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掌中娇》晓庄入孟

5、第 5 章

　　最是人间四月天，臻蕊居里竞相吐蕊，一片争奇斗艳。

　　“四丫头的病怎么样了？”袁氏坐在红木雕花的椅子上抬眼看了一眼服侍的刘妈妈。

　　“这……四姑娘从那日云济寺回来就身子不舒服，到现在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屋里都是由老太太派人去照顾的，口风都严的很。”刘妈妈面露难色。

　　“老太太？她最近倒是和那边儿的走得挺近！”袁氏面色不善，苏慕媛若是攀附上了老太太可就不是这么好掌控的了。

　　“不过是晕马车后又摔了一跤，哪儿这么难痊愈？竟是拖到现在还久久不治！”她皱眉，心下产生几分怀疑。

　　“莫非……她知道了我要给她寻亲事了这才故意装病躲着？”

　　府里的几个女孩儿们渐渐都大了，京城里好人家的姑娘都是早早的四处去相看，待到及笄后便可着手定日子了。

　　袁氏不想要自个儿的女儿熬成老姑娘，遭其他人指指点点，就不得不把前头的两个给先嫁出去。

　　三姐儿慕宁还好说，她是个庶出，自小身子又不好，张姨娘又是个不得宠的，平日里被她拿捏在手心里拿捏惯了。

　　只要给她找个家底丰厚，阔气体面的，至于读不读书，是否走仕途都无妨。

　　而四姑娘慕媛相比之下便要棘手得多。

　　其一，这沈慕媛是原配留下来的唯一女儿，沈家的嫡女，若是嫁的太低丢的也是沈家的门面。

　　其二，若是寻了个恶名在外的世家纨绔，外人难免要说她这个做继母的不慈，故意苛责坑害原配之女。

　　其三，这府里还有老太太盯着，她不好做的太过荒唐。

　　但要真让她给慕媛寻个十全十美的如意郎君她也是一万个不情愿的。她一个小门小户女子的女儿，凭什么比自己家的两个过的好？

　　因此，这让袁氏犯了难，只能一茬一茬地接下附近赏花宴，诗会，蹴鞠赛等等的各种帖子，私下里偷偷地预备相看。

　　“夫人许是多心了吧！我瞧着四姑娘不像是能有这种心眼儿的人。再者说最近这些帖子也都是我们自己房里的人手下的，对旁人可没泄露过半个字，四姑娘除非是活神仙能掐指算命，否则绝对不知道的！”刘妈妈分析道。

　　袁氏半眯着眼睛，目光一眼，语气森然道：

　　“应该是我多心了吧！要不然，四丫头可就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了！”

　　敛芳居内，沈老太太正与慕媛一并坐在塌上品茶聊天。

　　“这一个多月来府里还是安稳的，那个贼人没敢来就好。”老太太押了一口，神色宁静。

　　沈慕媛点点头，认同道:“可不是，多亏了祖母去父亲面前处求了这许多的家丁，要不然我连这安稳觉都不敢睡了！”

　　“也是你自己有福气，能逃过这一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太太是信佛的对这一说法深信不疑。

　　“如今风头都过去了，过几日，我找个由头把这些人手都撤去了，你这病拖了许久也该慢慢好了。”

　　老太太笑着看了她一眼，慕媛立刻红了脸，低头答道：“好，都听祖母的安排，我明日里就去给母亲请安。”

　　“嗯。”老太太满意的点头，念着她还年轻难免多吩咐了两句：“有些话有些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头都要弄明白，时候未到的时候唯有忍字决当头！”

　　“是，孙女记下了”

　　*

　　今日外头天气晴朗，沈慕媛收拾整理了一番，便带着青杏去给袁氏请安。

　　原本小桃也是想去的，但沈慕媛叫她再多养养，何况这顿板子是袁氏下令叫打的，她气有没有消还难说，小桃听后这才作罢。

　　臻蕊居内，慕媛到的时候袁氏正在同沈宏盛用早膳。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她低眉敛目，乖巧行礼。

　　袁氏面露慈爱，热情地来招呼，好一派慈母风范：“来来来，快坐下，这段日子大夫说你病了，现下好些了吗？”

　　“回母亲话，已经无碍了。”这场病后，沈慕媛消瘦了不少，腿去了身上的婴儿肥，下巴变尖了，一双眼睛也显得越发的大了，尤其是大病初愈，娇娇弱弱的，我见犹怜。

　　今日她梳洗打扮一番后已俨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人儿，大有当年向氏艳绝京城的影子，沈宏盛看了不免心下感慨。

　　“你痊愈了我这心也算定下了，前几日，府里收到了吴家夫人送来的赏花请柬，你和你三姐姐又都病着，我还正发愁呢！现下好了，都能同去了！”袁氏笑着，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说话。

　　“吴夫人？可是那位东昌伯夫人？”沈慕媛听了却是心下大惊，陡然想到了自己做的那个梦。

　　“不是她，是她娘家的嫡亲妹子。”袁氏摇头：

　　“崔尚书家的大夫人。崔家一向也是诗书世家，这官职如今又比你爹大，这次能请我们也算是给面子了。”

　　沈慕媛这才略略定心，低头安静地坐着，不再出声。

　　“嗯，你母亲说的是”沈宏盛放下手中的碗筷，也难免要多说两句，“如今你们姐妹都大了，走出去代表的都是我沈家的颜面，千万不能行差踏错了一步，被人家笑话！”

　　“父亲教训的是！”她恭顺应下。

　　沈宏盛其实又哪能不知袁氏的意思呢？女儿大了也的确是该相看人家了。

　　这崔尚书家的二儿子崔梁长的也是一表人才，但就是被吴大夫人给养废了。

　　老话都说慈母多败儿，崔梁从小儿就被吴夫人当宝贝眼珠子在手心里捧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习惯了，所以为人也娇纵，十五岁时房里就有四五个通房了。

　　不过昨夜，袁氏已经同他细细说过了利弊。这崔家是世家大族，与沈家书香清流正是般配。而且崔家如今的那位崔尚书官居正二品，又是个有实权，在圣上面试说的上话的。要是能攀上这棵大树，不仅对他的仕途有所裨益，对家里的孩子也是大有好处的。

　　所以想一想，沈宏盛还是默认袁氏带着女儿们去参加这次宴会。

　　“母亲，崔家这么好的家室，要真的让慕媛嫁过去，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她！”午后，沈慕珍陪袁氏吃饭时愤愤道。

　　“傻丫头。”袁氏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眸子一眯笑了，“家室好又如何？家室好也要她能坐的住这么一大家子啊！”

　　“你可知这崔家二少是个什么德行？”

　　“什么德行？”慕珍疑惑道，她自然不知，她们这样的女孩子家平日里守着闺房里的一亩三分地，没人有告知，对各家男子肯定是不了解的。

　　“斗鸡走狗，平日里不学无术的纨绔，那房里的女子，啧啧啧，真是比街上的花灯还多呢！”袁氏冷笑着讥诏。

　　慕珍一听心情大好，抚掌：“我早就看四姐姐不顺眼了，仗着个嫡出的身份平日里竟要和我平起平坐！母亲这招真的是妙啊！既搏了个爱惜原配子女的好名声，又整治了那个沈慕媛。便是父亲都要感激您的筹划吧！”

　　“你啊你！你们姐弟三个，就你脑瓜子最灵当，脾气性格最像我！”袁氏拉着她的手笑道，“沈慕媛这样的出身，我怎么能容许她处处压你们一头呢？”

　　“母亲圣明！那母亲，那日赏花会我该如何打扮才妥帖呢？”慕珍多了几分算计，既是这是给沈慕媛精心安排的“鸿门宴”，她可不能太出挑了，抢了她的风头啊！

　　袁氏慈爱的笑了“放心，我都给你们安排好了，你们只需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就是。”

　　“是，谢母亲！”沈慕珍盈盈一拜，想到了那张如珠似玉的脸以后过的凄凄惨惨的模样发自内心的笑了。

　　沈慕媛，你看，你注定是不如我的！

　　敛芳居里，青杏捧着一堆袁氏新送来的衣料首饰却是一脸担忧。

　　“姑娘，这都是大夫人派人送来给您出门穿的，您看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沈慕媛听得懂她的意思，却猜不透袁氏的居心。

　　她到底是替她看上了谁呢？无论是谁，基于本能的她都要远离，因为袁氏绝不可能替她找户好人家，所以她的婚事决不能落在她的手里！而这次崔家的赏花宴只是个不好的开始。

　　“放着吧！你去外头把芳染叫进来。”沈慕媛秀眉微蹙，心里已有了盘算。

　　“是。”青杏麻利地把人领了进来。

　　这个叫芳染的，年纪不过十五岁，是府里袁氏院子里窦妈妈的女儿，长的也颇有那么几分姿色，成日喜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为人也盛气了些。

　　看到沈慕媛把她叫进了里屋态度依旧散漫，扭着腰身行了个礼，心里头并不将这位四姑娘放在眼里。

　　“姑娘安好，不知姑娘今日把我叫过来是为何事啊？平日里不是只有青杏和小桃能进您这屋吗？”

　　“大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没事姑娘就不能传唤你吗？！”青杏虎着脸怒着斥道。她平日里就看不惯芳染这副张狂样子，今天居然还狂到姑娘头上来了！

　　“哪有的话！”芳染一听她话里的强硬，立刻摆出了副委屈的姿态。

　　“青杏姐姐可别空口白舌的污了我！我对姑娘之心可是天地可鉴，要不然，我早去了五姑娘，七姑娘的院子享福了，怎么肯继续留在这里……”

　　她素爱拿这套说辞出来显摆，青杏早就听腻了，当即翻了个白眼儿：“那你要去，我们院儿里也没人拦你啊！你倒是叫你那个妈妈给你调啊！”

　　“你……！”这怎么可能呢？窦妈妈接了袁氏的命令让她安安静静在敛芳居里打探消息，绝不可能会把她调走的。她被臊的没脸了，当即又羞又怒正想发作。

　　“好了！都别吵嘴了！”座椅上的沈慕媛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现下才出来维持，“芳染，我今日叫你来是有要事要相托的。”

　　“是何要事？”她一听来了精神，得意的朝青杏瞪了一眼。青杏不理她，自动无视。

　　“你瞧，那堆都是母亲近日给我新做的珠钗衣服。小桃身子还没好透，青杏一个人怕又院子里的事儿管不过来，你平日里就是精通这个的，思来想去要你保管最合适不过了！”沈慕媛手指着桌上的那一堆东西，笑意妍妍，芳染顺势看去，当下眼睛都直了。

　　“哇！这，这……这都是御翠坊里头打出来的宝贝吧！到底做工就是不一样！”她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目光贪婪的在上面转了一圈又一圈。

　　“怎么样？这份活计你可愿意？”沈慕媛很满意她这副样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愿意，芳染定然会替四姑娘您好好看管这些东西的！”她激动地谢恩，抱着那些东西欢喜的再也不肯撒手了。

　　“这大夫人就是出手阔绰，一赏赐就是这么好些东西！还不知道五姑娘，七姑娘哪儿都有些什么？！”她不免更加贪心地想，作为一个没了娘的继女都能得到那么多，若她是府里的小姐，那岂不是……

　　“嗯，母亲向来仁慈，今天这些东西你可一定要好好看管，知道吗？”沈慕媛不露声色，只是微笑地叮嘱，俨然一副柔顺的模样。

　　芳染心下激荡，心思早就飞到了旁处，胡乱又答应了两句便出去了。

　　“姑娘！你这，东西交给她是不妥吧！你看她刚才那副嘴脸！”青杏忍不住地厌恶。

　　“我知道啊，可我就是想要她不妥！”沈慕媛随手拿了本《初刻拍案惊奇》翻了起来。

　　“若是穿旧了，戴坏了，或是叫人看见了那就最好不过了！”

　　青杏起初还是不大明白，随即仔细琢磨，逐渐回过味来，一拍腿惊道：“哦，我懂了，姑娘你这是……”

　　看着她线条柔和，依旧微笑和善的侧脸，青杏剩下的话却像是被卡在了嗓子里。

　　谁说她家四姑娘柔顺可欺的，她家姑娘可从来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