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故事会[悬疑]》一梦生晓

26、第一个故事

　　“不要！！！”

　　千钧一发之时，身上的重重禁锢压迫倏然消失。
　　满腔的恐惧惊怕之感，瞬时便如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

　　使出全身气力大声尖叫着，程紫猛地就从梦魇中惊坐而起。

　　不知不觉间，身上的薄衫已被涔涔冷汗全部浸湿。
　　心口如擂鼓般一阵“怦怦”狂跳。

　　都怪那梦境实在太过逼真，胸口处似乎还隐隐有着被撕扯开的裂痛之感。

　　或许是刚刚起身的动静太大，本就睡得不太踏实的沈不尘，也被扰得睁开了眼。

　　“怎么了？做噩梦了？”
　　男人伸手摸了摸程紫的脑袋，“别怕，有我在。”

　　连续熬了几天，又从X市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已经精力严重透支了的沈不尘，轻声安抚了程紫几句，便又满脸疲惫地阖上了双眼。

　　脑海中的恐怖画面还历历在目，程紫不自禁就紧紧按住了自己的小腹。

　　梦境里的那不人不鬼的恐怖女人，
　　在梦醒前的最后一瞬，直接就用她那对干枯的白骨利爪，狠狠掏入了她的腹部之间。

　　只闻见一阵“嘶啦”的可怖血肉撕裂声后，
　　被吓到已经摇摇欲坠的程紫，耳边只听到那女人，如同破裂风箱一般的沙哑嘶喊声——孩子，我的孩子！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此时回想起来，头皮还是一阵簌簌发麻。
　　那种窒息颤栗的恐怖感觉，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清晰无比。

　　不知为何，即便梦中的那身影，根本就不是个正常活人。

　　但此时此刻，程紫却是无比的笃定，
　　那个要掏她心、剥她皮的恐怖身影，就是柳月口中所说的，沈不尘的妻子——江珊。

　　几次鬼魅邂逅，再加上此番恶魇。
　　所有怪事的源头，通通都指向了那个女人！

　　已经近乎奔溃的程紫，再也顾不上自己仅剩的一点矜持和自尊，直接就推翻了先前的各种计划。

　　猛拉起身边已经快要昏睡过去的沈不尘，
　　浑身剧颤着地对他大声质问道：“你，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那个女人，她的名字是不是叫做江珊！”

　　夜半时分，突然被枕边人如此歇斯底里地一阵猛摇、沈不尘先是一脸无奈地睁开眼来。

　　也不知道这三更半夜的，
　　这女人又吵又闹的到底是想搞哪出。当真是吃准了他心里在乎，才敢这样的肆意妄为吗？

　　但还没来得及发怒，却是在程紫口中听到了“江珊”的名字，略带愠色的男人猛地就彻底清了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

　　眉头紧紧拧起，面色瞬时就黑成一片。

　　沈不尘立马浑身怒气就坐起了身来，一双大手死死钳住了程紫的肩膀，嗓音沙哑地厉声逼问道：“是谁告诉你她的名字的？是不是又是那个柳月说的！”

　　不自觉就满脸凶悍地吼出了声来。
　　沈不尘如此这般回应，程紫的一颗心立马就彻底沉陷了下去。

　　——他没有否认。
　　沈不尘居然没有否认那女人的存在！

　　心口如同灌了千斤铅重般、既沉重又酸涩。

　　眼泪在眼眶间汹涌翻涌，可此时的程紫只是紧紧护住自己的小腹，一次又一次地不断重复问着：“所以，江珊她确实是你的妻子？柳月说的都是真的？而你，早就已经结婚了是不是？”

　　她可以承受一段没有未来的单向恋爱关系。

　　哪怕只有她一个人沉迷其中，一厢情愿地爱着这男人，最后也注定会以分手而结局收场。

　　但程紫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会变成人人厌恶鄙夷的无耻小三！

　　“你这个骗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既然已经结婚了，干嘛还要招惹我！”

　　一时间血气冲头，程紫像只发疯的小兽一般狠狠地捶打着沈不尘的胸膛。

　　见程紫已经情绪激动到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一双泪光盈盈的通红眼眸里，尽是无言的惊恐惧怕，还有彻底的绝望和迷茫。

　　本就瘦弱的一小只，此时就如同一支蔫巴巴的小花儿。晃晃颤颤地挂在枝头，任凭一阵无甚出奇的冷风，就可以一下把她给摧残到片甲不留。

　　心口似被什么异样感觉猛击了一下。
　　沈不尘眉头一皱，喉头干涩地滚了几滚。

　　想要苛责的言语含在口中，却还是强行压住了满腔的愤怒火气。

　　男人伸出长臂，一把按住了程紫的胳膊，
　　紧紧揽住了身前已经哭到泪雨滂沱的小女人。

　　温热的大手，在女人纤细瘦弱的脊背上轻轻安抚着，男人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不要再哭了，稍微冷静一点好不好？”

　　——冷静？！
　　你叫我怎么冷静？！

　　紧紧靠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所有的情绪瞬时就被无限扩散放大，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止也止不住。

　　像是被人抽去了最后一根勉以自持的脊骨，
　　程紫只是不断地哽塞呜咽着：“我一直都知道，知道你根本就不爱我。但是我……还是情不自禁就喜欢上了你。我以为我可以，可以接受一个没有任何结果的未来。但是我，绝对不会自甘堕落地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脑海中忽闪过江珊，柳月，还有那售货员阿姨的嘲讽嘴脸。

　　所有人都狠狠戳着她的脊梁骨，大声唾骂着“程紫是个无耻的小三！”

　　恍若被剥光了当众凌迟一般，喉咙里亦是一阵血腥气翻涌。

　　之前的所有委屈和惶恐，此时都变成了难以承受的折磨痛楚，话到嘴边，便只剩一句：“沈不尘，我们分手吧！”

　　怀里的程紫哭的像个泪人一般。
　　沈不尘挑起长眉，神色凝重地注视着程紫，一字一顿地咬牙问道：“你是认真的？”

　　程紫不言不语，心中已是一片荒芜狼藉。
　　——在一起的时候，都已经是偷偷摸摸，根本就见不得光。那现在，恐怕连句“分手”都算不上吧？

　　见程紫不再说话，沈不尘的脸色已经冷若寒霜。

　　“之前我就对你说过，除了婚姻，别的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程紫，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进退有度的懂事女人，这样的关系对你我都是最好。既然现在你不愿意再继续，那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你。”

　　语气顿了顿，沈不尘略显阴鹜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晦涩，顺势就松开了双手。

　　“我和江珊，确实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在你之前，我没想过要改变这个现状，但是现在……”

　　身前猛然一空，已经哭到双眼红肿的程紫一时没看清沈不尘的神色如何，下意识就开口追问了一句：“现在怎么了？”

　　没有等到沈不尘接下来的解释，
　　身前的男人已经自顾自地站起身来，撩起衬衫就开始穿起衣服。

　　“既然都已经分手了，现在怎么样，也和你无关。但有必要提醒你一句的是，你现在还是公司的员工，不要因为自己的私事就随便耽误工作。工作该做的还是要做，就算现在要辞职，也要按照法定的提前一个月通知。

　　男人略显冷硬的面容上，尽是看不出情绪的冷漠表情。

　　边扣着纽扣，边语气淡淡地对程紫说道：“至少我现在还是你的上级领导，在你有能力找到更好的工作人员前，我希望你还是脑子清醒一点，不要因为我和你私下的关系结束了，就要死要活地搞事情、闹失踪。毕竟情情爱爱不是生活的全部，等有了一技之长傍身，你再离开也不迟。”

　　沈不尘这话说的在情在理。
　　可落在程紫耳中，却是太过直白到近乎残忍。

　　胡乱抹干眼角的泪水。
　　程紫紧紧握住双拳，心口恍若被利刃穿刺而过。莫名就有些理解了柳月的感受。

　　这男人一狠起来，当真是丝毫情份也不念。
　　没有挽留、没有解释，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更让程紫难以接受的，那人甚至连分手后的后路都替她想好了。

　　虽然沈不尘的薄情也在意料之中。
　　可真当轮到自己感同身受之时，钻心的痛楚，还是压得一个人快要彻底崩溃。

　　程紫紧紧咬着嘴唇，片刻后才从喉咙里强行压出一个“好”字。

　　此时，站在床边的沈不尘已经整理好了衣装。
　　气场逼人的男人居高临下，轻轻瞥一眼垂着脑袋、不言不语的程紫。

　　瘦瘦小小的女人，赤着肩膀跪坐在床上。

　　几丝凌乱的发丝垂落在脸颊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这般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像极了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猫般脆弱无助，又惶恐不安。

　　男人原本黝黑冷漠的眼眸中，忽闪过一丝怜惜不舍。

　　喉头不自禁滚了又滚，可到底还是没有出声安抚。

　　该断则断，不断则乱。
　　沈不尘暗暗叹了口气，便直接朝房门走去，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程紫的宿舍。

　　只听“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
　　原本满室的温存瞬时全部消散逝去。不过一门之隔，便程紫彻底割据在了黑暗之中。

　　走廊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再也没有一点声响。

　　身子猛的一软，程紫便像是脱力了一般瘫倒了下来。

　　最后的一点倔强坚持，已经随着沈不尘的离去而全部撤离。

　　就在男人将要离开的那一瞬，一句“别走”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有那么一瞬，程紫差点就要对沈不尘妥协。

　　在知道真相之前，不也是没有名份、没有尊严地跟在他身边，同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情敌”相比，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把整个脑袋都紧紧捂在被子里，被子下的程紫不断地抽噎起伏着。

　　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沈不尘第一次到这里找她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