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写点狂想

66、第 66 章

　　大学生活以愉快的聚餐和煎熬的军训翻开序章，人人怕晒黑，王源却无所谓，反正也不能再黑了。吴凡译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实践部，徐则林在经历了淘汰与填漏风波之后勉强进入体育部，剩余两人臭味相投，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倒也自在。
　　一个多月了，再没遇见过王俊凯，生活安静惬意。国庆撞中秋，王源却选择留在北秦岛熟悉这个地方，源爸源妈没说什么就同意了。孟小军也没回去，宿舍仅剩的两人昼出夜伏，偶尔出去搓上一顿，无比逍遥，除了有些想家。
　　中秋的前一天是爷爷的生日，王源拨通了老家的电话，是奶奶接的，老人关切的问王源在那住的习不习惯？吃的好不好？每天是是不是只有馒头没有米饭？王源挨个回答，在这住的很习惯，吃的也很好，米饭馒头食堂都有，他还很喜欢吃馒头，不过就是怀念奶奶的手艺了。说完，老人家就开心的笑了，直说等王源回来给他做一大桌子好吃的。兴奋的应下，王源问道：
　　“奶奶，爷爷呢？”
　　那边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喊道：“老头子，你孙子还记着你的生日，给你打电话回来了。”
　　然后那边沉默了一会，随后传来奶奶的声音：“哎呀，大孙子，你爷爷今天太高兴了，喝高了，你想说什么等回头他醒了，奶奶告诉他！”
　　王源想了想，说：“也行，那奶奶您记得和爷爷说，源源祝他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定活到九十九！”
　　“哎哎，好好。”奶奶笑得很开心，王源有些不舍得挂断电话，又问到：“奶奶，今天爷爷生日您给他做什么好吃的了？”
　　奶奶笑道：“全是他爱吃的，苦瓜蒸肉啊，香煎冬瓜，炒鸡胗，炒腰花，好多菜呢！你爸还买了一大兜他最爱吃的芒果回来，那东西老贵呢，他一口气吃了三，哈哈，要不是我拦着，他还要吃呢！”
　　“是吗？今天爷爷生日，他想吃啥就吃啥，等过年回去我也给他买芒果！”王源信誓旦旦的许诺。
　　“好好好，真乖！”奶奶的笑声一直萦绕在耳边，挂断电话，王源心中涌现一股内疚。
　　有一次，奶奶出去赶集给他买了五个芒果回来，他可宝贝的数了数，生怕一不留神让隔壁家的小孩偷吃了去，结果等他去村里玩了一圈回来，五个芒果只剩下三个了，明明他只吃了一个，还有一个去哪了？他就问奶奶是不是隔壁家的小六偷吃了去。
　　当时奶奶就生气的看向爷爷，说：“你看，我让你别吃，都说了是给源源买的。”
　　然后他就看见爷爷坐在那尴尬的笑着，一声不吭。王源当时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连忙和奶奶说道：“没事的，奶奶，这里还有好多呢，咱们三一人一个。”
　　说完，塞给奶奶两个芒果，爷爷在他小时候非常严肃，所以他平常都不怎么敢和爷爷对视，只好全都塞给奶奶。后来，那三个芒果老两口还是没吃，全都落了王源的肚子，连同对爷爷的歉意，深深的扎根在他的心中。
　　长大后，回去的少了，总想着带点芒果回去，等真要回家的时候总忘了。说起来，从那之后还真没给爷爷买过，今年过年回家一定不能忘了！
　　王塘村里，一户人家闪着烛光，头发苍白的老人守着一桌子热菜和两个芒果，看着手中的电话，微笑着抬头，用满是皱纹的手拭去眼角的泪。
　　国庆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十月中旬，北秦岛的秋天早早到来，人们纷纷披上暖和的外衣，大地也裹上一层金色的秋装。
　　这天，王源一大早起床，感觉心神不宁的，头还有点重，遂想叫着孟小军一起去九关路看风景。一开始说好的，结果他临时被代班学姐周婧叫过去帮忙做事。说来这小子挺有福气的，高中三年不知不觉长的比王源还高，当初那个说句话就脸红的小矮个也比变成风度翩翩的大帅哥，这不，开学没多久就被代班学姐盯上了，有事没事创造两人二人世界。孟小军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每次都不想去，王源为了这傻兄弟的幸福，总得苦口婆心的劝说一番，从个人追求谈到社稷民生，这小子才勉强答应。
　　无人作陪，也阻挡不了王源对美景的向往，变丑了就是这点好，少了关注，乐得逍遥。穿梭在九关路，两边是百年银杏树，正值金秋，老树枯黄，满地落叶，颇有伤春悲秋之感。王源找了个石凳，躺在上面，静静的感受秋风萧瑟，枯藤老树。
　　突然，一个人影挡住了斑驳阳光，睁开眼，竟是许久未见的王俊凯，气喘嘘嘘，脸色苍白，必是一路狂奔而来，想来有事找他。
　　王源坐起来，面无表情的问道：“找我什么事？”
　　不问怎么找的他，因为他知道，只要想做，就没有王俊凯做不到的事，想找，就没有王俊凯找不着的人。
　　但他不知道，王俊凯想找的人，从来只有他，想做的事，也都只与他有关。
　　“源源。”心急火燎的找到眼前人，想说的话到嘴边却不敢说出口了。王源满是疑惑的看着他，微皱的眉头彰显他的耐心正在流失。
　　“源源。”王俊凯整理好心情，缓缓地说道：“爷爷他......去世了......”
　　风轻轻，吹红少年的眼眶，带着他的想念回到那个遥远的小山村，他以为，他们永远会在那里等着他归去。他曾经不相信算命先生的预言，此刻却无比希望那是真的，这是假的。
　　“算命的说过了，你爷爷我一定会活到八十三岁的，所以你小子到时候一定要给爷爷抱个曾孙子回来，连名字我都想好了，以后告诉你，想知道就早点娶个媳妇儿回来，不过可千万不能耽误学习啊！”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这铿锵有力的声音，那时候王源总嫌弃爷爷的嗓门太大，在公众场合免不了有些难堪，但现在，他是再也听不到了吗？
　　王源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按了好久，手机屏幕都没亮。烦躁的想怒摔新买的机子，却被一双手取了过去，只见那人在上方轻轻一按，随后解锁，找出联系人：“老嵩”，拨通，放在了他的耳边。电话通了，王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那头王嵩除了最开始叫了一声：
　　“源源”
　　再没说话，两父子对着电话，默不作声，谁都不敢提，谁都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很坚强，可就怕一出生就摧毁自己的伪装，最后，王嵩轻轻的说了声：
　　“那么远，你还是别回来了。”
　　手机里传出“嘟”声，王俊凯才将手放下。此时的王源早已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在原地蹲下，将头埋在膝盖，仍由泪水湿了衣襟，那是对亲人的缅怀。
　　不是说好等我回去给您买芒果吃的吗？不是说喜欢唐装吗？我都计划好了，等奖学金下来过年回去我就给您买一整套唐装，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不等我长大？不是说好要四世同堂的吗？孩子的名字您都还没告诉我呢？那道苦瓜蒸肉再也吃不到了......
　　回忆过去种种，懊恼布满心头，泪水止不住的流淌，时光却再也回不去了。王俊凯静静的蹲在王源身边，成长总是伴随着失去，这些苦痛他没办法代王源受过，除了陪伴，束手无策。
　　从天明坐到天黑，王源早就不哭了，可依旧保持那个姿势静静的坐着，偶尔有人路过，投来怪异的眼光，王俊凯置之不理。只是秋凉了，总不能这么坐着，遂轻轻推了推王源的肩膀：
　　“源源？天凉了，起来吧！”没有反应，王俊凯有些担忧，又推了推：
　　“源源？”
　　结果，王源的身体直接往□□，王俊凯一把抱住：“源源？源源？”一摸额头，滚烫。
　　“该死！”王俊凯懊恼自己的粗心，抱起王源就往大马路跑。眼下正是下班高峰，到处打不着车，急得满头大汗，王俊凯突然想起来这附近有军区疗养院，平时戒备森严。不管了，救人要紧，抱着王源就往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确定两人的身份后，在两位军人的护送下，王源得到及时的治疗。好在送医及时，没有发展成为阑尾炎，挂上吊瓶，医生说过两三个小时应该就能退烧了，王俊凯的心这才安定下来。躺在病床上的王源眉头紧锁，嘴里说着胡话，依稀可以听见“爷爷”两个音节，王俊凯只好用他入怀，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像家中的老人一样，安慰着他。
　　一夜无眠，正如医生所说，王源的烧在半夜就退下去了。第二天醒来，除了红肿的双眼，看不出异样，只是这一夜之间，王源仿佛消瘦了许多，王俊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
　　“今天回家吗？”王俊凯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源的眼眶瞬间红了，意识到有人在场，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轻轻的摇了摇头，朝着房门走去：
　　“医药费我会还你的。”
　　然后，孤身离开，独留王俊凯一人在空荡荡的病房，其实他想说，在我面前你无需坚强，和我也不必客气，但王源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王源就是给家里打电话，他已经脆弱过了，此时不能再让亲人担忧。
　　“喂，妈。”一开口，王源就如鲠在喉，强行咳嗽压制，继续说道：“爷爷是因为什么走了？”
　　蔡淑萍虽然伤心，但她知道世人都逃不了这一劫，命数尽了也就走了，所以也还算冷静将事情的前后尽数告诉王源。
　　原来，爷爷早在他读高一的时候就被诊断成胃癌，但是老人家坚持不把这些告诉王源。
　　“他说寒窗十年，最后这三年才是最关键的时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无论什么都不能影响你的学业。”
　　所以一家人就没将老人的病情透漏给王源，等待结果那两天，夫妻两就以出差为由会家守着老人，确诊之后，老人就把儿子媳妇给哄了回来。
　　“你爷爷他怎么也不肯住院，拿了点药就回家去了，说一大把年纪了，不想再折腾，想回家安度晚年。我和你爸爸最初不同意，可是后来看着他每次做胃镜都那样痛苦，只好妥协。”
　　没想到回去之后，老人家吃的好睡得好，身体愈发健康起来，这几年毫无病态，让人差点都忘了他生病的事。可就在前天，夜里老人家胃出血，还没送到医院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源源呐，没事的哈，爷爷去世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很安详。”
　　王源一直强忍着泪水，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再忍不住了，哽咽着和母亲说了再见，躺在床上，面向着墙壁，仍由泪水肆意。
　　期间吴凡译和徐则林回来了，开玩笑道：“王源，你昨晚夜不归宿是去哪浪了啊？”
　　回应他们的只有沉默，吴凡译嘀咕了一句：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被徐则林捂住了嘴，说：“嘘，你别吵着他。”
　　吴凡译翻了个白眼，将徐则林的手推开，两人去了东西就离开了。后来孟小军也回来了，看见王源躺在床上，将肚子里的问题憋了回去，轻轻的帮王源把被子盖好，蹑手蹑脚的出来宿舍。结果一出门就发现王俊凯站在宿舍楼下，遂说道：
　　“学长，王源睡着了，您先回去吧！”
　　“嗯。”王俊凯看了他一眼，提着便当就走进了宿舍大门。孟小军刚想追上，手机响了，又是周婧：
　　“学姐，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待会再过来。”
　　说完，就要挂断电话，结果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孟小军，我是辅导员，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下，把你们三班的团委资料整理一下。”
　　在周婧的举荐下，他成为了三班的男生负责人，实际上和班长差不多。没法，孟小军只能眼睁睁看着王俊凯走进宿舍大门，自己苦逼的转去办公楼。其实三年都等过来了，他本不急于一时，但自从看到王俊凯出现在王源身边时，他莫名的开始心慌，希望这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当王俊凯推开214的舍门时，里面一片安静，轻轻的将便当放在桌上，走到王源床边，看着床上微微耸动的肩膀，柔声说道：
　　“起来吃点饭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就算王源再努力控制，抽泣声却越来越大，肩膀抖动的越来越厉害，枕巾被浸湿的地方越来越大，就算心中在不愿意，身体还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不知哭了多久，王源直接躺在床上睡了过去，朦胧中听到人在自己身边叹息，有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是悄然的脚步声，最后传来微弱的关门声，终于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王源沉沉冻得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之际，王俊凯又来了一趟，见王源还在睡，又走过去摸了摸王源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将新带来的边走换走凉了的，轻轻的带上房门。
　　这一觉，王源直到八点才醒来，宿舍依旧空荡无人，看了眼桌上的纸条：
　　“醒来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喝药，爷爷也希望看到你健康。”
　　王源面无表情的将盒饭和纸条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拿出手机，去阳台拨通了奶奶的电话。
　　他一直害怕听到老人的哭声，更怕听到安慰。
　　“嘟......嘟.......嘟......”
　　“喂，谁啊？”老人的声音透着疲惫，因长时间的哭泣有些嘶哑。王源傻傻的举着电话，说不出话来。
　　“是源源吧。”奶奶慈祥的声音传来。
　　王源艰难的“嗯”了一声。
　　“源源啊，不用担心的，我们都很好，你爷爷他这辈子没麻烦过谁，临了了也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这样痛痛快快的一走了之，也是遂了他的心意。”
　　“北秦岛那么远，就别回来了，你爷爷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你考上大学，他以前老说要是咱老王家能出个大学生，就算进棺材他也是笑着的，他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老王家的脸面，你替他光宗耀祖，足够了，足够了......”
　　“源源呐，出了远门，就别牵挂着屋里了，一定要好好吃饭，照顾好你自己，别让在乎你的人担心。”
　　奶奶一直等到王源说了声“好”，才挂断了电话。回到桌前，从垃圾桶里翻出那份早已凉透的盒饭，狼吞虎咽的一扫而光，吃完倒头又睡下了。
　　他想做梦，他想回到那个山村，他想看到那张严肃的脸。可是一夜平静，无人入梦，醒来已是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