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掌中娇》晓庄入孟

33、第 33 章

　　门口传来老太太的一声怒喝，袁氏的眉头微微一蹙，只见老太太带着许嘉木身后跟着一众仆婢鱼贯而入。

　　“这是要干什么？都反了天不成？！”她猛地把红木拐杖往地上狠狠敲了几下，声音中气十足。

　　“母亲息怒，实在是这次慕媛做的太过分了！如果不动家法，恐怕是不能给她一个教训。”沈宏盛收了嚣张的气焰，放下鞭子，想过去搀扶老太太。

　　老太太眸光一转：“哼，过分？我倒是不知道四丫头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她妒忌姐妹，妄图加害！其实上次去跑马，害她摔伤的那匹疯马本来是慕媛准备好给慕珍的，不过幸好慕珍警觉，这才没有上当，要不然受伤的就该是慕珍了。”沈宏盛在一边陪着小心解释道。

　　老太太冷哼着反问：“所以你就断定是四丫头想要害五丫头不成反而自己造了罪，她受伤就是活该？”

　　她目光如炬，凌厉的眼神让沈宏盛一个瑟缩，原本脱口而出的肯定也吞回了肚子了磨了一圈又一圈，犹豫道：“这...若她没生这害人的心思也就不会出这档子事情了。”

　　话里话外还是认定了她是加害的凶手。

　　很好，袁氏的目的此刻已经达到了。颠倒黑白，把加害人说成被害人，赚足了同情。而她那个软弱又无能的父亲，此刻居然也真的信了！

　　明明两个都是骨肉血脉 ，可一个从小当做掌上明珠，宠着捧着，什么都给最好的。一个就丢在小院子里不闻不问，从她长到十二岁，见到父亲的次数两双手都能数的过来。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沈慕媛和他没有感情，所以他帮着自己喜欢的那一个女儿。她不怪他。可是却彻底寒了心，这个把她当做谋杀犯、家族耻辱的父亲，她不稀罕！

　　“您说我存了加害的心思，可有证据？”她不甘，反唇相讥。

　　“这不是有人证在吗？”沈盛宏铁青着张脸。

　　“父亲”她仿佛是听了件特别好笑的事情，抿唇道：“好歹您也是我朝办案的官员，请自己做人证，这样的办案方式还真是前所未闻啊。”

　　“你！你这个逆女，还敢忤逆！”被她这么以刺激，沈盛宏更是恼羞成怒，抬手就要一巴掌打上去。

　　沈慕媛无所畏惧地抬头迎上了他的视线，身体比之前挺更直了。

　　不过预期中的巴掌却迟迟打下来，沈慕媛悄咪咪一眼，看打开许嘉木挡在了他的面前，接住了那只手。

　　“父亲觉得我说的不对还是说中了您的心事。”她整个人被保护在了许嘉木的身后，只露出一双理智的眼睛，继续火上浇油道：“您看，正好嘉木表哥也在，他趁此机会能好好看看，鸿胪寺少钦是如何明察秋毫的！”

　　“你，你...!你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大逆不道，滚，你给我滚！”沈宏盛气的七窍生烟，从前看着一直乖巧温顺的丫头如今居然这样胆大妄为、伶牙俐齿，他渐渐竟招架不住。

　　上座的袁氏和沈慕珍看着她越发不利的处境，坐台看戏，心情明媚。四丫头这个没脑子的，难道还真以为傍上了老太太这棵大树就腰杆子硬了吗？袁氏抿唇嗤笑一声，到底是个从小没娘教的。

　　在他的一腔暴怒下，相比之下，沈慕媛倒显得格外的平静。

　　“我不过是为自己辩解了几句，父亲就容不得我了吗？”她低头，声音轻轻的，像是一根羽毛扫过心头，眼里泪光闪动，只觉得心酸。

　　“作孽啊！真的是作孽啊！你看看你把这个家弄得什么样子？家宅不宁 、鸡飞狗跳，传出去，我们沈家还怎么在京城立足，你以后在官场上还怎么见人？！”老太太气急，冲着沈宏盛一番劈头盖脸的责问。

　　“糊涂啊！这些年我没管事我没想到你能糊涂至此！且不说四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相信她的人品心性，就是外界的平头百姓，你来断案也应该讲证据，听听两方的说辞。若都像你这般胡来，这世道该多处多少冤假错案？你说这事要是传到圣上的耳朵里，你还想有好日子过吗？”

　　老太太一番耳提命面听得沈宏盛心里越发生凉，刚才的满腔怒火也渐渐得以平息。他怔忪地看着老太太。

　　是啊，万一这些丑事被圣上知道了，那他最轻也会被治个治家不严的罪名，要是往重的说，说不定圣上还会认定他为人昏聩、能力不足，一下子削了他的官职，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那，那可如何是好啊？”此时此刻，他是彻底没了主意，事关沈家未来的事，他还是听老太太做主的。

　　袁氏见他让了步，把话语权交给了老太太，心中暗暗焦急咬牙。沈盛宏偏心她们母子，耳根子又软好操纵，那老太太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老太太眼风一扫，拿出了多年掌家做主的气势，堪堪往那里一坐，不怒自威。

　　“如今，便让四丫头、五丫头都自己说清楚了，我们再做决断。”

　　“祖母。”沈慕珍一听事情有了变化，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哭着道：“祖母，您怎么能这样？您这就分明是偏心四姐姐啊！明明就是四姐姐要害我，您，您怎么还替她说话啊？”

　　老太太面露不喜，厉声道：“我何时替你们中的那一个说话了？给你们各自一个机会，你又凭什么不服？”

　　“我....”沈慕珍长这么一路顺风顺水，还从未被这般凶过，一下子也像瘪了嘴的葫芦，说不出话来，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母亲见谅，慕珍这孩子心直口快的，就是太过实诚了，我回去一定多加教导。”袁氏巧舌如簧，拉了一把她的衣袖道：

　　“慕珍，还不快和你祖母说说那时的情况！”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马都是四姐姐给我们准备的，当时七妹妹也在，我本来骑得就是那匹疯马，后来觉得不对劲想和四姐姐换，这一换就出了问题了。”沈慕珍泪眼婆娑道。

　　“不对劲？五妹妹发现了哪里不对劲？”沈慕媛听完后反问道。

　　“就是，就是....我也说不上来！”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我知道，当时五姐姐是嫌弃自己的马跑得慢才要和四姐姐换的！”旁边的沈慕雅听了补充道。

　　“跑得慢？那就是说这是匹跑得慢的老马，那又如何会发疯摔人呢？”老太太听出了破绽，眉头紧蹙。

　　“是因为五妹妹之前为了加速在把她的簪子插进了马臀，这才引得马儿发疯。”沈慕媛面无表情，冷声开口。

　　“我没有！你胡说！”沈慕珍突然激动暴起，大声否认。

　　“五妹妹为了起先跑得慢，为了赶上我和七妹妹的速度就狂抽马鞭，还用了簪子，没想到这老马还是太过不得力，她为了获胜，这才想与我换马，但那日她身上首饰过重依然是落于人后，最后实在气不过，她便偷偷在我后头动了手脚，引得马儿发疯。”

　　“血口喷人！沈慕媛你血口喷人！”听着她平静的讲述事实，沈慕珍恨不得当场就将她掐死，她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要不是丫鬟拦着怕是早就要冲了上去。

　　沈慕媛嫌恶地后退了两步，继续道：“我说的皆是事实，祖母若是不信大可去查。”

　　“查？怎么查？那马早就摔死了，你想死无对证吗？”沈慕珍冷笑着，心里也有了点底气。

　　没错，就算她说了又如何？在场的其他人会信吗？证据早就没有了。
　　“这...五表妹此言差矣啊！”老太太身边的许嘉木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手摇着折扇道。

　　“其实也不是全然死无对证，前几日我归京时恰巧就在神机营附近那块儿平地上发现了一匹死马，还觉得好奇。请了马贩子验了尸后也得到了一些消息，五表妹可要听听？”

　　“不，不会这么巧的，怎么可能？”沈慕珍顿时慌了神。

　　“是不是真的，我去把那个马贩子叫来当着众人的面说一说不就明了了？”许嘉木一脸云淡风轻，谈笑间看着沈慕珍愈发崩溃。

　　“许公子！”上座，袁氏见情形开始不利于自己，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我们自家的事，也就不劳您操心了！”

　　这样直白的警告许嘉木挑了挑眉，笑道：“大夫人有所不知啊，我天生就是个爱多管闲事的命。”

　　袁氏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当下被气得也是无话可说。这可是许家的宝贝疙瘩，又是老夫人的嫡亲姨孙，不像她手底下的那帮子女好拿捏。

　　老太太道：“那你就说说那匹马验尸结果如何啊？”

　　“马臀上有个血窟窿，死前臀部经过猛烈的抽打。”他坦言道。

　　这番说辞倒是与沈慕媛的吻合。

　　“不是的，父亲，母亲，你们相信我，他们肯定合起伙来在撒谎！”证据面前，沈慕珍还是极力辩驳。

　　“明明是她自己好胜心切做过的事情，凭什么赖到我的头上？”

　　“那五妹妹现在也终于承认这匹马原先不是疯马，而是后来被簪子刺激才发疯的咯？”沈慕媛不疾不徐，抓住了她的言语漏洞勾唇反问。

　　“我...那又如何？不过你现在含血喷人，栽赃我我照样说你是嫉妒姐妹，恶意中伤！”慕珍梗着脖子，咬牙切齿。

　　“行！那就成了，真相已经大白了。”听到她的亲口承认，沈慕媛莞尔，对着上座的众人朗声道。

　　沈宏盛不明所以，皱眉问：“都还没说清楚，怎么就大白了？”

　　“父亲有所不知，既然这马是被簪子刺激发疯的，那就直接洗刷了我的嫌隙。因为我出门那天头上未戴任何饰物，这点所有见到我的人都可以为证，倒是五妹妹穿银带银的。”她底气十足，铁证如山，这次沈慕珍就是想抵赖也是不行了。

　　眼见真相浮出了水面，袁氏心急如焚，看着沈慕珍哭的方寸大乱，一狠心，自己突然跪了下来。

　　“老太太！老太太您息怒啊！珍儿，珍儿她还小，还是个孩子啊！”她抱着老太太的腿放声痛哭，前听里顿时充斥满了她母女二人的哭声。

　　“孩子？四丫头不过比她长一岁有余，她又何必忍受这样的横祸？”老太太并不吃她这一套，公正道：“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慕珍犯了错也是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宏盛，你说呢？”

　　她看向儿子，沈宏盛此刻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没想到这次竟是慕珍让他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洋相，更可气的是，这样的丑事全程还被许家的一个小子给看了个清楚，害的他们沈家颜面扫地！

　　“一切都听母亲的。”

　　“好，既然如此，刚才你是想如何罚慕媛的，这次就如何罚慕珍。家法伺候！”她高声一和。很快小厮就呈上了一根倒刺藤条。

　　沈慕珍看见这样的阵仗也生胆寒，整个人抖如筛糠。袁氏早已哭的像个泪人一般，求道：“母亲，母亲你就从轻发落吧！慕珍打不得啊！她还是个孩子，这一通罚下来不死也要掉层皮啊！”

　　“祖母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沈慕珍跪在地上，发髻也乱了 。

　　老太太不为所动：“这话你不该和我说，你害的不是我，是你四姐姐，她是你的亲姐姐啊，你怎么下得去手？小小年纪竟已如此狠毒！”

　　“我，我真的知错了，四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绝境之时，她终于服了软，哭着哀嚎着请求沈慕媛的原谅。

　　看到她这副落魄的模样，一直没有言语的沈慕雅也忍不住求情，到底是一母同胞，实在是不忍心。

　　“母亲，你看这回要不就从轻发落吧，再把孩子给打坏了。”沈宏盛小心试探道。

　　“家法就是家法，岂能容你讨价还价！”老太太刚正不阿：“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能容忍，现鞭打十下，让她长长记性！窦妈妈，行刑！”

　　她一声令下，沈慕珍很快被脱了出去，顿时又是一阵哀嚎遍野。

　　“夫人，夫人！老太太，夫人晕过去了！”王妈妈突然惶恐叫道。

　　沈府里顿时乱作一团，鸡飞狗跳。

　　沈慕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趁着无人注意之际自己先出了门。这样一个像沼泽一样泥泞的地方，她自从逃开了，就再也不想回来了。

　　总有一天，她会摆脱这里，彻底的摆脱这里！

　　“在想什么？”身后，许嘉木靠在一棵大树上，模样懒散 。

　　“没什么！谢谢你今天帮我。”她长舒一口气，朝他走了过去。

　　“举手之劳，能帮到你我很荣幸。看到你不再躲着我了，我更高兴。”

　　沈慕媛微微红了脸，关于这件事情，他们其实心照不宣。

　　“表哥，我不想欺骗你，我对你真的就像对兄长一般敬重，仅此而已。”沉默良久，沈慕媛终是忍不住对他摊牌。

　　“我知道，我不在乎。”听到她的拒绝许嘉木他也不恼，模样坦然。

　　“我喜欢你那就够了。”

　　“可是......”她还欲多言却见他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了，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改日我再来府里看你和姨奶奶。”许嘉木将扇子一合，转身离去。

　　沈慕媛的一腔话语堵在了嗓子眼儿里，这样纠缠也实在不是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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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敛芳居里便传来消息说沈慕珍被打的皮开肉绽起码一个月是不能出门了。

　　“她活该，谁让她要害我们姑娘呢？”小桃忍不住啐了一口，幸灾乐祸道。

　　“行了，随她去吧，上次香水铺子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府里为何上个月香水购买频频？”她不关心这个，咬了口手中的苹果问道。

　　“我已经打听了，据府里的人说，好像是因为大夫人再给五姑娘安排去说亲。”

　　“说亲？她们说的是哪家？”沈慕媛不由蹙眉。

　　那经过这件事情，害的沈慕珍错失了姻缘，袁氏还不得恨毒了她。

　　小桃摇了摇头：“这个，我还不知道。估计也只有大夫人房里的人才知道了。”

　　沈慕媛安静了片刻，对着小桃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时隔一年，她刚刚回府，还有很多地方还不熟悉，在袁氏那里也许她是时候安插一个人去套套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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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小花园里，小桃碰巧遇到袁氏身边的王妈妈刚刚从外头回来。

　　她快步走上前去，行了一礼。“王妈妈您这是从哪儿回啊？”

　　王妈妈素来瞧不上沈慕媛和她身边的丫头，不过是占着嫡女名头的贱骨头，日后没什么大出路，便也不放在眼里，轻慢道：“轮得到你这小蹄子管？”

　　小桃吐了吐舌头，怪声叹了口气道：“哎，我就随口问一句，这不是看大热天的王妈妈您可怜嘛？想从前您可是大夫人身边的屋里人，这种跑前跑后的下等活儿怎么需要您去做呢？”

　　王妈妈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一张老脸更是难看骂道：“你这小贱蹄子少狂妄，以为我现在不得夫人的眼里还想爬到我头上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就算我再落魄了也比你和你那个废物主子强！”

　　“那可说不准！”小桃一个白眼故意道：“我家姑娘这么好看，万一以后被哪个贵人看上了眼，可就是人上人了！”

　　“啊呸！做梦！”王妈妈对袁氏再不满也不会倒戈到沈慕媛的阵营，为了维护自家主子，她得意道：“我们五姑娘日后才是前途无量，你可知她相中了谁？那可是全京城威名鼎鼎的威北侯府.....”

　　“威北侯府啊！”沈慕媛听到前方最新传回来的消息，手中的团山轻轻碰了碰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