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成盒》祉明秋叶

9、第九份便当

　　三天后。

　　由于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命案，方绯不得不在韦家多住了三天。

　　直到落到院里杀了一个人之后就晕过去的那位醒过来。

　　而此时，他正坐在这人床边。

　　三天中发生了不少事，比如官府查出来，死的是个江洋大盗。

　　不远处笛展城有个帮派就峦七帮，帮主叫霸早，纵横一方，在他们地头上，不少名门大派都要避其锋芒。

　　峦七帮里有六个堂口，分别管□□、烧、掠人家漂亮小姑娘，和善后工作。

　　死的这个叫刘毛，所属的就是第六个堂口，专门负责善后，即，搞死所有目击另外五堂工作的人。

　　晕在韦家这位，就是个不幸的目击者。

　　这倒霉孩子名叫穆梅，听起来像个女孩子但确实是个男孩子。

　　不过他还没有太过倒霉，或者说，还有一点点幸运之处，那就是他还有一些本事。

　　官家那里，他的资料不多，过去也不算清楚，只知道他最近两年活跃在附近一带，为人正直，朋友不少，轻功不错，飞刀很准。

　　“我……我的人生充满了不幸……”

　　不过，在他自己口中，他的人生显然是另一个版本。

　　“我是遗腹子，还没出生，父亲就死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起这个话题，但鉴于他是难得的对自己毫无恶意的人，方绯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他说话。

　　“母亲带着我，嫁到了邻村。”

　　“结果那人是个酒鬼，每天醉醺醺的，对母亲和我非打即骂。”

　　“直到我五岁，那人死了。”

　　“不知道怎么死的，我当时也还小，只知道最后官府查办的结果是，是我母亲杀的他。”

　　“虽然我母亲不认，我也相信不是母亲杀的，但是官府还是把她抓起来了，之后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了。”

　　“村子里都当我是灾星，没人要我，我没亲人，就跑出了村子。”

　　“我命大，就一直流浪着到了十二岁。我还算是有点聪明吧，偷摸着学了几个字，也练了几招棍法自保。”

　　“十二岁那年，我乞讨时碰上了一个老头——不是话本子里那种高人老爷爷，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流浪汉。”

　　方绯听着，偶尔点点头应一声，倒也没什么感触。

　　这世上，好运的人总是少的，多数都活得艰难。这穆梅的经历，说不幸，也确实有点，但还没到惨绝人寰的地步。

　　方绯记得自己之前有一个朋友……或者说手下，名叫梅彩云，实际上也真是没财运，命中一个铜板都没有，永远两手空空，不管怎么小心保护，她手里的钱必然会因为各种原因消失。

　　所以她不得不抢劫为生——至少这样得来的钱丢了不心疼。

　　也因此，好好的一个姑娘，成了远近闻名的魔头。

　　穆梅继续讲他的故事。

　　“但是我很感激这位老人。他我去吃了一碗饭。那是我离开家之后，第一次吃到正常的饭菜。他还给我讲了些道理，我记不清了。”

　　“唯一记得的，就是要做个好人。”

　　“我想做一个好人。”

　　“你现在看起来是个好人。”收敛了心思，方绯看了他一眼，安慰。

　　“谢谢。”穆梅微笑一下。

　　“但是我可能确实是个灾星吧，我遇见老人的那天晚上，他就死了。”

　　“他说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才要在死之前把仅剩的钱花光——又恰好遇见了我，算是有缘，就请我吃了顿饭。”

　　方绯：“……”

　　“他还有张草席子。他告诉我，把他卷一卷扔到荒山上就行，看我细胳膊细腿的，就不用我挖坑埋他了。”

　　“但是我还是把他埋了。挖坑的过程中……你别想太多，以我的运气，是挖不到宝贝的。我挖到了一条蛇，然后被咬了。”

　　“好在那蛇毒性不强，我没死成，又活了。就是，那之后的一年多，每天黄昏时都会开始发烧，到次日清晨才会退下去……倒是很给面子，不耽误我做事。”

　　“在这一年里，我又交了个朋友。他是个书生，聪明好学，行事潇洒。后来他被一位仙长看上，去修仙了。”

　　“我资质不行，仙长不要我，但是却给了我一本功法，说可以帮我排出蛇毒，强身健体。”

　　方绯神情一顿，突然抬头，上上下下打量这位人生充满了不幸的仁兄。

　　“那位老人，你可记得他名字？”方绯打断他，问。

　　穆梅摇摇头：“他没说，只说要我叫他冷老。”

　　“……你那位朋友呢？”

　　穆梅一脸莫名，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些，“他叫梓沃。”

　　方绯：“……”

　　很好。

　　这哪是人生充满了不幸啊。

　　这位可是正道那边出名的拿了主角剧本的人生赢家。

　　现在看着还是个稍微有点功夫的凡人，但过两年……那修行速度可是快到连他们这些魔修都嫉妒的。

　　不过……

　　“你真把冷老埋了？”

　　那可是你后来的亲亲师尊啊。

　　“我怎么能让他暴尸荒野？”

　　“……有道理。”方绯低下头，心里发笑，面上却也不敢笑出声，忍得十分辛苦，头一次期待韦家兄妹过来，插科打诨，替他解围。

　　好在，他现在拿的也是主角剧本——

　　“啊——”

　　一声惨叫。

　　屋檐上掉下来一个人。

　　方绯趴窗口一看，那人长得跟刘毛很像，衣着打扮也是一样，一看就是一伙的。

　　旁边，韦家护卫之一飞身下来，朝他拱拱手：“方先生。这人探头探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绯点点头：“嗯，我知道。但是你们这下手有点重吧？”

　　黑衣护卫也有一点尴尬的样子。

　　“是死了。但是我们本来也没想让他死在这儿的……毕竟麻烦，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弱……飞刀过去都不知道躲……明明正常人都能躲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