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写点狂想

163、第 163 章

　　“我没事。”
　　冰冷的血液唤醒神智，王俊凯终于放开马思远的手，艰难却壁纸的站在一旁。
　　“没事就好，平时多注意锻炼身体，你看你这脸，白的跟唱戏的曹操一样。”
　　马思远用夸张的比喻掩盖内心的担忧，完了却依旧忍不住唠叨一句：
　　“下次别这样了。”
　　王俊凯没力气说话，点了点头就算是回应，又闭上眼睛不再看他，牵着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
　　简直是意外的收获，马思远顾不得担心王俊凯的身体，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他，即便有一两个记者想靠近，也被王俊凯生人勿进的气势逼退，转而围着平易近人的孙子。
　　马思远小退两步，没人看见。
　　再大退两步，王俊凯没动静！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转身，跑！
　　“嘭！”
　　第五步没能跨出去，和某位拿着平板跑过来的小记者来了个亲密接触。
　　“啪！”
　　可能记者手中的铁板和大地也来了个亲密接触。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小记者一个劲的道歉，竟然没第一时间去捡自己的黑板，这样的良心记者世间少有啊。
　　“我没事。”
　　一边揉着被撞的下巴，一边将被记者遗忘的铁板捡起。马思远扫了一眼，原来是个平板。
　　“质量还不错，屏幕没摔碎。”马思远安慰道，将手中的平板递给记者同志。
　　“谢谢，谢谢！”
　　记者准备接过来，却发现对方紧紧握着没有松手。
　　“先生？”记者小声提醒。
　　对方却依旧紧紧盯着依旧亮着的屏幕，脸色越来越难看。
　　小记者虽然年轻，但职业好奇心并不低。顺着对方的目光落到屏幕，那是自己刚翻到的三年前KR仓库失火案和尚美假货案的新闻页面。
　　屏幕上是当年羊城早报第一版的截图。当时，几乎整个头版都在报道这个案件：
　　《KR仓库失火案元凶落网，系内部员工所为》
　　《尚美假货案真凶坠海，原是贼喊捉贼》
　　《女儿死亡女婿失踪，康氏集团狼狈退出国内市场》
　　《康家墓园前路段发生车祸，车上夫妇二人毙命》
　　......
　　车祸每天都在发生，在这样的大新闻面前显得不足轻重，因此只是印在报纸中缝位置，大概是截屏的时候顺便截下来。
　　可是做这篇报道的记者很认真，狭小的界面还附着一张事故现场的图片。
　　很小很小一张，却能看到驾驶座空空如也，副驾驶明显重叠的身影。
　　男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刻，还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这个女人周全。
　　婚姻可能耐不住柴米油盐，但却经得起生死垂危。
　　曾经他们的儿子想过放弃他们的婚姻，用这个家庭换他们彼此幸福。
　　却原来，不用悲观至此，他们之间终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羁绊。
　　心跳在加速，有什么想破茧而出。
　　“先生，您没事吧？您别吓我啊，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先生？”小记者着急的喊道，平板都不敢要了，连忙跑到王俊凯身边：
　　“先生，那位是您的朋友吗？”
　　记者指了指马思远，焦急的说道：“我刚才不小心撞到了他，他......”
　　话还没说完，原本冷漠的人早已跑去那人身边，记者再顾不得采访了，跑回去准备承担医药费。
　　王俊凯刚触碰到马思远的双臂，就被那僵硬的肌肉惊到。连忙搭上他的脉搏，果然跳的非常快。
　　“忍一忍。”王俊凯拍了拍马思远的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既然约好了戒毒，王俊凯不想心软：
　　“我们先回去。”
　　机场是公共场所，他不能让马思远被抓。
　　王俊凯试图拿掉马思远手中早已黑了屏的平板，却发现他紧紧的捏着，手背青筋爆出，强行拿走，只怕这些力量会朝内在手心攥出一条血痕。
　　“能不能买您这块平板？”王俊凯想掏出钱包，又想起钱包在拿着平板这人身上，不禁失笑。
　　心里想笑，脸上也就笑了。
　　一个月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因最爱的人犯着毒瘾还不忘惦记别人的平板而失笑。
　　“不用不用，这个送给你们，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材料。”记者同志摆了摆手，十分大方，还不忘询问一句：“这位先生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会承担医药费的。”
　　王俊凯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记者证：
　　“黄金叶记者？”
　　“是我，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王俊凯没和他多说，牵起马思远的手：
　　“平板的钱我再联系您。”
　　拉着一旁的人准备朝停车场走去，马思远就像个木偶，双眼依旧盯着平板。
　　王俊凯看着他不吵不闹的样子，有些心疼，却也欣慰，毕竟比上一次更能克制。
　　这个人，决心做某件事，总能做到。
　　“王总这是要带着小情人回家了？”
　　“嘭！”
　　这是谁都没料到的情形，在记者们想起来拍照之前，马思远的拳头已经落到了那人脸上。
　　“什么情况？”
　　“怎么还动手了？”
　　“这人谁啊？”
　　“管他是谁，快拍快拍。”
　　记者中一片混乱，王俊凯冷眼扫过去，厉声道：
　　“谁敢？！”
　　记者们的手都已经按在快门上了，却每一个人敢按下去，毕竟王总的手段在记者圈可谓人尽皆知。据说曾经有人想扒他私生子的料，最后料没扒出来，那位记者吃了官司自己反而成了新闻头条。
　　记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将相机放下，选择用大脑记忆。
　　“啐！几年不见，就用这种方式见老同学啊？”被揍的孙子丝毫不觉得丢人，从地上站起来，满脸笑容看着揍他的人：
　　“王源。”
　　“吴凡译！”王俊凯强忍着恶心，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警告意味明显。
　　“哟，我们的大会长原来还记得我的名字，甚是荣幸呐！”
　　捡起被打落的眼镜，轻轻拍去镜架上的灰尘，稳稳当当的戴在鼻梁上，脸上笑容依旧，眼底的算计一如当年。
　　“真没想到，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老同学竟然还能活着，还真是福大命大啊。”说着，搭上马思远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咱们老友重逢，你又重获新生，是不是该聚一聚啊，王源？”
　　王俊凯刚想拿开吴凡译的手，被马思远抬手制止了。
　　吴凡译心里冷笑：
　　“王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好人作风，这下很多事就好办了。”
　　“走走走，给哥们儿接风去。”
　　说完，揽着马思远仿佛真的有那闲工夫可以去喝一杯。
　　一旁的记者朋友显然不太能接受这其乐融融的气氛，顿觉无料可挖，纷纷收拾东西开始转下一场。
　　而这边兄弟情深的对角戏还没开场，主角之一就开始砸场子了。
　　“孙子，你叫吴凡译？”马思远玩味的声音响起，好像真的在逗小渔村谁家的新生的孙子。
　　“啊？”吴凡译狡猾的面孔出现一丝崩塌，迟疑的看着老同学的脸，勉强维持脸上亲切的笑容，搂着马思远，笑道：
　　“是我啊，连兄弟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吗，王......啊！”
　　这一次，马思远没让“王源”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完。一把握住吴凡译的拇指，毫不迟疑的往外掰。
　　“哎哎哎，你......你干嘛？”
　　吴凡译疼的说话都不利索，身后还跟着一帮秘书保镖，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刻意压低嗓子，另一只手试图掰开马思远握着自己的手，却徒劳无功：
　　“你......你松手，赶......紧松手！”
　　马思远能听话就不是马思远了，手劲反而越使越大。冷笑着看着在他眼前疼的龇牙咧嘴的面孔。
　　“你快撒手，我手要断了！”
　　马思远充耳不闻，越发用力，大有不掰断不罢休的打算，眼底渐渐涌现一丝杀意，让吴凡译不寒而栗，连声低声求饶：
　　“兄弟，我错了，有话咱好好说。”
　　“哼！”马思远冷笑一声，满是同情看着他：“晚了！”
　　吴凡译感觉禁锢拇指的力量明显加大，骨头断裂的疼痛传至心脏，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疼死了，偏偏马思远和他紧紧搂着，从身后看估计依旧一副哥两好的模样。
　　自作孽......
　　“马思远。”
　　低沉的声音响起，吴凡译一时没能分辨的出是谁的声音，但他感觉到这个声音响起之后拇指的疼感减弱了。
　　“放手。”
　　这一次他听清了，是王俊凯在帮他说话，拇指受到的外力竟然真的消失了，吴凡译冷笑一声：
　　“还真听话！”
　　他的逼还没装完，一个巴掌又呼在头上。
　　不能忍了，管他什么总裁身份，斯文模样，这一架必须干！
　　当然，他也只是心里想想，脸上早就熟练的挂上笑容，仿佛永远都是谦谦君子，礼貌待人。
　　“你他妈听好了，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马名思远，不是你小子的兄弟王源，记住了，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叫我王源，我他妈揍得你满地找牙！”
　　说完，马思远还不解气的揣了他一脚，这才仍由王俊凯将他拉开。
　　吴凡译愣了愣，大脑飞速运转，第一反应是觉得这是两人串通好在耍他，但随即被他否认，他和王源舍友四年，不得不承认，王源是真正的君子，自己现在或多或少模仿的他。
　　最有可能就是王俊凯找了个和王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留在了身边。
　　这么说这个嚣张的马思远原来是个替身？
　　这样一想，吴凡译心情又变好了，一脸同情的看着马思远，露出悲悯的笑容。
　　“靠，你他妈还敢笑？”
　　马思远挣扎着又要上前踹他，被王俊凯一把拉回身边：
　　“别闹，机场有警察。”
　　皱了皱眉，马思远不情愿的收回脚，他不喜欢王俊凯做事的风格，明明心中有气，却还要顾及这些条条框框。
　　“不好意思，兄弟认错人了，咱们不打不相识，我叫吴凡译，你叫马思远是吗？我记住你了，有机会找你喝酒。”说完，吴凡译还想搭马思远的肩，看见对方刀刃般的眼神，愣是转了个弯收进自己口袋，转身领着身后一群人走了。
　　马思远看着吴凡译的背影，低头看着手中的平板，心中的愤怒丝毫没有减弱，他的眉头不自觉紧锁。
　　“靠！”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我去个厕所！”
　　还没走两步，手就被牵住了，马思远不耐烦的看着王俊凯：
　　“我不走。”
　　见他还不撒手，马思远心中烦躁更盛，直接将兜里的钱包掏出摔在王俊凯胸前：
　　“现在可以撒手了吧？”
　　王俊凯一手翻开钱包，发现钱还在，真就放了手。
　　“操！”马思远低骂一声，抱着平板朝着厕所跑去。
　　一进洗手间，他打开水龙头，将头埋进水池，任由冷水刺激大脑。
　　平板里的画面清晰的浮现在眼前，那种悲伤的感情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
　　死掉的人是谁？
　　为什么他会替他们难过？
　　他们为什么会死？
　　他们死的时候痛苦吗？
　　他们的家人知道吗？
　　......
　　这些问题充斥着他的大脑，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差点就被这些问题挤出去，留下的只有一堆无解的问题，和无尽的悲伤。
　　洗手间的水哗啦哗啦的流着，深入脑髓的冰冷，提醒着马思远，他还活着，他还拥有全世界。

　　“嘭！”
　　突如其来的撞击打断了马思远的思绪，紧接着是散落在身上的拳脚，马思远只来得及判断对方武力不是他能战胜的，就被一拳击在脸上，和他薅吴凡译那一手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拳头。
　　头重重的撞在洗脸池边缘，鲜血瞬间模糊了双眼，混着水流，流进池子，流过下水道，流入海洋，最远，应该能到达海岛他小渔村家门前的大海吧。
　　这样，他也算是回家了。

　　身体一点点下滑，双手快要撑不住了。
　　他贪婪的透过镜子，看着满头是血的自己。
　　此时，格外不想睡着。
　　可此刻，却也格外的疲惫。
　　就连耳边嘈杂的拳脚声都阻挡不了强势袭来的睡意。
　　还有那是谁的声音，似乎在叫他：
　　回家。

　　身体重重的摔倒在地，却发出清脆的响声，和平板落地不同，有点像那个四分五裂的黑块，更像灵魂碎裂的声音。
　　不舍得闭上眼睛，这是他最后的固执。
　　仿佛只要睁着眼睛，这个世界就还在。
　　鲜血洗涤的双眼，
　　倒映着那个独一无二的，
　　名叫“马思远”的人，
　　最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