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我好》宜澄

16、第 16 章

　　他白衣黑裤，身长玉立，正站在餐厅门口跟老板说话。
　　他在这里做什么？俞思渊满腹疑惑。她调转车头，把车停在路边。锁了车门，向二人走去。
　　傅亦恒表情一直淡淡地，看到她忽然出现，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却也很快掩盖过去。俞思渊一把夺过老板手上的纸张，定睛一看，租赁合同四个大字赫然入目。她翻到最后，看到傅亦恒的署名，瞬间明白了整件事。
　　她一时热血冲上头顶，气不过的将合同甩在傅亦恒身上，“你最好解释清楚。”

　　傅亦恒淡淡一笑，用眼色支开了餐厅老板，才悠悠开口，“我做什么，有必要向你解释吗？你是我的什么人？”
　　俞思渊急得额头沁出薄汗，她眉头聚结在一起，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我向你求助过的啊，帮忙盘下这家店。”
　　傅亦恒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又很快移开，“我没答应要帮你。”身体像是逃避她的注视，微微侧转到一旁。
　　俞思渊紧追不舍，绕到他面前，“你可以不帮忙，但你没必要插一脚，让别人无路可走啊。”她红着双眼，情绪激烈，像只被激怒的狮子，“况且，开不开这个店对你来说根本无所谓，但对别人而言，可能是关乎生存的大事。”

　　傅亦恒也失了耐心，伸手重重拍在身旁树干上，表情乖戾又狠决，“同一件事情，穷人来做就是志向远大，我来做就是无聊消遣，俞思渊，你划分的标准还真是简单粗暴。”
　　“做事总要有先来后到，事实上是我们先有意向的。”俞思渊眼睛蒙着水雾，被眼前的男人气得泪水快要掉下来。
　　但她知道，不能把自己放到特殊的位置上。也许她温言软语几句，他可能会心生怜悯，从而回心转意，将店铺让给她。
　　她当然期望好的结果，但这个结果最好是因为道义、公平带来的。而不是因为她娇滴滴的乞求，掉几滴眼泪，被异性怜惜而施舍给自己。
　　所以她仍坚持和他讲着道理。

　　傅亦恒看她强忍着泪水，眼睛因此多了几分澄澈少了一丝迷离，勾人的气息随之收敛，平添几分青涩，与学院门口青春蓬勃的大学女生毫无区别，不由暗嘲自己跟小姑娘计较什么。他呼了口气，平静几分，“你们？看来你俩的关系亲近不少。”
　　“这与你无关。”
　　傅亦恒轻笑，向前逼近一步，“有了新人，这么快就要甩了旧人？”
　　他离得太近，声息晕染在耳廓，俞思渊后退一步，皱眉发问，“你发什么疯。店铺到底让不让给我？”
　　傅亦恒直起上身，表情又恢复冷淡，“先到先得。”他扬扬手中的合同，径自离开了。
　　“混蛋！”俞思渊朝着他的背影大声喊。他恍若未闻，头也不回的驱车汇入了车流。

　　俞思渊奔驰在乡道间，心中充满自责。如果没有去找傅亦恒帮忙，他就不会知道这件事，他不知道这件事，就不会半路抢走乔迈看中的商铺。
　　原本想帮忙的自己，反而越帮越忙。
　　而傅亦恒插手的动机，俞思渊没有去深想。在她心里，傅亦恒做事全凭好恶，毫无准则。心思比古代最荒唐的暴君还要深不可测。
　　一个圈子玩在一起的朋友，很少有人开他玩笑，见他基本都恭敬有加。想起与他初次见面，自己就阴阳怪气嘲笑了他，俞思渊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大概是那天脑子进水了吧。
　　不对，根本原因在于傅亦恒根本是只笑面虎。平日笑吟吟，翻脸比翻书还快。俞思渊想，自己该早日考虑与他解绑的事情了。

　　汽车驶进东阳生态园停车场，与上次光秃秃的景象相比，园内在景观大道两侧栽种了树木花卉，正是绿意盎然，花团锦簇的时分。
　　俞思渊走到休闲广场，广场中央堆着一盆盆的月季花，工人们正将月季移植到广场喷泉池外环。她拉住一个头戴遮阳帽的中年妇女，“请问，看到乔迈了吗？”
　　妇女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个遍，才扯着嗓子高声喊，“麦子，麦子，有个姑娘来找你。”这一喊不要紧，在场所有的目光整齐划一地朝俞思渊看过来。

　　俞思渊有些红了脸，微微垂下头，直到视野出现一双灰色运动鞋。
　　往上是结实的小腿，内侧肌肉线条明显，腿毛浓密，接着是卷到膝盖的裤腿，叉在腰间的双手，白色T恤隐隐透出胸前紧实流畅的肌肉形状，凹陷的锁骨，汗湿的脖颈，最后看进乔迈带着疑惑的双眼里。
　　“眼睛怎么红了？”他声音似清泉，缓缓静默，抚平她焦躁愧疚的内心。
　　“对……对不起。”俞思渊嗫嚅着。
　　她低着头，乔迈只看见泛着一圈光泽的发顶。听她低若蚊蝇的说话，不觉有些好笑。“你开五十公里过来，就为了让我看你的脑瓜顶？”

　　俞思渊噗嗤一声笑出来，用手抹干鼻涕，抬头看他。“你问我要多少树？你这里有吗？”她刚刚哭过，瓮声瓮气的。
　　乔迈看她一眼，缓缓的说，“我这儿没有，不过，我可以收到你要的品种和数目。”
　　俞思渊揪了一片杂草叶子在手指间毫无目的转着，对他的自信表示怀疑，“你确定？小区绿化需要的种类多，数量可能不是很大。”
　　乔迈笑笑，“我也跟树打了不少交道了，十里八乡种什么树我都门清儿。”他指着身后堆积的树苗花卉，“这种叫栾树，在杨庄种得最多。花圃在城郊尹庄最为集中。”
　　俞思渊点点头，这两个村庄因为树木花卉种植在槐城远近闻名。“你就靠四处打工，打听到了这么多消息？”这个人的交际沟通能力是有多强。俞思渊这种轻度社恐患者自叹弗如。
　　乔迈看她睁得圆圆的眼睛，不禁失笑，“这很值得一提吗？”
　　俞思渊把手中蹂\\|\\躏成泥的草叶扔到地上，重重点头，“这当然很厉害。”

　　乔迈见她一身职业套装，动作却浑然一股天真，只觉矛盾与自然同时交织在她身上，冷漠中透着娇憨，强硬中携带脆弱，这样的女人，别具一格。单单站在面前，就吸引着他戳破她的冷漠，将蕴藏的纯真尽数释放。
　　俞思渊问他，要怎么从中提取利润。乔迈却一动不动，不知思绪跑到哪里。俞思渊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将他神思唤醒。

　　他不自然的咳了一声，目光移到人工湖边，望着湛蓝的湖底，尽量让自己声音保持稳定，
　　“可以把需要的品种数目还有工期发给我，我保证如期交付。我挣中间的服务费就行。”
　　说完，低头瞥了仔细聆听的女人一眼，接着补充，“入行之作，收个友情价即可。”
　　俞思渊展颜一笑，“还真是胸有成竹呢。”
　　“那是，爷们做事儿，哪儿能一上来就说自己不行的。”
　　俞思渊觉得，乔迈的自信仿佛与生俱来，他从容而不骄傲。开餐馆的计划半路受阻好像丝毫没有影响，他一丝颓丧低落也没有。站在那里，依然笔直挺拔，像一棵历经风雨依然屹立不倒的雪松。

　　远远听到有人喊乔迈过去，俞思渊笑着向他挥手，“你先去忙。”
　　夕阳披了一层暖黄的光在女人身上，使整个人都散发着柔柔的光芒。映着余晖，她笑颜纯真惹人留连。乔迈有些移不开脚步，他望着俞思渊弯弯笑眼，声音低哑：“我该怎么谢你呢？”
　　他不知不觉靠近，男人独有的气息传递过来，萦绕鼻端。俞思渊被他专注看着，男人沉沉的眼眸似一泓深潭，望不见底。她听见自己心跳砰砰，如春鼓重擂。
　　她轻咬下唇，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叮咚一声，手机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