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敏》没铭

5、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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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李远宵在边上翘着腿吃午饭，很香，我都觉得自己是被香醒的。

　　“醒了？”他看了我一眼。

　　我嗓子还有点不舒服：“有没有给我买饭？”

　　他往边上指了指，还有一个袋子，“去刷牙，刷完过来吃。”

　　我走过去拆袋子：“专家说先吃东西再刷牙比较好。”

　　他把袋子拽过去：“专家在我这儿说要先刷牙，赶紧去。”

　　“好吧。”我收回手，穿着酒店并不舒服的一次性拖鞋往厕所走。

　　一直以来我就没有学会过控制水龙头的水量，之前还想过为什么水龙头不能像吹风机那样有一档一档的档位。

　　现在我把水开到最大，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弯下腰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把脸放在水下，把眼泪藏在水里。

　　我不知道是不是人一早上醒来的方式不对眼睛就会不舒服，但这一秒，我把脸搁在水下的这一秒，我觉得我拥有了预测即将开始的一天事情发展的超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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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了吗？”李远宵看着我问。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多问这一句，明明是看着我把东西吃完的，可能是要催我的意思，于是我配合地顺着他说：“吃完了。”

　　“那走吧。”他果然这么说。

　　但我也没有再说一些挽留的话，也不想耍一点心思委婉地告诉他我还想再留一会儿，只是点点头跟着他一块儿出门了。

　　李远宵在酒店门口帮我叫了车，看着我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在开了半扇的车窗前客套地说：“拜拜。”

　　我最后问了一句：“到家要给你发短信吗？”

　　他明显顿了顿，不过迅速调整好了表情，假装没听见我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拜拜。”

　　应该是实在没话说了，毕竟我对他来说就是个不讨喜的小孩。

　　即使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他还是没把我当大人来看，就像家里的长辈一样。

　　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我爸发过来的，问我昨晚怎么没回家。

　　我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我都没有李远宵的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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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我是有他的号码的，也给他发过很多短信，但他一条也没回，后来直接停机了，估计是不堪骚扰直接换了号码，因此我再也没能联系上他。

　　我坐在出租车上，不想去看窗外迅速后退的风景，闭着眼睛装死。

　　或许我是想要在这辆车里死掉的，就像很多电影里那样，司机弯下腰捡了一个什么东西，或者是打了个盹儿，然后在十字路口迎面撞上一辆车。

　　一阵巨响之后，再配上表妹的尖叫声，我就死掉了。

　　十九岁，在一个周日的早上，死在一场经典的车祸中。

　　然后我爸妈会歇斯底里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警察我为什么会坐上这辆车，为什么夜不归宿。

　　有可能还会找上李远宵，扯着他的机车皮衣骂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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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都忘了，他已经不穿机车皮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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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考自己死掉之后李远宵也会被牵连这件事让我感到很愉快，在后视镜里看到司机疑惑的眼神我才收敛了一点笑容，并反思了一下，觉得这样的设想对他这样一个无关的人太不友好了。

　　我在很多个夜深人静的时刻诅咒过李远宵每次骑上那辆摩托都会想到我，想到我当时跟他说的那个荒诞的设想。

　　但没想到他索性现在都不骑摩托了。或许还是骑的，只是不想用它带我了。

　　无论如何，这都不重要了。我在司机隐晦的催促下下了车，看他的脸色好像怕我发病死在他车上一样。

　　他肯定不知道我确实是想死在他车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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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实在太喜欢设想一些自己死掉的场景，觉得或许能靠着死亡得到一些迟来的后悔。

　　十七岁的时候我希望死在李远宵的车上，那我爸妈就会后悔因为我说喜欢男人而骂的气话。十九岁的时候希望死在李远宵给我叫的车上，这样他就会后悔没有亲自送我回家。

　　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思路简直可以称做脑残，但我必须承认，我乐在其中，十分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