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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34 章 ...

  •   34、走到床前,撩起床幔,见萧定躺在帐内中,合目而眠,睡得正酣。
      陈则铭怔忪片刻,才终于能从心底松了口气。
      他没见这人之前,憎恶,悔恨,挣扎种种情绪混乱失控,总在心头往来如织,争斗不休,整个人一刻不得安宁。
      话说他虽然全力护他,可心底未尝没有让旁人将他暗杀了,才是一了百了这样的念想。在手下屡次传来平安二字的时候,他也不能说是全然没有遗憾的,这人是他一生苦痛的根源,他的种种挣扎也跟这个人脱不了干系,有恨意是自然而然的,可这样的念头却是出自一己私欲,全无半个公字或者形势所迫的因素在里头了。他几乎是立刻便意识到那遗憾后面的丑恶,那源自自他的内心,让他不得不羞愧,以至于汗流浃背。
      而眼前此人安然如此,他至少不需要再面对这些左思右想的折磨,亦犯不着想若是此人死了自己该如何如何的问题了。

      此刻屋外月光如水,正探到床前。
      萧定皱眉翻身,陈则铭抛下轻幔,掩身床旁。
      听了片刻不见继续动静,探头再看,萧定又沉静睡了。大概是夜风吹着有些凉,他蜷起身子,将头埋在枕中,这时候看起来,倒跟方才萧谨的神情有些许相似。
      到底是兄弟。
      陈则铭走至床前,醉眼朦胧中,忍不住要探手出去,却还没触及对方,便已经将手收了回来。他低头看了片刻,渐渐清醒,心中惊骇。
      那种冲动毫无掩饰,正是他此刻最想做的,然而这举动又是如此无耻,似乎那一伸手揭开的不是别的,而是柄照妖镜,他被它照得纤毫毕见,无地自容。
      他面上红一阵青一阵,满身汗如雨下。
      如此怔怔立了一会,见对方冷得缩成一团,陈则铭意识到这正是自己开了窗子的缘故,落魄返身自窗中退了出去。

      萧定朦胧中听得一声窗响,立刻惊醒,爬起身开窗去看,可探出头去,左右观望,远近并不见半个人影。
      远处正是晨光将起前,夜色最浓那一刻,兵士在换班。
      他微微沉吟,不解掩上窗子。
      他却不曾抬头看,此刻头顶两尺上,陈则铭正使一招倒挂金钩,将双腿挂在梁上,惊险过了此关。
      宫门前,领队独孤航无意中将目光扫过来,看着魏王如此架势,大是讶然。
      陈则铭大窘,连忙悄然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个噤声的手势,独孤航见之会意,不动声色将头转开来。
      而在他手势之下,萧定遍寻不见人迹,正狐疑关窗。

      萧谨经此一宴,也不过是吹些凉风,居然就病倒了。
      太医院就此风寒小症也做了数次会诊,可开出来的药剂吃下去竟然不见成效。萧谨躺了数日,只是高烧不退,更加不能上朝。这么一拖半月之后,萧谨干脆拟了道旨,让魏王暂行代理朝政。
      此旨一出,不少大臣上书以示异议。
      可萧谨却将之一一驳回,恼道:“朕都病成这样了,难道还得每天上朝理政不成?”
      陈则铭推辞两次,萧谨只是不肯,杜进澹则完全不做任何反应。
      陈则铭私下找机会与萧谨暗示几次,自己当初曾反过萧定,此情此景,太过相似,难免让人浮想联翩,实在是不妥。
      萧谨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懂,全然不改初衷。
      最终陈则铭只得受命。
      萧谨见他答应,大是高兴,这才道:“魏王既然立我,又怎么会反我?”
      陈则铭才知道他佯装没听懂其实是为表信任之心,这虽然未免太孩子气,也太不计后果,却由不得他不感动。只能尽量兢兢业业,一尽己力。

      过了几日,陈则铭翻到一张奏折,却是有人弹劾太子私占宗庙之地。
      此刻太子依然是当初敬王,萧谨年少无嗣,不好明目张胆废掉萧定的儿子,于是此事也一直拖着。可太子已然失势却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晃晃摆着的。
      陈则铭自觉愧对太子,对敬王也从来只是派亲信查看而已,并不敢亲自去见。是以政变后两年并不曾与荫荫之子见过面,此刻看了这折子,心中不由大惊,私占宗庙这却是死罪,是谁要置太子于死地。
      左右询问之后,方知道这奏章上了有些时日,是他出征时候递上来的。萧谨不知何故一直不曾处理。
      陈则铭连忙去找萧谨,萧谨正烧得迷糊,看了他来,难受得拖着他只是哭,似乎这样能好些。陈则铭找机会将这事说了,萧谨道魏王看着办好了,说着又翻来覆去道自己好生难受。
      陈则铭安抚了他,可这事情该怎么处理,心中还是有些迟疑。待回到府中与韦寒绝商量一阵,终于代发旨意,将太子重贬为敬王,发放回属地,未应召不得随意入京,所圈之地更是加倍交回。
      此旨一出,众臣哗然,便立刻有骂陈则铭的人站出来。
      陈则铭也不解释,这事情原本越描越黑,犯不着太计较。
      敬王离京之日,他带了亲信便装来送。
      敬王数年不见,已经是个高大少年,神色中有些冷静,很像萧定,但眉目间又有些荫荫的影子。见了陈则铭,敬王笑道:“我明白魏王这是上屋抽梯之计,那占地之罪实在是欲加之辞……可叹如今我朝中已经无人,只能受这污水泼身……多谢魏王援手周旋了。”说着拱手以示感谢。
      陈则铭见他明理,心中大慰。可对方原本身份尊贵,这样落魄实在全因自己,神色间又难免尴尬。
      敬王道谢后,拍马往前赶。他封地路遥,此去至少月余路程,大队车驾早候在前头,只留一个身负弓箭的劲装少年在途中等他。
      陈则铭见两名少年会合后,扬尘而去,心中到底安了不少。

      回到府中,陈则铭总是有些感叹,对韦寒绝道:“你这样人才,却不能为官,岂不可惜?”之前朝中因韦寒绝自小疯癫才放过韦家,若是此刻翻供,为有心人得知,却是可以治个欺君无疑的。陈则铭只得将他收做门下幕僚,可心底到底觉得有些屈才了。
      韦寒绝呵呵笑道:“为官一途,最是坎坷。其中危机四伏,倒是魏王已经风光如此,更不该久居其中。”
      陈则铭看他说的半真半假,颠三倒四,摸不清他真意,只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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