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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白羽の矢が立つ ...


  •   午后,常暗御翎带领白鸟昙来到那片古老的试炼之地。两人合抱的石柱支撑起高大的穹顶,阳光透过穹顶之间的空隙投射而下,将两人眼前景象切割成琴键般的光影交错,微尘沉浮其间,偶尔闪过一丝亮光。尽管风格截然不同,白鸟昙仍在那一瞬间回忆起那座潜藏在自己意识里的记忆宫殿,一样的陈旧,一样的充满……失落的记忆。
      这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回忆之地。
      她敲了敲悬挂在门口的青铜小钟,浑厚低沉的钟声响了三声。待这钟声沉淀下去,周围的静谧却更为深重了。挽着松松发髻的女人转过身,笑意清浅,对她轻轻点头:“去吧。”
      直到她走进沉沉黑暗时,耳边仿佛还能听见清脆钟鸣,也许是从深处传回的回音,冰冷的空气紧贴她裸露的后颈,她长长地出了口气。
      封闭的。
      黑暗的。
      寂静的房间。
      在那片几乎死寂的无声中,一句窃窃私语像是小蛇般钻入她的耳廓。
      “就是她吗?”
      第二句、第三句如同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冒了出来,像盛夏时节声嘶力竭的蝉鸣,到最后甚至无法分辨这些声音究竟在表达何种意愿。她漠然地环顾四周,五颜六色的人形轮廓逐渐清晰,能辨认出的只有他们身上似曾相识的制服样式。
      “安静!”
      讲台上的教师虽然喝止了潮水般的窃窃私语,可随着那猛然压抑下来的寂静,更多的、更露骨的恶言恶语报复性地反扑而来。
      闷热的夏季,疯狂的恶意。她以为自己早已忘却,重新站在讲台上时曾被注视的异样心情。再度回首过去,一切选择都仿佛是命运的必然。因为被孤立,被拒绝,因为能听见那些被压制在心里的恶意,于是她同样拒绝了善意。
      “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一只温暖的手按住她的头顶,喝止了议论的亲切女性,那双关切的眼眸里,蒙上了些许失望。
      孤独的。
      怀念的。
      遗憾的。
      她一一走过。
      有时,她也会后悔。假如当初选择了更温和的方式,现在是不是就会完全不同了?
      但做出那样的选择,还是自己吗?委曲求全,为了穿进鞋甚至把自己的脚后跟削掉,这样会得到最后的幸福吗?承认自己不是太阳,承认自己并不是理想中的模样,接下来——
      你仍可以成为夜空中唯一的光。
      意识急转直下,暗淡的月光倾泻,落到她身上时便像烛泪般凝固,她听见低低的哼唱。
      “没事了。”
      “没事了,我的小宝贝。”
      那次事故,深受打击并不止她,还有那个固执又倔强的女人。她再婚了,可想要保护的孩子却离她越来越远。随着年岁渐长,那道鸿沟越发扩大,只是两人都学会了粉饰太平。她没有错,她也没有错,当爱已经成为束缚的枷锁,她只想从紧紧抱住她的怀抱中挣脱。
      来到这里,她大概明白所谓的“试炼”是什么样的内容了。放大内心的疑惑与羞愧,从而让自我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与否定之中。对于拥有两个人格……不,两个意识的身体来说,这是一场自我的争夺。
      一旦被过去束缚的人,会被黑暗吞没。按照常暗御翎的说法,常暗踏阴是在昨日傍晚进去的,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她,非常担心他。
      发生了什么?
      从神野回来的那一日她便觉得对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也许,他压制得太好了。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闪入她脑海里。
      ——我在十五岁的时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自卑又自大,总以为自己是一匹孤狼,心里却在偷偷羡慕着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如果是当时的自己进来,绝对会挂在开头吧!
      不过……哪有两个意识的争夺?
      她刚想着,眼前的黑暗忽然颤动起来,有几点星光从缝隙中挤进黑暗,没跑几步就泯灭在黑暗中。随着粗哑难听的门轴转动声,一线白光从黑暗中透了出来,然后逐渐扩大。
      门,缓缓打开。
      明亮但不耀眼的白光中,一个浑身漆黑的小人出现在她面前。它一言不发地张开双手,试图将那扇门死死堵住。
      面对恶意与排挤,看起来毫不在意的自己,还是幻想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它没有五官,也不会说话,只会躲在影子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交给你。”
      小黑人点了点头。
      “我谁也没有办法拯救。”
      “因为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啊。”
      这些自言自语,大概都被它听去了。她望着那道小小的身影,蹲下去,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没想过还能再见到它。
      “对不起……”
      “但我一定要过去。无论前方是什么,我必须要学会自己去面对。一直以来,谢谢你。”
      小黑人握住她的手指,触感有点阴凉。它摇摇头,倒退着消失在门后的光芒中,像是午夜的雪融化在正午的日光下。
      前方三道人影靠近她,乍一看还有点眼熟,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如果我狠不下心,那么我现在根本不能站在你面前。”
      瘦削而高大的男人有着一头倔强的卷发,苍白的手间抓着一顶渔夫帽。
      “如果我没有带走妹妹,她现在还在魔鬼手里!”
      少年人尚未长开的身形缠绕着青色的火焰,他眼里满是不甘与仇恨。
      “如果我不做坏事的话,我就没有办法活下去。”
      持刀的中年男子,喃喃道。
      他们异口同声:
      “你告诉我,还能有更好的方法吗?”
      判断善恶是那么容易而又高高在上的事情,而对于身处黑暗的人,普通的标准却需要他们付出额外的努力,尽管如此也不一定能够达到。
      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
      她叹了口气。
      “我要是知道的话,还会待在这里吗?”
      “因为没有,才要去找啊。”
      “我只知道,犯了错肯定要受到惩罚。想作为一个人活着,就不能放纵自己堕落,连自己正在堕落这个事实都要否认。”
      话音刚落,几个身影向她靠近。白鸟昙吓了一跳,不光要舌战群雄,还要上演一场荆轲刺秦王吗?这些身影在她面前散去了。
      落在最后,轻轻戴上渔夫帽的家伙留下了两句轻飘飘的疑问。
      “我知道你可以感受到他人的情绪。”
      “那你的情绪呢?你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
      没有回答。
      仍然是一片黑暗,只是在她身后的来路,亮着一点微光。继续迈步吧,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脚下的回声悉悉索索,眼前的路不知道将会通向哪里。
      她想她来试炼,简直就是在开挂呀,小黑怎么可能会跟她争,从创造出来的那一天,它就注定是光下的阴影。
      最终,她终于见到了。
      隐藏在走道最后,蜷缩成一团暗影。黑色的羽毛蔓延到了全身,猩红的眼露出浑浊的光,暗影的两只手臂化成羽翼般的形状,层层叠叠的羽毛从手臂上生长而出。
      “暗影!你在干嘛啊!”
      常暗踏阴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暗影出于某种限制似乎也不能攻击,而是瞪起眼威胁来人不要靠近。当然,在没有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白鸟昙也不会选择贸然靠近。
      “一般来说,由自我产生的存在,都会对主人产生强烈的孺慕之情,你是怎么回事?”
      狰狞的尖利鸟喙大张,发出几声破碎的话语。
      “羁绊,弱点!”
      “有我,够了!”
      “……你原来是黑化系的啊?暗影,你很有天赋啊!来跟我学做菜吧!”
      一边这么说,白鸟昙一边思考着对策。
      羁绊?几个相关的词语闪现在她的脑海里:临时取消的合宿,公开道歉,家访,以及出现在直播里的雄英学生……所以难道是……
      “你在担心吗?还是在后悔没有跟同伴一起留在神野?”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察觉呢?
      暗影眼里的血红似乎快要燃烧起来,它发出了非人的叫声。白鸟昙几乎没有办法分辨出它的意思。她硬着头皮靠近几步,却被双翼卷起的风压吹得半跪在地。
      “不是这样的啊!规则的出现正是为了帮助人们界定能为与不能为,而不是被奉为真理!对我来说,站出来不为任何人,只是为了心中的自己。 ”
      “这就足够了。”
      暗影警戒地盯着她,对她一个人的表演始终无动于衷。
      “可恶,为什么嘴炮没用了!”白鸟昙立刻撸起袖子,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已久的制胜法宝,“只能动手了!”
      “我来教你做影子啊傻孩子!”
      她打开手电筒,一道明亮的光柱顿时大放光明,目标暗影惨叫一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水,其惨烈程度让白鸟昙握着手电筒的手抖颤了一下,她喃喃自语道,“妈耶,以暴制暴这么爽的啊。”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手电筒的底部戳了戳趴着没动静的暗影,它翻了个身,朝天吐出一团黑漆漆的雾气,两只眼睛还在咕噜咕噜转蚊香。他(他们?)身上的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化,恢复成了平时的模样。
      白鸟昙伸手捋了捋他头顶有点凌乱的羽毛,趁着人还没恢复意识,又偷偷摸了摸喙部。很难形容下手的感觉,金属的冷但又像是木质的滑,由宽到窄划了个漂亮的弧,到了最顶部向下勾,被咬一口估计会很疼。
      这个个性的弱点是在太明显了,但在现在职业英雄一般都是分工合作的前提下,只需要做到在某方面极致的强大,后背就交给队友!
      ——你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英雄的。
      下一秒,却对上一双黑色的眼睛。
      ……
      “这里好像有点灰!”白鸟昙心虚地解释了几句,“我已经擦掉了!”
      常暗踏阴很有风度地推开白鸟昙还放在他喙上的手,暗影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挠了挠自己的头。
      “嘎?”
      常暗踏阴咳了一声,“是母亲让你来的么?”
      白鸟昙点头点头。
      他看着她,吁了口气,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感慨一句:“还是让你看到了啊。”
      “我并非出生于此,唯一的记忆便是第一次觉醒个性时,紧盯着我的无数双眼。他们说我的个性也许会是复兴家族的关键,但父母亲立刻将我带走了。”
      “……个性婚姻什么的?”
      白鸟昙一脸震撼,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会有!不不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话果然还是……不敢置信!
      “咳咳咳……大抵如此。”常暗踏阴大概从来没有跟人讨论过这样的话题,音调都变得有些不稳,“只是长辈们的意思,但……但是……”
      “会是怎么样的女孩子呢?像百灵鸟一样歌喉动听,还是像雨燕一样高傲而纯粹?”
      她低下头,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尽管有些困惑,但那双凌厉的眼仍然直视着她。和父亲很像的眼神。
      白鸟昙忽然转了话题,看向石柱上的雕刻的禽鸟花纹。
      “对了!突然来常暗家,我真是确确实实吓了一跳啊!不光神神秘秘的,连爸妈长得这么好看!”
      “如此果决的你,也会畏惧什么吗?”
      转移话题失败。
      白鸟昙笑着回答:“我当然也是会害怕的吧?毕竟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即使身高差和年龄差都不是问题,可我们所处的位置,所眺望的远方,都是截然不同的地方。”
      “所以我,想要追逐。哪怕方向不同,但是只要我走得更远,是不是能够最终遇见呢?”
      “……”
      她似乎找到了些许来自大人成竹在胸的气势,看似轻松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我追到了吗?”
      少年清亮的眼眸清澈见底,他微低下头,“追到了。”
      白鸟昙仗着夜黑人胆大,吧唧一口亲了上去,触感不像想象中是毛茸茸的,反倒有点滑,毕竟鸟类的羽毛和野兽的皮毛不太一样。耳垂热得发涨,连她自己都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似乎就在耳边响起。她抿唇思考,这个时候是应该假装被外星人控制了大脑撒手就跑,还是应该趁热打铁,亲一口回本,亲两口血赚!
      她犹豫半天,被暗影掀了出去。
      “你们冷静一下!”
       “这里还有未成年人!”
      ~~~
      惠子的第二封信终于到了。最后法官们还是决定判决惠子无罪,因为她拥有两个人格,她不需要为A子犯下的罪承担刑事责任,但作为保护以及监视,惠子必须接受由专人负责的观察名单。至于哥哥和父亲,都被判刑了。
      她还说,有一位和善的姑母领养了她,在新学校里她交到了朋友,是一个酷酷的小太妹,还带她去了夜店。但是她们两个一眼看上去就不像成年人,保安拦着没给进。
      看到这里白鸟昙欣慰点头,仿佛看到这位保安大叔浑身发出耀眼的光,洁白的羽毛从他身后展开。
      她拿着信往后面一个飞扑:“常暗!有空我们再去青团市玩吧!”
      虽然有些措手不及,可靠的小少年还是稳稳地接住了仿佛失了智的白鸟昙,他想了想,“下个周末的话应该……”
      “哇!”
      ……
      咳。
      好孩子千万不能在没成熟的时候就想要像大人一样为所欲为喔。

      ……坏孩子也不行!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白羽の矢が立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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