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故事会[悬疑]》一梦生晓

6、第一个故事

　　人事部经理这一遭确实雷厉风行的很。
　　一进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程紫的调令。

　　不过短短一段话，便如巨石投水一般，立马就激起千层巨浪。
　　众人面上，瞬时皆是肉眼可见的各色精彩纷呈。

　　——有人惊讶、有人赞叹，也有人满是狐疑猜忌。
　　不过就是个刚入职不久的实习生，怎么这么快就攀上了大老板的高枝呢？

　　而作为当事人的程紫，却是全程面无表情地低垂着双眼。

　　等到人事处经理宣布完后，
　　又面无表情地和部门主管交代了几句，便留程紫在位置上收拾下东西，再过半小时后去顶楼报道。

　　等到人走后，平时对程紫百般指使的老前辈们瞬时都换上了一脸的恭维讪笑。
　　一股脑都围在她的身旁，开始了各种商业吹捧外加花式彩虹屁。

　　“哎呀，小程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这才进公司几天，就被沈总看中破格提拔了，真是恭喜恭喜啦！”

　　“是啊！小程你马上就要到顶楼上班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带过你的老师傅哦！之后还要靠小程你在沈总面前替我们多美言几句呢！”

　　“小程啊，你是不是认识沈总啊？如果不是，那你真是运气太好了，我进公司好几年了，都没什么机会跟他当面说过一句话呢！”

　　……

　　一时间，被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地围在最中间。
　　程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容淡淡地随意应了几句。假装听不出这些人话中不可言说的诸多含义。

　　差不多把几件私人物品拾掇整齐了，面无波澜的程紫便准备去顶楼报道。

　　走到门口处，一眼就看到正杵在那里的小刘。

　　真要说起来，在这一屋子所谓的同事里，
　　对程紫最和善、最没有恶意的，就是和程紫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刘了。

　　除了嘴碎八卦点，这小姑娘还算是坦诚好相处。
　　程紫也把她当成了自己工作后，交的第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好朋友。

　　可此时此刻，自以为是好闺蜜的小刘，却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沉默犹豫。

　　程紫暗暗吁了口浊气。
　　刚刚偷听到了她和王姐的对话，自然也明白小刘心里大概有了什么想法。

　　见程紫静静地朝她望了过来。
　　小刘皱着眉头纠结了一瞬，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似的，突然就一把紧握住程紫的手：“小紫紫啊，等到了楼上以后，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知道吗？如果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跟我说，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看着眼前满脸担忧的小刘，程紫只觉得胸口微微一抽。
　　有股温热的暖流在心间悠悠流过。

　　喉头微微攒动，想要替自己多辩白解释几句。
　　可话在嘴间含了半天，到最后却只是用力反握了小刘一下：“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说罢，程紫就提起了身旁小小的纸箱，头也不回地朝电梯口走去。

　　高高扬起脖颈，每一步都努力把脊梁挺得笔直。
　　程紫根本就不想再理会，部门里那帮面善心黑的人们等她走后，又会拿什么恶毒的语言编排诋毁她。

　　就像书上说的那样，
　　只有无为之人，才会把自己沉浸在虚无的流言蜚语中兀自狂欢，以别人的不足或不幸来自我安慰。

　　而她，只是想活得更好一点而已。
　　想到这，程紫的眼神越发坚定了起来。

　　伸出长指，按下电梯的上行按钮。彻底和身后某些低级的losser拉开了距离。

　　**

　　等程紫正式到顶楼报道时，她才真正明白了沈不尘口中的那句“公司不养闲人”。

　　在她的想象中，
　　所谓老总的特别助理，无非就是打点下boss的日常行程，帮他订订餐厅、安排预约的管家角色。

　　可等和人事部的经理一交接之后，程紫这才发现自己先前的认识是多么的狭隘和无知。

　　作为高层的特别助理，
　　安排领导的生活出行，确实也是她工作中最基本的一小部分。

　　但作为助理最重要的一项职能，便是筛选一切将要交到沈不尘手上的文件材料。

　　换句话说，不论生产销售、财务报表，人事统筹还是对外的诸多合同，但凡需要沈不尘签字的，都要在他的特别助理这里整理一遍。

　　程紫要做的，不仅是把所有的材料根据轻重缓急、对内对外筛选分类。
　　而文件中的内容，也需要她全部先过目一遍。

　　将所有的关键摘要列表，并指出其中不合理的谬误之处。

　　这么一筛选后，一是方便上层领导节约时间，可以更快地审批查阅。

　　另一个原因是，不符合规则格式的文件，特别助理也有权利直接退回给发件部门。

　　甚至有些不太重要的文件，
　　如果特别助理确定没有问题后，有些老板根本都不会逐条细看，基本就直接盖章签字了。

　　可想而知，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基本可以算是领导的左膀右臂。

　　不仅需要精通各部门的业务，还要做事极细致仔细且有责任心。很多专业术语，程紫压根连听都没听过。

　　上岗的第一天，光是为了搞定各部门、各个报表报告的正确格式，程紫就已经被满屏幕的文档给搞得头晕眼花，更别提要找出其中的错误。

　　被一堆格式搞得焦头烂额，程紫突然发现，
　　沈不尘每天要处理的文件，几乎都快要堆成一座小山。

　　虽然不想承认，但程紫很清楚自己能得到这个职位的真正原因。

　　照着一般人的逻辑，她和沈不尘都已经是那种关系了。
　　又是个新手上路，他应该也不会太为难自己。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真正靠近了才知道，沈不尘绝对是个对下属绝，对自己更绝的无敌狠人。

　　有几次因为程紫手忙脚乱地没有及时整理好材料，这男人对着她就是劈头盖脸一阵臭骂。

　　气极的时候，沈不尘直接就把程紫给骂得一文不值，从头到尾就没给她留过一丝情面。

　　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凶过，程紫差点没当场大哭出来。

　　眼泪一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最后终于被强行憋了回去。

　　仅剩的一点自尊心，让程紫紧紧咬住了嘴唇。
　　硬是让钻心的疼痛，强压住汹涌欲下的涩涩泪意，到底没有在沈不尘的面前出声失态。

　　强忍住满腹的委屈酸涩，程紫便在心里暗暗发誓。
　　从今以后，一定不要在这男人眼皮底下再犯同样的错误。
　　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就这么咬牙坚持着白天正常工作。
　　晚上等旁人走了之后，程紫便抓紧时间，留在单位无偿加班。

　　白天没弄明白的问题，要一个一个、逐各琢磨透。
　　而没有来得及处理的工作，也要尽善尽美、全部都要妥善处理好。

　　程紫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不够活络。
　　但她也坚信，笨鸟先飞，勤也定能补拙。

　　别人一天能做好的事，她如果花上两倍的时间来钻研，总归也该有开窍的那一天吧？

　　就这么一天天自虐般地磨下来，程紫突然发现，
　　自己处理文件的速度好像慢慢快了起来。

　　本来看起来像天书一般的各式报表，渐渐开始有了些头绪。

　　不再像以前那样，被一堆狂轰乱炸的临时资料给堵得手忙脚乱。

　　连报表里的一些小错误，
　　只需一眼，程紫也可以察觉出不对来。

　　随着对工作越发的得心应手，程紫整个人都感觉轻松多了。

　　被某人拍桌子、甩文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就连原本每天都黑着一张脸的沈不尘，看起来也顺眼了不少。

　　如今的程紫已经慢慢适应了每天充实而忙碌的生活。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朝着世界和平、人人安好的美好未来发展着。

　　终于可以稍稍缓了口气，程紫工作闲暇之时，忍不住就会偷偷瞥上一眼屋里的那人。

　　作为沈不尘的特别助理，程紫的位子就在离他办公室一墙之隔的外间。

　　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毛玻璃，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沈不尘坐得端正的模糊身影。

　　这些日子，她已经摸清了这男人的日常作息。

　　早上总是准时七点到班，分秒不差、雷打不动。

　　中午如果没有应酬，午饭就直接电话外卖解决。

　　除了外出见客，沈不尘几乎就像是长在了办公椅上。
　　程紫曾经暗搓搓地计算过，这疯男人居然可以一动不动地连续工作十二个小时都不带休息的！

　　在程紫自己主动加班的时候，就从没见到屋里那人有比她早走的时候。
　　要知道加班的那段时间，程紫每天都要留到凌晨一两点，这么算起来，这男人每天的休息时间都不到五小时！

　　亲眼见证了沈不尘，竟是这样废寝忘食的工作狂。
　　程紫这才暗暗感慨道，原来任何人的成功，都不是大风随便刮来的。

　　外人只看到沈不尘对外的雷厉风行和说一不二。
　　而他也确实有这样实力和资本去强硬霸道。

　　可在羡慕嫉妒恨的同时，她不得不服这男人对自己的那股子狠劲。
　　若是换成她，怕也是做不到这样近乎自虐的程度。

　　只是唏嘘感慨之余，却还有一个让程紫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既然这男人已经把自己整个人都卖给工作了，那他又是什么时候抽出时间来健身锻炼的？

　　一想到这，程紫更是郁闷的不行。

　　就从那天早晨匆匆几瞥的目测观察，沈不尘那一身紧致结实的腱子肉绝逼是练过的。
　　可从他的作息来看，这人根本就没有一点空闲的时间啊？

　　伸手捏了捏自己越坐越大的小肚腩，程紫这下是真的酸了。
　　——这人和人之间，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不经意间回忆起那天的所见，那男人紧致结实的身体突然又在脑海里幽幽浮现了出来。

　　小麦色的肌肤、窄瘦的腰身，简直就是国际男模的标准倒三角身型。
　　还有胯上松松垮垮搭着的浴巾，好像还是她带“hello Kitty ”logo的那条？！

　　这光天白日之下，程紫一下子就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发热了起来。

　　不过自从来顶楼上班之后，沈不尘似乎也像彻底遗忘了她这个关系尴尬的外人一样。

　　除了工作上的正常接触，那男人都没有和程紫多说过一句闲话，更没有再在她的宿舍出现过。

　　程紫甚至都怀疑，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最近在偷偷加班。

　　不过既然他不主动提，程紫也不想多说什么。
　　都是成年人。
　　那啥啥的时候，大家也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虽然记不得其中的各番细节，程紫心里略微觉得有点吃亏。但逼着别人对自己负责，她还当真没有low到这个地步。

　　说不出是该难过还是庆幸。
　　程紫已经把那天早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当成了一场荒谬而虚无的梦境而已。

　　毕竟一个在天、一个落地，根本就是天差地隔的云泥之别。

　　又不是什么狗血烂俗的霸道总裁小说。
　　只要带上女主的玛丽苏光环，就能让全世界的男人都一见钟情地爱上你。

　　程紫只是感激沈不尘给了自己这么好的一次机会。
　　让她这么一名不闻的小喽啰，可以接触到公司里那么多重要关键的核心信息。

　　而此时的程紫，只想抓紧这来之不易的时间，
　　在沈不尘收回他的善心之前，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努力工作和学习上。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干渴无比的海绵。
　　一旦碰到了水源，便在竭尽全力地不断汲取着身边所有可以吸收的水分。

　　这样紧张却异常充实的日子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间，程紫就已经在楼上坐了快满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每到中午饭点，
　　程紫都会在帮沈不尘订外卖的时候多点一份。

　　虽然老吃外卖不太健康，
　　但这样就可以省下去食堂排队的时间。随便解决完午饭后，就可以再继续处理手上的工作。

　　似乎在靠近这男人之后，程紫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不少。

　　这站在云端上的人都还在自虐着呢，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来偷懒？好像不浪费时间、去争分夺秒，才是迈向人生巅峰第一步似的。

　　刚好这天，沈不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去市里开会。
　　而程紫手头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完，便一个人留在公司里继续干活。

　　身边没了那团低气压中心，程紫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几分，做起事来更是格外的顺心利索。

　　上午临下班的时候，把早上各部门收来的材料稍微整理了一下。程紫就准备把东西锁在柜子里，待会去下面食堂去吃中饭。

　　才刚把办公桌的抽屉打开，突然就有一道黑影从外面闪了过来。

　　程紫眼神一晃。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只干瘪的枯手，一把就紧紧按住了她手上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