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他为何抡大锤》宛月玲珑

13、不速之客的到来

　　天气愈加寒冷，寒风刮得人脸生疼，耳朵都要冻掉一般。

　　就是这样的冷也还没见着下雪，天空却总是沉沉的铅灰色，好像下一刻就要倾轧下来。

　　修奈尔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严寒，只觉得不管穿得再厚，也没法抵御所有的寒意。它好像总能找到一点缝隙钻进衣服里，把寒意从那一小块肌肤注入，然后凉遍全身。

　　两人减少了外出的次数，计划着等到第一场大雪后，趁着积雪掩映的时候再进入采石场中。

　　但在这天傍晚的时候，小村子里迎来了一行奇怪的陌生人。

　　二三十个人，在这么冷的天里还都骑着马，浩浩汤汤地进了村子，住进了明景二人所在的旅店。

　　这样的人数，看起来像是一支队伍较大的商队，但没有随行装有货物的马车；再看他们一个个都是轻装简行的打扮，根本没有一点远行商队的样子。

　　若说是采购元素石的商人，一般这个时候来的路上很多地方已经被大雪封路了，按以往的经验来看，也很少会有商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到荒北之地来。

　　这一行人来得突然，个个都过得严实，遮挡了面孔，目不斜视，沉默地进了旅店，整个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原本热切地说着话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却又不好太直接地看向这一行来人，只借着喝水的动作偷偷瞄上一眼。

　　明景因为不想太显眼惹麻烦也没怎么细看，修奈尔则是完全没兴趣，他正盯着明景因为咬着杯子边缘而露出的那一点白色的牙齿出神。

　　明景喝了口水，杯子离开唇齿，余下一颗水珠在嘴角，他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一下，抿去那颗水珠，只留下嘴角淡淡湿润的痕迹。

　　修奈尔看着这一幕，耳根子莫名红了，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避开了视线。

　　明景看他神色有些不对，抓着小孩儿的手摸了摸，关切道：“你怎么了？手上的冻疮又开始痒了？”

　　这几天修奈尔手指上多了几条冻疮，时常发痒发痛。修奈尔一难受就想去挠，把伤口都挠出血了，明景看不下去，总是在他发痒的时候捏着他的手不让他挠，轻轻给他揉按一会，缓解他的难受。

　　修奈尔摇了摇头，但也没抽出手，指尖动了动，轻轻反扣住男人比自己宽厚许多的温热手掌。

　　这个举动多少有些撒娇的意味，明景楞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了笑，揉了一把小孩的头。

　　本来是不大的动作，但在众人都静默无声的情况下，两人的这一番互动就显得有些突出。

　　那一行人里有人注意到了两人，毫不避讳地直直看了过来，视线里的好奇十分直接，但并不令人生厌。

　　明景感觉一向敏感，立刻抬眼回看过去，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睫毛长而上翘，即便是一张脸都裹在重重布料之后看不见神态，依然给人以十分灵动的感觉。

　　明景暗暗有些吃惊，他先前没仔细看，还以为这一行人都是男性，没想到竟还有这样年轻的女孩子。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来到荒北之地，若是普通女孩儿只怕很难坚持下来，除非是像艾尔莎那样的异能者。

　　异能者……

　　明景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心里却翻涌起无数念头。

　　如果这个年轻女孩真的是异能者，只怕这一行人目的并不简单。如今元素石稀缺，守护神出面也没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想来荒北之地一探究竟的人有，像明景一样起了私自采石念头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但毕竟是违背神殿旨意的事，就算要做也是尽量低调，像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明景思索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犹豫之下还是低声问了修奈尔：“今天是几月几日来着？”

　　“12月10日，怎么了？”

　　“……光明纪年30……”明景神色有些恍惚，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3077年，”修奈尔有些担心，眉头微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啊……没有……”明景猛地回过神来，笑了笑，“我刚才突然忘记了，就问问……”

　　他慢慢放下水杯，看着正在上楼的那一行人，对修奈尔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也上去……”

　　戛然而止的尾音让修奈尔疑惑地看了过去，却发现一向沉稳的明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之色，瞳孔微微瞪大，视线凝固在走在那一行人最尾端的高大男人的背影上。

　　他好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眼里是满满的难以置信，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看到那高大男人即将消失在楼梯转角，又似要抓住什么一样朝前猛然跨出一步，嘴巴微微张开急切地要说什么，到底却没吐出一个字，只像是叹息一样发出一点气音。

　　他最终泄气般垂下了肩膀，一直紧撰的拳头也松开来，视线落到地面上，茫然而游移。

　　“不是说休息了吗？走吧。”

　　修奈尔伸手轻轻抚过明景的手背，掌心相贴，牵住男人的手，声音温和而淡然。

　　掌心微凉的触感让明景回过神来，有些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片刻后收回之前所有的情绪，低低嗯了一声，牵起小孩儿往楼上走去。

　　修奈尔安静地跟着，他看着男人沉稳坚毅的侧脸，想到方才男人难得的失态，死死压抑着心中沸腾的暗涌，尽量维持着自己平和的假面，不去质问男人到底在隐瞒什么。

　　“那个人……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楼，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开口，语气平淡。

　　修奈尔有些愕然的抬头，只能看到明景短短刺刺的黑发——他从没想过男人会主动提起方才的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

　　“但是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我也记不大清了，也许是认错了。”明景继续说到，轻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全是自我否定。

　　修奈尔抠了抠手心：“那个人……你很想再见到他吗？”

　　明景脚步顿了顿：“怎么说呢，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时无刻不希望能够再见到他。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我觉得遗憾、后悔甚至自我憎恶，并且曾经为此迷茫过很久。但时间一长，也就渐渐释然了。”

　　明景说着推开了门，修奈尔紧跟在后面进了屋。

　　二人终于可以面对面讲话，修奈尔得以看清男人此时的神情。

　　他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怀念，嘴角微微勾起一点略带苦涩的无奈笑意：

　　“有很多事情在当时看来，好像严重得天都要塌下来一样，但其实咬咬牙也就过来了。”

　　“那你现在还想见到他吗？”修奈尔问。

　　“我也说不清楚……”明景有些迟疑地回答，“应该还是想见的吧，毕竟……”

　　明景却在这时止住了话，眼帘微微下垂，陷入到自己的思绪当中。

　　“毕竟什么？”

　　修奈尔却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结束话题，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了，这个人在男人心中就有那么重的分量，以至于这么长时间都令他念念不忘？

　　“毕竟那是我曾经那么渴望发生的事情，”明景笑了笑，按了下小孩儿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就算时间过去再久，一旦有机会，还是希望它能实现的吧。”

　　“你说呢？”

　　修奈尔看着男人此刻认真注视着自己的温和眉眼，皱起的眉头一点点放松，轻声回答：“嗯。”

　　过去的事情毕竟都过去了，重要的是此时此刻陪在男人身边的是自己，而不是别的任何人。

　　**************

　　第二天起床，修奈尔觉得气温似乎又下降不少，铅灰色的天空愈加深重，沉沉地压下来。

　　旅店壁炉里不间断燃烧的木头噼里啪啦地响着，维持着餐厅里的温暖。

　　今天两人下楼稍晚了些，餐厅里已经坐满了吃早饭的人。

　　不同于之前清清冷冷的十来个人，昨天新来的那一行客人显然为旅店增添了不少人气。

　　昨天明明还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今天看起来也和别的商客没什么区别，热热闹闹地边吃边聊，和店里别的旅客竟是已经熟络起来了。

　　修奈尔对这些倒没什么兴趣，他只关心男人最爱吃的那款肉饼会不会已经卖完了，目不斜视地绕过那些充满欢声笑语的餐桌，径直走到出餐的窗口，看到篮子里已经只剩下一个快碎成两半的肉饼，不由皱起了眉头。

　　“哎，你要那个饼吗？你不要我可拿了啊。”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修奈尔闻言头也没回，手脚利索地把肉饼夹进自己的盘子里，才转头对那人冷淡地说：“我要了。”

　　说话的是个一头棕色长卷发的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十分漂亮，在看到修奈尔的正脸后不由露出些惊艳的神色，脸上笑意更浓了：

　　“啊，你是昨天那个特别可爱的男孩子！”

　　修奈尔皱了皱眉，冷漠地别过视线，绕过少女去拿粥碗。

　　“喂，你别无视我呀！”少女紧紧跟上来，看到修奈尔准备去舀粥，顺手拉了下少年的衣袖，“粥都没了哦，你不用去舀……”

　　哪知道刚一碰到修奈尔，少年就像被针扎了一般猛地躲开了，手上的碗也滑了下去，瓷碗破碎的声音被少年惊怒的声音掩盖了：

　　“别碰我！”

　　原本热闹的餐厅一瞬间安静下来，齐齐刷地看了过来。

　　少女的手尴尬地伸在半空，而站在她对面的少年秀丽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震怒，连五官都因此有些扭曲。

　　餐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起来。

　　“怎么了，修奈尔？”

　　沉稳厚重的声音在一片寂然中骤然响起，奇迹般地安抚了暴怒的少年，面色如多云转晴般瞬间恢复如常，甚至敛去了方才的冷淡，还柔和了几分。

　　明景下来得晚一些，结果刚到餐厅就听到修奈尔的声音，他有些担忧地快步走了过去，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站在修奈尔对面的少女带着探究的目光转过头来。

　　二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刻，明景仿佛是被施乐定身术般整个人都愣住了，紧接着连瞳孔都微微放大，露出一个极为愕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