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故事会[悬疑]》一梦生晓

33、第一个故事

　　还没等程紫回话，那护士又满脸鄙夷地继续说道：“你问我这是哪？这里是江城第一精神康复医院。精神病院你总晓得的吧，就是专门关神经病的地方。”

　　稍稍顿了顿，语气又是陡然一转。
　　“按照惯例，我只是想提醒江小姐一下，按照我们医院的规定，情况严重的重症患者，本来就要被单独隔离起来。更何况是像江小姐你这样的‘特殊人物’？你再这么继续闹下去，只会让病情更加恶化，所以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好好配合医院的治疗吧！”

　　那护士板着一张脸冷冷地呵斥了几句。
　　说完后，便收起钥匙转身就走，只留下满脸震惊的程紫呆呆地愣在原地。

　　——这里是江城第一精神康复医院？
　　而她是被隔离的重症患者？

　　刚刚一番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一时之间根本就消化不过来。
　　而滤过重重疑惑之后，脑海中只剩下三个字在不停重复回荡着。

　　——江小姐？！
　　为什么那护士会叫自己江小姐？！

　　心口猛然一沉，程紫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护士到底在搞什么鬼？

　　难不成是什么恶意整蛊的综艺节目？她到底还是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不带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人的！

　　又气又怒的程紫刚准备开腔怼回去，就听到外头走廊里有人交谈了起来。

　　一个声音尖细的女声先开了口，似乎在替谁打抱不平着：“哎呀，你干嘛还对她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直接把门锁上不就得了！你忘了前阵子她发疯的时候，差点没把你给打成半身不遂，对这种疯婆子呀，你压根就不用给她什么好脸色！”

　　这尖嗓门才刚抱怨完，旁边那人就十分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应该就是刚刚进屋的那个小护士。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病人呢！咱们做这行的，不就得把他们当爹妈伺候着嘛！”

　　深深叹了口气，那小护士又继续感慨道：“再说了，谁叫人家老公有钱，给院里出了那么高的赞助费、陪护费。就算是看在钱的份上，对她也要稍微客气一点的。”

　　“她老公？”最先说话的那尖嗓门一听到这茬，立马就冷冷地“哼”了一声。

　　“说起来也真是活见鬼了。就像里面的那个疯女人，居然也能嫁给那么个厉害的大老板。要是光有钱也就算了，关键还长得那么帅。也不知道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神经病的杀人犯老婆。”

　　隔着一堵墙，外面两人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太大。
　　但程紫一下就听到了“杀人犯”、“神经病”这样刺耳刻薄的敏感字眼。

　　心口莫名有些沉闷发堵，赶忙把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仔细窥听着外面的动静。

　　说话那人正吐槽在兴头上，语调不自觉就扬高了几度。

　　“要我说啊，像沈总那样条件的高富帅，就是在外面有几个女人又怎么样？实在受不了就离婚咯！可这位倒好，直接就把人小三给弄死了。虽然做个小三确实不光彩，但好歹也是条人命吧？都说‘杀人偿命，血债血偿’，可里面那位，居然能搞出一份精神有问题的鉴定书。这下好了，这疯女人连杀人都不用坐牢，直接就给丢到我们院里来了！”

　　“她老公倒是轻松了，把人一送、票子一甩，就再也没来看过她。只可怜我们这些任劳任怨的‘白衣天使’们，三天两头就要被她折腾个半死。一会儿是精神分裂，非说自己不是江珊。一会儿又有暴力倾向，逮着机会就到处伤人！”

　　尖嗓门越说越愤慨，隔着一道墙，程紫都能感觉到她一肚子的牢骚嫌弃。
　　“照我看，这货根本就是个戏精上身，怪不得她老公要在外面养人！”

　　或许是看对方情绪有些太过激动，那小护士赶忙开口插了一嘴：“行了，这些话就别在这里说了，都是人家夫妻俩的私事，咱们把自己管好了就行。”

　　满脸沉重的程紫紧紧握着拳头，刚想说这人还算有点是非道德观，就听到她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再说了，有些事啊，也不一定就像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我听说啊……”

　　成功吊起对方的胃口后，那小护士这才绘声绘色地说起她打听到的八卦版本。

　　“我听隔壁科室的孙大妈说，她家有个亲戚和她老公有些生意上的接触。据说，那个被搞死的小三，还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跟那个沈总好上了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手心沁出层层湿汗，程紫不禁就紧紧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那小护士絮絮地说道。

　　“这人嘛，但凡有点机会，都是想往上爬的，所以那小姑娘就想借此机会转正上位。可她不知道的是，里面的那位江小姐，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从而继承了家里的一大笔遗产。她那老公多精明啦，就算是为了钱，这婚也是不可能离的。”

　　“可她老公自己却不愿意做个恶人，所以才故意把那小三的情况透露给他老婆。果不其然，他老婆本来就有点精神不正常，一直都在国外治病。这一受刺激之后，直接就从国外飞回来把那小三弄死了。而她老公不费一点功夫，就把两个女人全都解决了。再没有逼着自己离婚的小情人，老婆也被永远关进了精神病院。这么一看，他才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

　　那尖嗓门听小护士这么一说，立马就十分夸张地“啊”了一声。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细思极恐啊！里面这位基本就得在精神病院呆一辈子了。那她的钱，不就全归她老公所有了吗？妈呀，这到底是什么天雷鼓滚的狗血剧情啊！”

　　就在两人聊得兴高采烈时，走道里又传来了旁人的脚步声响。
　　两人的八卦对话便就此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外面就再没有一点声音响起。

　　而窥听到全部对话的程紫，此时已经浑身发软地瘫坐在墙角边。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那两人话语间透露出的骇人信息。

　　——妻子，丈夫，小三。
　　这出恶俗至极的狗血大戏里，自己扮演的到底又是个什么角色？！

　　刹那间，一股森森寒意从背后猛烈袭来。
　　程紫颤抖着双手，颤颤巍巍地解开了腕上扣着的金属表带。

　　还带着淡淡余温的表盘上，清晰地刻着“JS”两个字母。
　　优雅流畅的纹路映照在冷色的金属面上，沟槽里似乎还嵌着几丝猩红颜色，猛一下就狠狠刺到了程紫的双眼！

　　——表盘上刻的不是她名字缩写的“CZ”？！
　　这根本就不是沈不尘送给她的那块手表！

　　惊恐万分的程紫，立马就把手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这难道就是江珊戴着的那块手表？

　　心中忽而闪过一个异常惊悚的恐怖念头，程紫立马就浑身剧颤地飞奔进了卫生间里。

　　一把推开木门，冲到洗漱台前的程紫，却像触电一般紧紧闭上了双眼。

　　双手扶着冰冷的大理石水池，整个人已经汗如雨下。
　　心跳恍若擂鼓般震耳欲聋，程紫只能不断地自我安慰着。
　　——巧合，一切肯定只是巧合。一定是医院里的护士把东西弄错了而已。

　　终于，程紫鼓起全部勇气，一点一点地睁开眼来。

　　眼前那面狭窄镜子里，慢慢浮现出一张熟悉无比的惨白脸庞。
　　秀长的眉、淡淡的唇，勾勒出一个孱弱又。
　　就是这张脸，像个幽灵一般，在天花板上，在地铁站台旁，无时不刻都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悄然溢满了眼眶。
　　程紫死死地咬着双唇，颤抖着双手，细细抚过这张曾经让她忌惮寒颤不已的恶毒脸庞。

　　恍惚间，眼前似有无数的零落碎片纷涌而出。
　　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凌乱片段，慢慢规整合并成一段完整又残酷的绝望回忆。

　　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分不清两个孪生兄弟。
　　但她清楚的很，自己从来都是看得最透彻的那个。

　　可为了让他安心，她就乖乖收起自己所有的坚持和原则，假装承认他并不是“他”。
　　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妥协，只为了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之后的她，一个人守在异国他乡，却始终坚信自己的丈夫会回心转意。
　　哪怕是陪着他一起做戏，哪怕他暂时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她也愿意继续无怨无悔地等下去。

　　好不容易刻意维持的相安无事，却被那个叫柳月的女人所打破。
　　一封封挑衅十足的邮件里，先是不遗余力地渲染着她和那男人的“风流韵事”，随后又不断提到那个叫作“程紫”的女人。

　　而那柳月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激怒自己，好让她主动提出离婚而已。

　　在她眼里，那柳月只是个滑稽无聊的跳梁小丑。
　　但不知为何，那女人口中的另外一个名字，却莫名让她觉得烦闷无比。

　　于是她回来了，谁知却等到了他想要离婚的请求和那女人怀孕的传闻。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的慌了。

　　这一刻，深藏在心底的愤怒和疯狂被彻底点燃。
　　她恨那个叫“程紫”的女人，恨她居然怀上了自己最爱男人的孩子。
　　愤然而起的她，筹谋了无数的方案和计划，终于亲手了结了那贱.人！

　　可直到那女人死去之时，
　　她才突然发现，自己有多么的嫉妒羡慕这个充满活力的年轻女人。

　　如果自己变成了她，他是不是就会永永远远地留在自己身边？

　　于是，她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又一个剧本。
　　故事里的她，不再是那只顶着“合法妻子”名份的可怜虫，而是摇身一变，成了她曾经最唾弃又不齿的那个无耻小三。

　　在这个自导自演的狂欢舞台上，她可以不断接近自己最爱的那个他。
　　她无辜，她弱小，总能紧紧牵动到男人心底里最柔软的境地，可以得到男人最完整的爱护与怜惜。

　　再一次又一次，把故事里的“自己”给彻底毁灭。
　　如此循环往复，永远无止无休。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江珊”的记忆。
　　而所谓的“程紫”，只是她给自己幻想出来的身份而已。

　　此时此刻，镜子里的那女人，依旧带着一脸的嘲讽笑容，冷冷睨着镜外那个已经泣不成声的自己。

　　没关系，眼泪和记忆是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等到哭累了、睡着了，一切都将全部归零。
　　无论今天的故事如何结束，第二天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

　　等到那时，不就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一个故事 完 -

　　屋外似乎下起了小雨。
　　水滴打在窗户外头的遮阳篷上，发出阵阵“滴答”轻响。

　　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落定，指尖的长烟也刚好燃到了尽头。
　　幽幽吐出一道烟圈，女人便是语气淡淡地抬起头来：“我的故事讲完了。”

　　坐在沙发上的周凌紧紧蹙着眉，一时间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说实话，做为一个晋江作者，什么样的狗血烂俗他没有见过？
　　若单单只论情节内容，这故事也算不上是最吸人眼球的绝世好梗。

　　可即便如此，女人近乎平铺直叙的沙哑嗓音，像是自带恐怖片BGM一般鬼魅幽然。
　　此时又是夜深人静之时，后背忽然就有阵暗暗发凉的骇人之感。

　　“怎么样，听懂了吗？”
　　女人不紧不慢地掐灭了烟头，懒洋洋地朝周凌问了一句。

　　不知为何，女人的声音像带了电流似的，激得头皮一阵微微发麻。

　　周凌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心中亦然生出一股强烈感觉，这女人口中的故事并非是她信口而言。
　　说故事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产生了幻觉，总觉得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暗暗窥视着自己一般。

　　犹豫了一瞬，周凌才略有忌惮地开口回道。

　　“其实江珊一直都有精神上的问题。在她眼里，一直都认定沈不尘就是她的未婚夫沈天林。但是为了迎合沈不尘，她才勉强掩藏了自己的真心想法。再到后来，她杀死了沈不尘的情人。杀人之后，又因为她有精神疾病而免于刑罚。等到江珊被关到精神病院后，她就把自己幻想成了那个小三‘程紫’。在自己搭建的幻想世界里，做着自己最恨最不齿的那个女人。然后再用自己的意识，一次又一次地把幻想中的‘自己’给杀死？”

　　说话间，女人的眼中似有幽幽寒光闪过，瞬间又变作了审视玩味的调笑眼神。

　　目光对视之时，心中莫名又是微微一颤。
　　周凌暗暗吸了口气，却是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这个故事，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所以那个‘小三’，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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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晚了点，第一个故事还有一丢丢小尾巴，猜猜还会不会有反转？O(∩_∩)O
PS：哎，明天要开始去牙医那进行根管治疗了，特别特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