《救赎》色落松青

15、第 15 章

　　黎宋已经很久没见过温易安了，自那天跨年到现在，大半个月了。其实他们俩以前也这样，半个月一个月不见也很正常，但那天之后，又好像有点什么不太一样了。具体是什么，黎宋也说不清。

　　天气灰蒙蒙的，黎宋抬头看了看天，真应景。他斜靠在车边，这个墓园很偏，这么冷的天气，也没什么人，空旷旷的。
　　黎宋点了支烟，烟草的气息散开来。
　　你一个人在这，会寂寞吗？乔南。

　　自乔南死后，他还没来看过他。刚开始是怨的吧，但人死灯灭，所有的恩怨都已经盖棺定论。其实他是不敢来的，潜意识里，他觉得是他杀了乔南。虽然那天他本来就是打算去杀了乔南的。
　　可怎么下得去手，那是他想捧在手心一辈子的人啊。
　　可是他没握紧，乔南跳下去了，就在他面前。

　　他说：“阿宋，是我对不起你。”
　　他说：“阿宋，你得好好活下去。”
　　他说：“阿宋，你的手得是干净的。”
　　黎宋，你得幸福。一跃而下，倔强而又诀别。脸上却带着笑。

　　黎宋耳边呼啸的风和多年前的那个天台好像又重合在一起了，他仿佛又听到了耳边飘散着的那句，“我爱你。”
　　真狠心啊，乔南，你亲手毁了我所有的幸福，亲手杀了自己。
　　你让我怎么活？

　　黎宋颤抖的猛吸了几口烟，拉开车门，发动。
　　他还是逃了。带着车里的安息花。小小的朵，经不起寒风凌冽。

　　有些伤亘在那里，可能就是一辈子。

　　乔南死后的第八年，我依然没有勇气，哪怕只是看他一眼。

　　“宋总，还没回去吗？”秘书推开门看到了还坐在办公室的黎宋，吓了一跳，这位老总，平时就很讨厌加班，今天都腊月二十六了，怎么会反而加起了班。
　　“嗯。”黎宋掐灭了手中的烟。“怎么还没回去？”
　　“马上就回去了，假期前的资料刚理完。”秘书把资料分门别类的理清放好。“宋总，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黎宋点了点头，“路上小心，新年快乐。”
　　又到新年了啊，第几个年头了，一个人过年，冷冷清清的。最简单的幸福不过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可是，只剩一个人了，唯一的幸存者，苟延残喘。

　　温易安定了张回家的票，他每年都悄悄的在年前回家一趟，买些东西，留张卡，悄悄的放在门卫那里，由传达室通知他的父母来领。他的父母估计对他失望透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了。算是补偿算是内疚，父母爱自己的孩子，可是哪个孩子不爱父母呢？父母是孩子最亲密的人，出生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成长时受伤时最温暖的陪伴，永远的港湾。可怎么就成了现如今这副模样了呢？
　　温易安远远地站在树下，看着楼上是那扇窗，他的父母在干嘛呢？今天是除夕，会看春晚吗？会包什么馅的饺子？身体还好吗？那天偷偷看到的时候，好像又多了几缕白发？
　　会想起他吗？

　　温易安捻灭了烟头，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朝小区外走去，叫了辆车，他订了今晚返程的票。以往的春节林琛会溜出来陪他，今年估计只能自己一个人过了。陈泽本来要带他回家，被他拒绝了，算了吧，过年的时候，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合适。
　　他坐在侯车室里，他订了十一点多的票，还有一会儿。四周还是有不少旅人，大包小包，脸上有些疲惫，但更多的人即将回家的喜悦，家里会有丰盛的年夜饭，会有热气腾腾的饺子，以及盼着他们回去的亲人。真好啊，温易安想。
　　检票，上车。温易安淡淡的看着窗外。

　　“新年快乐。”黎宋低沉如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零点的第一个祝福居然是黎宋。温易安笑了笑，不得不承认，很暖。
　　“新年快乐，黎宋，平安喜乐。”
　　黎宋低低的笑出了声，四周的烟花鞭炮声经过听筒传了过来。仿佛有了些年的气息。
　　“吃饺子了吗？”黎宋站在窗边，看着万家灯火，以及漫天的烟花，背景是电视里的春晚。
　　“没呢，我在车上。”
　　“嗯？”
　　“回了趟老家。”温易安轻描淡写的答了一句。“现在回来了。”
　　“几点到？”

　　温易安下了车，远远的就看到在出口处等他的黎宋。那一刻，眼眶微热，他像一个踏遍风雪夜归的旅人，带着一身冰凉，终于看到了一处归所，洗去一身疲惫，从此平安喜乐。

　　“走吧，”黎宋替他围好围巾，塞了一瓶牛奶给他，“回家。”
　　牛奶滚烫，“好。”暖进了心窝。回来后的大半年，这一句回家让他终于落了地。

　　“冷吗？先去洗个澡，我煮一下饺子。”黎宋带着温易安进了门。“去吧。”打断了温易安刚想拒绝的话。许是真的累了，温易安乖乖的去洗了个澡，滚烫的水流过身体，很舒服，让人懒洋洋的。他慢悠悠软绵绵的换上家居服，下楼时，黎宋已经煮好了饺子。两个人坐在茶几前，吃着热乎乎的饺子。电视里是春晚的声音，饺子蒸腾的热气让整栋房子都沾染了些年的味道。

　　第二天两人醒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宋总，你昨天连年夜饭都没吃吗？”温易安搜索着黎宋家的冰箱，相当的贫瘠，一穷二白的那种。
　　黎宋家里仅有的饺子还是打扫阿姨最后一次给黎宋打扫的时候顺便给他带了一点儿。他已经很久不过年了，就一个人，要年夜饭干嘛？
　　温易安扒拉着冰箱里仅剩的这点绿色的青菜，可能是也是阿姨定期放进去的。“凑活吃吧，宋总。”他挑挑捡了些青菜，以及昨天剩下的饺子，还好葱姜都是有的，虽然这些他都不吃，不过调位还是得加的。
　　“要不然出去吃吧。”黎宋提议道。
　　“宋总，你知道吗？初一不可以花钱的。”温易安笑嘻嘻的回道，他们老家的规矩就是初一不能到扫卫生不能花钱，不过后来也没多少人遵守了，毕竟大家初一都会选择出去玩，出去玩怎么可能不花钱呢？
　　黎宋看着温易安熟练的在厨房动作。他走进去，拿过菜去洗，“我来吧。”
　　两个人风风火火的凑活了一顿早餐，青菜饺子，像青菜面那样，还加了个两个蛋，味道意外的好。

　　“快换衣服，我们出去。”温易安推着黎宋进了衣帽间。
　　“嗯？”黎宋任由他推了进去。“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超市了啊。家里什么都没有，春联不贴，福也没有，冰箱更是一贫如洗。不是我说，宋总您好歹是个霸总，怎么就让自己过得这么惨呢？”
　　也许是家里这个词愉悦了宋总。他笑了笑，揶揄了一句，“不是说初一不能花钱吗？”
　　“对啊，我不花钱，你花啊。”说完就大笑了起来。逗得黎宋也笑了起来。
　　“小猫。”黎宋笑着换了衣服，跟着温易安去了超市。
　　两个人挑挑拣拣，倒是有些过日子的感觉。终于塞满了购物车，满载而归。

　　“等着，看温小爷给你露一手。”温易安拎着今天买的食材进了厨房。黎宋也跟着走了进去。
　　“那小宋给您打下手？”
　　“哈哈哈哈哈。”
　　不得不承认，看温易安做饭还是挺养眼的。而且温易安的厨艺出乎意料的好，两个人补了一顿年夜饭，大快朵颐。黎宋开了瓶红酒，微醺。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醉人。

　　过年的这几天，两人就像躲进了世外桃源，不问世事，逍遥自在。倒是休了一个不错的假期。温易安回家的那天，两人都颇为意犹未尽，假期总是溜得这么快。

　　回家后，温易安就过起了闭关修行的日子，毕竟他三月份就要考试了，已经没几天了。再不背书，他怕是得挂。期间黎宋和陈泽倒是偶尔来探个监，送送温暖，这段备考的日子在温易安要死要活的挣扎中终于打马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