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喜欢我》元西河

5、突然尴尬

　　5.
　　纪星舟睁眼的时候一脸郁闷。
　　搞什么？还来？这次又是什么时候？能回归正常了吗？
　　带着一肚子问号，以及残留的罗昊不把他当朋友的伤心，纪星舟表情郁闷又委屈，准备捂脸，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人抓住了。
　　抓他的是罗昊。他现在躺在床上，罗昊坐在床边，脸上还残留些许睡意，不过看他冒起来的胡茬和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就知道肯定没睡好。
　　罗昊坐他床边干嘛？还拉着他的手。
　　以前有过这出吗？
　　纪星舟想了想，不记得之前有发生过这个场景。
　　罗昊脑子混混沌沌，还带着些梦里带出来的伤心，使劲眨了眨眼，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罗昊正打了个哈欠，抬眼就看见纪星舟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一下子清醒了，忙问道：“怎么了？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纪星舟道：“没，这是在哪？”
　　罗昊抬头看了看旁边还剩一小半的吊瓶，顺手摸了摸纪星舟扎着针的手温温热热的，道：“你不好好吃饭，熬夜，受凉，买饭回来路上就晕了，刚巧后面有个运货的车，还没碰到你你就倒了，把人家吓了一跳。”把我也吓了一跳。
　　后面的话罗昊没说，他刚表完白这人就跑了，现在连关心的话不敢再随便说了。
　　纪星舟想了想，问：“今天是几号？”
　　罗昊捞起旁边的手机，按亮看了一眼道：“25号，怎么了？”
　　纪星舟想起24号全服做活动，自己打完游戏就睡了，然后又被罗昊吵醒，收到告白惊吓不已，下去买麻辣粉，晕倒，醒来在医院……
　　时间线往后走了。
　　纪星舟想着，但还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现实里，鬼知道会不会自己又干个啥之后再次下线。
　　饶是纪星舟阅遍网文，各种套路熟稔于心，面对发生的这一切还是感到懵逼，毕竟他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重生剧本呢。
　　结果剧本发展走向神奇，纪星舟已经猜测不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哎。
　　纪星舟心里乱成一团，结果一转头看见罗昊一直在手机上点来点去。
　　可能是生病了比较情绪化，忍了三秒，纪星舟还是没忍住，抱怨道：“我都生病了，你还在那玩手机，有什么好玩的……”
　　罗昊一愣，眼神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纪星舟，有点茫然道：“没有啊……”
　　纪星舟气道：“你就是在看手机！我都看到了你还不承认！”
　　纪星舟激动地要从床上起来，罗昊害怕他挣扎得太过走针，赶紧把他按住：“别动！输着液呢！”
　　纪星舟被无情镇压了，气成了河豚，罗昊苦笑不得道：“你不好好吃饭，我给你发几个红包，激励一下你罢了，真没玩手机。”
　　照理说已经解释的有理有据非常清楚了，放在平常，纪星舟没节操起来，可能还要看在红包的份上叫两声金主爸爸。
　　可惜纪星舟刚在莫名其妙的场景下和罗昊争着给对方红包，现在正对红包过敏，是以纪星舟非但没有像罗昊预料中那样被安抚，反而疯的更厉害了：“你不许给我红包！”
　　罗昊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放在以前，纪星舟得了红包，怎么不得眉开眼笑，结果现在反应却这么抵触……
　　罗昊不得其解，却隐隐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眼熟。
　　不会是旧病没好，又开始发烧了吧？
　　罗昊面露担忧，伸手去摸了摸纪星舟的额头，稍微有些烫手。
　　真的发烧了？
　　罗昊并不确定，又怕自己是关心则乱，心理作用。他来不及仔细分辨我呢度是否正常，纪星舟又闹腾着要起来。
　　纪星舟非常心酸，想要发泄，发现自己的姿势不对……有哪个生气的人是躺着生气的呢？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不利于发散心中的郁闷。
　　纪星舟非要起来，罗昊不使劲都按不住他，只好抓着手把人拉起来，抱小孩儿似的捏着腰把人往后提了点，又把枕头放在背后，动作轻柔，心思细腻，十分对不起他的长相。
　　纪星舟像一个好容易才翻了身的乌龟，靠在枕头上歇了一会儿，才继续自己的指控：“我跟你讲！只能我给你份子钱，你不能给我，知道吗？”
　　罗昊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就觉得这句话耳熟，感觉好像刚刚才听过一样，看着纪星舟一副小白文里面小受作天作地的样子，难得想要幽默一把，就cos渣男一脸冷淡道：“好好好，你开心就好，行吗？别闹腾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纪星舟。
　　纪星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居然想收我的份子钱？？！”
　　罗昊：？？？
　　不是你自己坚持要给的吗？
　　纪星舟觉得是自己是世界上最委屈的人：“你不是说你喜欢我的吗？你现在居然想收我的份子钱！”
　　罗昊：……
　　感觉这个配方有点熟悉啊。
　　纪星舟憋气三秒，眼眶瞬间变红，眼泪也流出来了，撇着嘴道：“你骗我啊你个辣鸡！滚滚滚！滚远点！”
　　罗昊哪能想到一言不合纪星舟就要飙泪，从兜里到处找面巾纸，然而翻来翻去，就掏出了衣服兜的内衬，情急之下，只好拿手抹纪星舟的脸，还生怕他不愿意被自己碰所以挣扎走针，小心翼翼，好像在摸一块豆腐。
　　但是纪星舟却出乎意料地乖巧，哭是还在哭的，但就是哭，还死命想往罗昊怀里怼，罗昊不明所以，稍微退后了一点，纪星舟跟着挪，罗昊怕自己再退纪星舟就要滚下床了，只好任由纪星舟蹭过来。
　　罗昊一点都不排斥纪星舟，哪怕他哭的满脸都是眼泪，他还是很愿意拥抱他，只是觉得自己未免有点趁人之危，占人便宜罢了。
　　罗昊调整了姿势，自己坐在床头，把人趴在自己怀里，还专门把打吊瓶的那只手抓住，怕他乱动直接把针扯掉了。
　　但纪星舟还是很乖，没长骨头似的歪在罗昊怀里，平均每抽噎两声，就要委屈巴巴地控诉：“你不喜欢我。”
　　罗昊脸上有点发烧，但还是耐心回答道：“我喜欢你的。”
　　然后纪星舟又换个说法：“你不爱我。”
　　罗昊道：“我爱你。”
　　他不知道为什么纪星舟突然纠结这个问题，但他对纪星舟的耐性一直很高，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有问必答，一句一句地反驳。
　　平生没说过这么多句“喜欢”和“爱”，还是给心爱的人说，罗昊心脏跳得很快，纪星舟听到耳边咚咚咚的心跳声，继续道：“你就是不喜欢我。”
　　……
　　两人复读机一样，就罗昊是否爱纪星舟这一论题展开了并不激烈的车轱辘话辩论，等到纪星舟哭累了，说累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清醒着。
　　纪星舟抬头茫然看着罗昊：“我怎么还没下线？”
　　罗昊：？？？
　　纪星舟看着罗昊脸上要具现化出实体的问号，换了种说法：“我怎么还没有昏过去？”
　　罗昊：……
　　罗昊觉得不用在确认了，纪星舟确实是发烧了，都烧得有点傻了。
　　罗昊已经去叫过路的护士了：“您好，能不能帮我朋友量一□□温？我感觉他现在有点迷糊，是不是发烧了？”
　　纪星舟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看着一个陌生的护士小姐姐走到他跟前递了根体温计给他。
　　罗昊帮忙把体温计夹好，过了几分钟后拿出来一看：37.9℃。
　　护士道：“没事，先不用吃药，多喝点水吧，嘴皮都干了。“
　　罗昊一边道谢一边送走了护士小姐姐，回来给纪星舟兑了杯温水，坐在床头查百度多少度算发烧，他觉得纪星舟表现得挺严重的，实在不行再去叫下大夫。
　　纪星舟喝了口水，感觉这个世界很有问题。
　　该下线时不下线，不该下线偏要下线。
　　纪星舟靠坐在边上，想起刚刚自己哭成狗，还一声一声地逼着罗昊说喜欢自己，就感觉自己尴尬得能穿墙而过。
　　他不好意思再靠近罗昊，然而又想知道他在看什么，就斜着眼睛窥罗昊的手机屏。
　　罗昊发现纪星舟也想看，就往他跟前靠了靠，举到中间一起看：“我感觉你烧的有点严重，我把体温计留下了，等会儿再量一下。”
　　纪星舟感觉自己要疯了。
　　这一出一出的，根本hold不住啊。
　　想来想去，纪星舟破罐子破摔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罗昊：“？”
　　纪星舟叹了口气：“我之前晕倒之后就莫名其妙回到了初中的时候，还遇到了你，我心里想着反正你也喜欢我，不如就不要浪费时间早点谈恋爱好了，就约你去了图书馆……然后我眼前一黑，又到初三了，你从网吧把我提溜出来吃烤串，吃着吃着，我又眼前一黑，到昨天你到我家找我，咱俩还争着要给对方红包，然后我又眼前一黑，就到现在了。”
　　纪星舟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文学素养差的太多，就会个眼前一黑，本来跌宕起伏充满迷局未知的故事，硬生生讲成了比小说大纲还干巴巴的东西。
　　脱水十分成功。
　　罗昊听完故事感觉非常熟悉，尽管荒谬，但他还是觉得，纪星舟讲的这一切，他都经历过。
　　而且还是最近经历过。
　　纪星舟看罗昊听完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就是不吭声，有点着急：“你要不说点啥？”
　　罗昊揉了揉太阳穴：“你等我理一理。”
　　罗昊简直想抠头皮。
　　那种你好像经历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前因后果的感觉简直挠心挠肺，罗昊感觉都要懵圈了，最后实在想不到，心想随他去吧，说不定是做梦呢。
　　做梦。
　　做梦。
　　哦哦哦做梦！
　　罗昊恍然大悟，那些本该随着清醒而被遗弃到记忆废墟里的梦的碎片，一下子全部飞回去，重新排列，编制成完整的梦境。
　　纪星舟看着罗昊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最后恍然大悟，也很挠心挠肺，但他一直不说话，纪星舟就很急，要伸手去碰他。
　　罗昊看他又要乱动扎着针的手，赶紧把人按住：“不要激动，等会儿跟你说。”回头看了一眼吊瓶，罗昊发现才发现瓶子里只剩下一点水，就道：“你别乱动啊，我去叫护士拔针，回去再说。”
　　纪星舟之前表现得非常情绪化，一下子减龄二十岁似的，多半是因为经历的一连串怪事，以及正在生病的身体。现在理智重新占领高地，看罗昊对他像对学龄前儿童一样，就感觉有点尴尬，用那只没扎针的手捂脸道：“行行行，知道了，你赶紧去吧。”
　　罗昊叫了值班的护士来拔针，又量了一次体温，非常正常。医生也过来看了一眼，给开了点保健品让回去好好休养。
　　两人草草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去，纪星舟恨不得裹个大衣把自己整个人包起来——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医生过来的时候，纪星舟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小区里的小医院里。医院不大，他之前躺的床还是医生平时自己休息用的。
　　可惜现在天气不冷不热，并没有人穿大衣，罗昊也没给他带，况且就算带了，穿上也只会达到反效果。纪星舟只好木着脸出门，跟医生道谢之后就火速撤离现场，假装自己并没有看到护士小姐姐的眼神……
　　老小区了，纪星舟平常从医院经过还会跟医生逗个乐子，在医生眼里，纪星舟是个阳光热情的大男孩儿，但过了今天……
　　呵。
　　一想起自己刚刚在屋里，一边哭成狗一边还往别人怀里钻，并且还被熟人知道了，纪星舟就恨不得读档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