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写点狂想

161、第 161 章

　　马思远不愿动情，却不是一个不领情的人。相反，他就是因为太重情义，怕还不起别人的深情，才选择封闭自己的内心，并在最开始就将底牌亮出，为的就是不伤人伤己。
　　他的心门挡住了摊位前要号码的顾客，挡住了小渔村上门示好的邻居，挡住了搭上自己青春的杨聪。
　　今天，却因一只蠢笨蠢笨的松鼠，似乎松开了一丝缝隙。
　　还好，他及时的关上了。
　　当王俊凯将手头的传单发完满头大汗回到椅子旁时，那人早已睡得昏天黑地。松鼠的手很笨，却很稳当的捡起落在地上的西服，轻轻的拍去灰尘，温柔的盖在某个理所当然怠工睡觉的人身上。
　　“热。”马思远小声嘟囔，大概忘了自己还睡在路边狭小的椅子上，肆无忌惮的翻身。
　　心脏漏掉半拍，失重的感觉太过熟悉，马思远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在他不敢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摔个狗啃怂样时，就已经跌入一个软绵绵的怀里，随后被紧紧的抱住，尚未褪去的热度通过松鼠服传递到马思远裸露的双臂，顷刻充斥全身，不相承认，但马思远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可耻的红了。
　　这下就算醒了也不敢睁眼了。
　　人清醒却闭着眼睛时，肢体格外敏感。
　　马思远感觉禁锢着自己双臂的力量褪去，随后双腿和后背传来柔软的触感。
　　不用看，又是丢人的公主抱。
　　“这王俊凯哪来那么多力气，我一个大男人整天抱来抱去不嫌累，就不能把我叫醒吗？”马思远闭着眼睛在心里腹诽，似乎完全忘了眼皮是自己这回事。
　　不知是因为松鼠服太厚还是累到了，王俊凯双手轻微的抽搐，手肘撞到了椅角，大概是麻筋的地方，马思远以前也撞到过，那种酸爽至今难忘。
　　果然，铁人也奈何不了生理反应，王俊凯的右手猛然倾斜，马思远上半身迅速下滑。一直揪着的心惊恐到了极点，但他就是死闭着眼睛不睁开。就等着脑袋落地那一刻从“熟睡”中醒来，好嘲笑王俊凯“手无缚鸡之力”。
　　然而，王俊凯没给他这个机会，手麻是持久反应，手滑却只是一瞬间。
　　他这辈子都不能让这个人从自己手中滑落。
　　轻轻颠了颠，看见那人不甚愉快的皱眉，王俊凯心情有点好，不打算叫醒这个装睡的人，温柔的抱着他，将那人乱动的脑袋稳稳抱在怀里，借偌大的松鼠服给那人创造了一个人形沙发。
　　马思远憋在心头的嘲笑没能发挥，反而还被人抱在怀里，那叫一个不甘和丢人，终于装不下去，猛然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松鼠的桃花眼：
　　“日理万机的王总今天没有一个亿的项目要谈吗？”
　　这话一语双关，其中的挤兑意味明显。
　　马思远偷笑，十分庆幸自己和村里小年轻看小黄片时学到这些个黄段子。
　　哼，臊不死你！
　　不过，马思远不知道自己因刚睡醒略带迷离的双眼，再黄暴的段子说出来就像是吃醋了在撒娇，所以，王总回应他的是一个满是宠溺的眼神，直看的马思远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忍不住打了个寒蝉，双手搓了搓胳膊，嫌弃道：
　　“什么毛病。”
　　也许是对方眼神太温柔，马思远一时不知道调侃什么，干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那人似乎以为他冷，原本轻轻环着的双手紧紧的抱住，似乎恨不得将他嵌入体内。马思远想挣扎，奈何太软和太舒服了，就由着他去了，就当是被一只可爱的松鼠抱着了。
　　不用担心滚下椅子，马思远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睡着前还在想：
　　这人从海岛回来之后就整天见头不见尾，忙的都不知道几次过家门而不入了。今天不知道抽什么疯，穿个松鼠服在大街上晃荡不说，现在又坐在这陪他睡觉，间歇性体验民间疾苦吗？
　　在各种难以理解的猜测中，马思远沉沉睡去。
　　梦中耳边传来一声叹息，马思远无意识的皱眉，有片温柔落在眉间，混沌的大脑想不明白是什么，也就不再想，侧身抱住了软软的松鼠。
　　怎么舒服怎么来！
　　等马思远再醒来，太阳成了路灯，夜幕降临了。
　　一个激灵翻身而起：
　　“我的工资！”
　　这个人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是个日结工资的打工仔！
　　“完了完了，风花雪月害死人！”马思远小声嘀咕，准备抄起身边的松鼠服往身上套。
　　嗯？
　　拿不动？
　　抬头，某双明显带着嘲笑意味的眼睛正看着他，马思远惊得跳出半米远，难以置信的指着那双眼睛，说话都结巴：
　　“你......你......你怎么还在这？”
　　不等对方回答，上下打量后又道：
　　“你怎么还穿着我的工作服？”
　　“我的传单呢？”
　　这一次王俊凯直接指了指一旁的袋子，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马思远看着空空如也的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别说这一整天老子就发了一沓？”
　　你坐这就能把这些传单都发了？
　　后面这句话马思远没好意思说出口，他显然是不信的，不如这一下午他枕的是鬼么？可这空袋子无不彰显着这人人神共愤的工作能力，拿传单的别都是傻子吧？
　　“你不会是把我的传单都给了清洁工阿姨吧？”马思远大脑飞速运转，觉得只有这种可能性才能解释眼前这种现象。
　　王俊凯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解释：
　　“她们自己过来拿的。”
　　“？？”马思远一脸问号，突然想起海岛卖钱包的经历，马思远凑近紧紧盯着王俊凯的眼睛：“说，你是不是把头套取下来过？”
　　王俊凯想起了那偷来的一吻，有些心虚，眼神恍惚了片刻。就差贴在王俊凯脸上的马思远怎么发现不了，退回去，莫名有些火气，不知是嫉妒还是什么，说出来的话是他没意识到的酸：
　　“我就知道你小子又出卖色相，哼！”
　　说完，转头不再看他。
　　王俊凯有些想笑，难怪今天下午来找他拿传单都是女的。
　　“她们好看不？”马思远又恢复了猥琐的模样，只是这其中假装的成分多了几分，没人清楚。
　　王俊凯深深的看着马思远，明明头套挡住了那人的脸，马思远却直觉这人脸大概是黑的，他的心情突然爽了。
　　“说说嘛？是不是个个美若天仙，沉鱼落雁？”马思远越说越起劲：“还是说一个个貌比如花？”
　　王俊凯懒得搭理他，缓缓起身准备脱下松鼠服。
　　马思远捂嘴偷笑，却不忘伸手扶住摇摇晃晃的松鼠。
　　身体诚实的做出反射，嘴巴却用讥讽的话语掩盖心情：
　　“手麻了吧？脚麻了吧？让你坐着招蜂引蝶。”
　　话里酸气十足，王俊凯星星火气早已熄灭，只觉眼前别扭的人甚是可爱。脱衣的动作越发笨拙，马思远看不下去，一手环着他，一手帮他脱。
　　惯用的伎俩，却总能偷来关怀。
　　两个大老爷们，折腾了半天才把厚重的松鼠服脱下。
　　扑面而来的酸臭味，马思远忍不住拿远：
　　“熏死了，得有多久没洗了，这么大味儿。”
　　说完，马思远只觉面前的黑影被灯光取代，抬眼，王俊凯已经抱着松鼠服走远了，留给他一个毫不留恋的背影。
　　“什么毛病？”
　　马思远莫名其妙，可当灯光打在那人潇洒的背影上，看清那汗水湿透的衬衣，竟然到现在还没干，那退后的两步只怕马思远再大条也知道是为什么了。
　　马思远心中的不爽瞬间消散殆尽，余存的只有慌乱无措，以及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披着你的衣冠吧！”
　　马思远追上去，将手里的西服严严实实的搭在被讥讽对象的肩上。王俊凯往旁边退一步，他就凑过去一步，再退一步，他就跟一步。一条两米宽的大道，两人就差挨着路沿走。
　　到了奶茶店，老板笑嘻嘻的接过松鼠服和袋子，嘴里十分客气的说着：
　　“辛苦了。”
　　马思远心道：“是挺辛苦的，椅子太硬了，还好松鼠软和。”
　　眼神飘到脱光了的“松鼠”身上，脑中莫名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山洞的情形。
　　嗯，没有松鼠服其实更软和。
　　马思远的眼神实在太露骨，王俊凯虽然期待但还比较冷静，不太相信一个下午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会重新爱上自己，疑惑的看向他。马思远连忙躲开，一本正经的看着老板，仿佛刚才对着男人身体想歪的人不是自己。
　　“等下，我去给你拿工资。”老板从身后的抽屉里掏出两张毛爷爷。
　　“咦，老板，不是一百吗？”马思远虽是个小偷，但都是劳多少得多少，从不占别人便宜.......
　　“这一百是给后面的小哥的，今天多亏你们，店里生意特别好。”
　　难怪老板一见到他们笑得就像看见财神爷一样，也难怪明明他们就在那坐了大半天也没计较。
　　可不，上哪花200找来这么吸引人的代言人？
　　想起自己沉睡时这人身边的莺莺燕燕，马思远心中不爽，毫不客气的接过钱，小声在王俊凯耳边道：
　　“要不是你用松鼠服挡住了我的脸，这二百哪有你的份！”
　　“嗯。”王俊凯低声附和，却并不打算给他露脸的机会。
　　两人转身准备离开，身后老板期待的声音响起：
　　“你们明天还来吗？”
　　“双倍工资。”这话老板说的非常豪爽，他心中已经有了新的宣传方式，这两人随便一个站门口那就是强力磁铁，还怕那些姑娘们不上门？不过西装革履那个浑身透着生人勿进，希望不大，身边那个被护着的似乎缺钱的紧，店长连忙补充道：
　　“一个人来也行，还是双倍工资。”
　　王俊凯皱了皱眉，他想起那身笨重的松鼠服，以及这人昏睡的大半天，想越俎代庖替他决定。
　　“不来！”
　　一声铿锵有力的拒绝。
　　老板和王俊凯都愣了一下，前者没想到自己的判断失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
　　“没关系，以后想来都可以过来，工资依旧双倍。”
　　要不说这老板年纪轻轻就能在闹市中心开店，知人善用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马思远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么了，明明再挣个200就能买张卧铺回海岛，可拒绝的话还没过大脑就说出来了。
　　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吗？
　　他满是悔意的眼神还没传递给老板，就扫到了王俊凯擒满笑意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头又摆了回来。
　　“走走走，大哥请你下馆子！”马思远背着手，大有领着一帮小弟的风范。
　　王俊凯虽然没有很狗腿的“喳”，但那屁颠屁颠的样儿和小跟班也没差。

　　“你不能喝酒！”
　　马思远刚在大排档坐下，还没点菜，王俊凯就霸道的给他设限，刚才的服从样荡然无存。
　　“你管我？”马思远当然不是那么听话的人，他今天心情不好，不明白为什么不好，就更加不好了。
　　“来盆二锅头。”
　　本来马思远只想喝点啤酒解解闷，王俊凯一拦他干脆就整点白的。
　　只是他光顾着生气，没注意自己用的量词。
　　王俊凯幽幽的看着他，不再说话，似乎准备放任不管。马思远心中的郁闷不散反盛，烦躁的催促：
　　“麻溜的上啊！”
　　“哎哎，马上来，二号桌一盆28年的二锅头！”服务员朝后厨大声吆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酒没过期，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三个二傻子。
　　当马思远看着桌上不知是洗菜还是洗碗的不锈钢盆装着清澈见底的二锅头时，他太阳穴有点抽搐，这下郁闷找到理由了。
　　抬手朝桌子拍下去，怒道：
　　“你逗我呢？这是你家28年的二锅头？确定不是今天产的自来水？”
　　“客官，小的都是按照您的吩咐给您上的啊，您说要一盆二锅头我就特地让后厨拿个新盆，专门把酒壶里的二锅头倒进去，一看您这气势，妥妥的三碗过岗能打虎，酒量赛武松！”
　　服务员大概还从事着说相声的副业，马思远理亏，撇了撇嘴闷不做声。不用看，王俊凯肯定正幸灾乐祸的看戏。
　　靠！马思远抓了抓头，心一狠。
　　不就喝个酒，管他是盆还是壶，能醉就行！
　　这样想着，就准备拿碗从盆里舀酒。
　　但他碗落了空，眼前一双修长的手十分不雅的端起了他面前的盆，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往口里倒。
　　真的就是倒！
　　马思远的手停在空中，神情呆滞，忘了动作。
　　“哟哟~”
　　大排档已经有人起哄，吹口哨的，吆喝的，鼓掌的，好不热闹。
　　可是马思远仿佛听不见这些杂乱的声音，耳边只有那人微小却急促的吞咽声。
　　“够了。”
　　两个音节，艰难的吐出，淹没在鼎沸人声中。
　　“够了！”
　　愤怒的声音，别样的情绪被掩藏。
　　“我说够了，你他妈没听见吗？！”
　　马思远一手将即将见底的钢盆打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你他妈......”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领，却撞入了一片混沌。
　　一直以来，只要他看，这双眼睛永远那么专注，那么深情。好像真的能拎清自己喜欢的是谁，自己眼前的是谁。
　　差点让人相信他的清醒，甘愿奉上自己的翅膀，从此被这双眼睛束缚。
　　“呵！”
　　马思远一把将醉酒的王俊凯扔在椅子上，坐在一旁等着服务员上菜，然后慢吞吞的吃饱喝足，起身结账。
　　路过二号桌时，搭在椅背上的西服掉落在地，马思远扫了一眼，伸手触碰到的地方，是那双通过他在看别人的双眼，右手转了个方向，拿走了桌上低廉的钱包。
　　那是他送给他唯一的东西，带走了也就什么都不剩。
　　相遇时，他偷走了他的钱包；
　　离开时，他差点偷走了他的心。
　　走出大排档，掂了掂手中的钱包，大概可以坐飞机回海岛。
　　回头，看了眼趴在桌上沉睡的身影，心有些疼，即便用手捂着也无法减轻。
　　“再不回来，我就不舍得走了。”
　　黑暗中，不知朝谁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马思远的世界里，不应有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