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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七公主坐在柔软的兽皮毯子上,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叹道:“累煞本宫了,那临安郡主可真能折腾,处理伤口时三四个宫女都按不住她乱打乱踢的手脚。”

      谢宝真悄咪咪给递过去一杯茶,七公主接过去吹了吹,三两口饮尽,而后擦了擦朱红的唇,拉着谢宝真的手道:“宝真,元娉娉一直在帐中哭嚎,说是谢家害她,这是怎么回事?”

      谢宝真小小地翻了个白眼,细嫩的指尖摩挲茶盏杯沿,闷声道:“自从她想与淳风哥哥的结亲不成,中伤谢家之事做得还少么?爱说便说罢,我大度一回,不和伤员计较。”

      “你不计较,自有人计较。”七公主低声道,“听闻昨日,你们吵架了?”
      “她欺辱九哥,我便损了她几句。难不成我会为了这件事害她?”谢宝真哼了声,“你知道我性子直,从不记仇的,有仇当场就报了。”

      七公主噗嗤一笑,“都说谢家人护短,今日我可算领教了。”
      谢宝真拿了块核桃糕细细咬着,好奇道:“霈霈,鹿血究竟是谁干的,查出来了么?”

      七公主道,“方才羽林军的人彻底查验过了,说是在某位宫婢的铺盖下发现了一件沾了鹿血的裙子,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呢!”

      “宫女干的?她为何要害元娉娉?”
      “听说昨夜就寝入睡之时,元娉娉嫌那宫女铺的睡榻太硬,便大骂着踹了那宫女一脚……想必是因此怀恨在心罢。”

      谢宝真不敢置信道:“就为这个理由?总觉得太过蹊跷些。”
      “所以皇兄才为此事烦恼。”七公主轻轻一叹,“发现的时候,那宫女已经自尽了,是与不是也无从查证了呢。”

      ……
      夕阳西沉,浩瀚的天空一半还残留着晚霞的瑰丽,而另一半却已是晦暗的灰蓝。阴影渐渐笼罩大地,山林悄寂,太监秉烛而来,仔仔细细地点燃了龙帐中的灯盏。

      方才的宫女已经被赶出帐外了,皇帝要宣太医前来诊治,谢霁只是起身跪拜,摇了摇头。
      他执意不肯,皇帝也没有法子,望着他的目光有些许怜惜,问道:“嗓子是怎么回事?”

      “陛下。”谢乾起身出列,代为回答道,“已经请太医令诊治过了,药物损伤,确实不能说话。”

      “能好么?”
      “未可知。”

      “可惜了。”皇帝似是感慨,稍稍前倾身子问谢霁,“你,可会写字?”
      谢霁抬眼看向谢乾的方向,见他微微颔首,这才点点头。

      皇帝一抬衣袖,吩咐侍从:“上纸笔。”
      立即有小太监捧着纸笔前来,恭敬地搁置在谢霁面前的案几上,又轻轻退下,屋内静得可怕。

      这股寂静中,只听见皇帝低沉的嗓音徐徐传来:“当年往事迷雾重重,如今想来仍是唏嘘。十一年前兵部谢侍郎全家惨死于洛阳城外,唯有四岁幼子不知所踪……当年是谁,将你带去了哪儿?”

      谢霁提笔,顿了顿,才一笔一划极其艰难地写道:七岁大病,往事不知。
      太监将他所写的纸张呈给皇帝过目,年轻的帝王眉尖一挑,只见纸张上的字迹笔画幼稚、大小不一,如同稚童所写,看上去未曾受过启蒙。

      皇帝合拢纸张,又问:“连自己的身份也不记得了?”
      谢霁点头。

      皇帝:“谁收养的你?”
      谢霁写道:乞食,跑堂,流浪平城。

      皇帝扫过这几行幼稚扭曲的字迹,叹道:“你受苦了。”又转向谢乾嘱咐,“谢卿,要好生教养他。”
      谢乾抱拳躬身,铿锵应喏:“臣定当尽力而为。”

      从龙帐出来,谢乾送谢霁回营帐,路过栅栏旁时远远看到羽林军抬着一个蒙着白布的担架离去,白布下隐隐有人形轮廓。谢霁的步伐稍稍一顿。谢乾解释:“在宫女的帐中搜出了带鹿血的衣物、匕首,发现时已经自尽了。”

      谢霁收回目光,点点头。
      营帐中悄寂无声,谢乾用火引点燃了灯盏,而后借着昏黄的火光找出随身携带的药膏和纱布等物,示意一旁静静站着的谢霁道:“坐,我给你处理一下烫伤。”

      谢霁以手势示意:我可以自己来。
      谢乾刚毅的脸浸润在烛火中,难得有几分温情,撩袍跪坐道:“坐罢,都是一家人,不必分亲疏远近。”

      谢霁抿了抿薄唇,依言在案几的另一旁跪坐。
      谢乾舒了一口气,不知是疲惫还是叹息。他拉过谢霁的手,只见腕上红了一块,起了个水泡,便用细针在烛芯上烧过后刺破水泡,轻按出液体,然后再敷上药膏。

      谢乾取了纱布缠在谢霁腕上,意有所指道:“男儿立于世上,受点伤不算什么。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往后重新开始,谢府会护着你。”说罢,他将绷带剪断打了个粗制滥造的结,拍了拍谢霁的手便起身。

      谢霁也跟着起身,躬身行礼送别,谢乾却抬手制止,沉声道:“不必如此。”说完,撩开帐帘大步走出去了。

      帐外夜色渐浓,火光明灭,有羽林军的巡逻队整齐经过,而后又归于平静。谢霁在帐篷中站了会儿,嘴角忽地一扬,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居然用这种法子试探他是否真哑,果真是狐狸般狡诈!

      案几上的茶水已经冷了,谢霁一手撑着太阳穴,包扎了纱布的那只手则沾了沾杯中的冷茶,用食指在案几上慢慢悠悠地写着什么,等到最后一笔落下,烛火摇曳,指尖划过的湿痕在案几上构成一个阴森且扭曲的字:殺。

      接下来半盏茶的功夫,他就这样撑着脑袋,乐此不疲地在案几上写‘杀’字,一个字干掉又紧接着写下一个,眸色冰冷,嘴角微扬,仿佛指尖下的方寸之地便是他报复杀戮的疆场。

      烛火一颤,帐篷外忽的掠过一道阴影。
      谢霁猛地回头,几乎是同时挥袖,狠狠擦去了案几上残留的‘杀’字水痕。他在身后的帐篷布帘上看到了一个高大熟悉的人影,不由瞳仁骤缩,猝然起身间,冰冷如刀的眼神已狠狠地刺向那道影子。

      外头火光闪烁,将那不速之客的身影投在帐篷上——刀斧劈成般冷硬的侧颜轮廓,鹰钩鼻,腰间挂着的两把弯刀,以及那股子浸透了血腥的杀戮之气……
      别说是一个影子,便是化成灰谢霁也认得他!

      “居然要等到近身十步之内才发现我。”那黑影沙沙开口,冷冽道,“三年未见,你的功夫未见一丝长进,当真让为师好生失望!”

      谢霁攥紧了双拳,身躯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沉痛的记忆被唤醒,毒酒入喉的剧烈灼痛他永生难忘,身上的新伤旧痕也争先恐后地隐隐作痛起来。

      他眸光发寒,瞳仁战栗,那既是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也是仇恨燃烧后的极度兴奋!

      “所幸你脑子还算聪明,知道以鹿血诱狼,那轻贱你的女人虽然没死于狼口,却借此给皇帝的围猎之行添上一层血光之灾,不祥之兆降临,动摇他的军心,也不算亏。”那黑影似笑非笑,“只是下次记得收尾干净些,我已将带血的匕首与衣物藏入了宫女营帐,他们查不到你头上。”

      谢霁目光一沉,摸到了袖中藏着的短刃。
      “想杀我?”黑影转过头来,隔着帐帘与他对视,嗤笑道,“可惜你还不够狠。好好利用谢家,我等着你!”

      一阵风吹来,黑影已掠身闪过,消失不见。

      谢霁下意识追了出去,帐篷外星空暗淡,冷风如刀,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山风呜咽,树影婆娑如鬼笑,草木皆兵。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冰冷的目光搜寻着黑暗中每一个可能藏身的角落,看得太入神,冷不防撞上一道娇软的身躯。

      “啊!”从七公主营帐中出来,刚好路过栅栏边的谢宝真被撞得一个趔趄,揉着肩膀愤愤抬头,还未开口责骂,一把冰冷的匕首已横至眼前。

      谢宝真吓呆了,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似的,想叫也叫不出来。
      好在只是一瞬,那把森寒的匕首瞬间收回。她抬眼,看到了谢霁神情复杂的脸。

      他面色生硬且警惕,或许还有些担忧,看着吓得一动不动的谢宝真,以手势问:你没事罢?

      好半晌,谢宝真总算喘过气来,眸子里水光一片,抚着胸脯发出一连串的质问:“你干什么呀?刚才很危险的知不知道?伤着我可怎么办?”
      嗓音娇细发颤,委屈得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赤脚走在雪地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哀求道:
    “给个收藏吧,好心人!上帝保佑你们,给个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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