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天下》大秦巫女

54、汤金宝

　　“你绝对想象不到我看见了什么！”金正中一副见鬼的模样冲进卧室，惊叫声让况家父女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那你看见了什么？”况天佑问道，偏过头却看见孔宣靠在门框上用手指了指客厅。
　　“天啊，祖宗显灵，马家的列祖列宗，我金正中以前是玄武童子，现在是马家四十二代传人，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对马家忠心耿耿，以守正辟邪为己任，同时还兼师父的勤杂工，像我这么吃苦耐劳的好徒弟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所以，保佑我下次□□中头奖。”金正中双手合十，碎碎念道。
　　况天佑无视金正中，直接走到客厅里，一个女人正站在马丹娜牌位前上香。
　　“自己给自己上香，看来我一定是世间第一人了。”女人拜了拜，转过身笑道：“好久不见，况大哥。”
　　况天佑忽然间像是回到了那个清冷的黑夜里，扎着两根大辫子的女孩，冷漠地盯着遥远的夜空，却侧过头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轻轻地叫道：“况大哥。”
　　况天佑走到香案边，点燃三炷香，拜了拜，插上香，这才马丹娜说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居然一点也没变，马姑娘。”
　　“我还是比较习惯你叫我天师小妹。”马丹娜用相同的脸露出与马小玲绝不相同的可爱神情，然后旋身坐在沙发上，一派长辈口气地道：“我的侄孙女搞不定了，自然轮到我这长辈出马。”
　　“马小玲到底怎么了？”况天佑开门见山地道，马小玲昏迷两天了，求叔诊断以后也是毫无头绪，他呆在家中彻夜查找资料，整个人都要爆了。如果不是况恋昔说马小玲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陷入深度睡眠状态，况天佑恐怕已经把马小玲送到医院去了。
　　“我就是感觉到离心咒的封印被人触动了，所以才会赶回来。”马丹娜把询问的目光落在况恋昔身上。
　　“别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况恋昔立刻撇清关系。
　　“到底马小玲被封印了什么，很重要吗？比马小玲的命还重要！”况天佑几乎是吼叫道。金正中见状立刻拉了拉他，对马家的长辈这么说话，天佑你太没规矩了。
　　孔宣摆明一副听八卦的表情，就差抓袋爆米花来吃着了。
　　“此乃家族秘辛，非马家人无权过问。”马丹娜冷下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势油然而生。
　　“那我该有权知道吧。”金正中插嘴，却看见况恋昔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瞪着他，鼻子里喷出一个“哼”字。金正中心中一凛，打一开始这个小祖宗就一副看他不顺眼的样子，他真想不通像自己这么平易近人到好欺负的老实人怎么会有马家人不喜欢。
　　“你还未够格。”马丹娜微微摇了摇头。
　　身为马家的儿女，自然要有为家族奉献一切的觉悟。
　　马小玲躺在床上，眼睑翕动，薄薄的眼皮下眼珠飞快的转动，头不住颤动，浑身战栗不止。
　　从马小玲全身陷入门内的那一刻，门便消失了，马小玲站在一条只有去路的甬道里，背后是一团漆黑，每前进一步后路便消失一点。
　　马小玲只能不断迈步，仿佛稍一停顿便会被身后的黑色怪兽吞噬。鼻间是马家的袅娜香，扑面而来的是干燥的风，这让马小玲心中稍稍安定。这条甬道似乎很宽，马小玲看不见两壁，平开的手臂也无法触摸到墙壁，她并没有执拗地想去丈量道有多宽，而是默念着“境由情生，万事万物，莫非虚幻，心神皆定，则万劫不动……”。
　　这样一段寂静无声的黑暗之路，马小玲似乎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才走完。站在路口，回望身后，马小玲捻动手指，食指上旋转出一灯火花，轻轻一抛飞进黑暗的甬道中，慢悠悠地照亮来路。
　　马小玲脸色煞白，其实这条路也就比马小玲的两臂不多不少宽上那么一点，墙壁上血红色的液体如蛇般游动，时而幻化出一张狰狞的脸，时而又是一脸嚎啕哭相，似悲似喜。最令马小玲毛骨悚然的是，有几张面孔她竟然在马家子弟的记录上看过，而那些记载无一是试炼失败重入轮回。
　　马小玲非常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贸然照亮甬道，而是靠着灵魂的探寻走完了整条路。马小玲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转身走上眼前的高台。马丽达送她进入的是属于她的甬道，那么只会通向她心中想去的地方，如果换了其他人这里或许就不是一座高台了。
　　马小玲激动地跨上高台，妈妈，妈妈就在前面。
　　高台之上是一座巨大的轮盘，轮盘由一圈圈轨道组成，或逆或顺缓缓转动，相隔的缝隙间漏出金光。轮盘的正中交缠着手臂粗的精钢锁链，似乎禁锢着一个人。
　　马小玲捂着嘴，抖动着双腿走近轮盘。锁链下是一个女人，凌乱的长发覆盖了她的大半张脸，一层黑纱罩住她赤裸的身体，身体上用朱砂写满了符文。
　　女人稍稍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马小玲，两人对视着，马小玲的眼中盈满了眼泪，而女人似乎更加茫然了。
　　“你是那家的弟子，怎么会到这里来？”女人进来九年了，除了命巫来看过她一次就再也没有人来过。
　　“我是马小玲，你是谁？”马小玲不能相信自己还能如此冷静地发问。
　　“马小玲，马小玲，马小玲……”女人听见这个名字竟像是着了魇，“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小玲，小玲，好熟悉的名字啊。”
　　马小玲期望地望着这个女人，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很可能是自己妈妈的人会一副失忆的模样。
　　“马小玲，马大龙，汤金宝，马小玲是马大龙和汤金宝的女儿……我是汤金宝，马小玲是我女儿……我是汤金宝……”汤金宝像是哭了出来，越发癫狂地叫起来。
　　“妈妈，你是我妈妈。”马小玲激动地想冲上前去，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立刻回去，忘记这里的一切。”汤金宝厉声道。
　　马小玲愣了愣，妈妈明明一副需要人解救的模样，为什么她反而叫自己离开。
　　“你是担心长老们惩罚我吗？不会的，丽达姐姐送我进来的。”马小玲再次试图靠近，却还是徒劳。
　　“丽达姐姐？是命巫大人！不可能，命巫大人怎么会叫你来这里，她明明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难道……啊——”汤金宝忽然头痛欲裂，猛力撞向轮盘。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马小玲担心极了。
　　半晌，汤金宝停止了自残的举动，静静地埋着头，幽幽地开口：“小玲，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在这里，我要出去，我要去见他。”
　　马小玲不知道妈妈么想见谁，但想来应该是自己的爸爸马大龙。她点点头，决定使用马灵儿的力量，虽然封印已经快要完成，但是在灵气充沛的钧台，马小玲还是能够操纵大部分自己同化的马灵儿的力量。
　　“龙神赦令，冥神借法，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破！”随着马小玲真言落地，巨大的神龙照亮了整个度灵台，神龙似乎怔了怔，但在马小玲的催促下仍然猛烈冲击着轮盘。捆绑着汤金宝的锁链应声而碎，汤金宝滑落地面，神龙并没有消失，而是高高地浮在空中。
　　马小玲冲上前，抱着妈妈的头，朝半空中的神龙说道：“龙伯，谢谢你。”神龙摇晃着硕大的头颅，在空中盘旋游动，精光四射的龙目死死盯住汤金宝。
　　“妈妈，你怎么样？”汤金宝伏在马小玲小小的身体上没有作答，马小玲扶着她的肩膀关切地注视着妈妈。
　　“小玲，谢谢你，不过还不够……”汤金宝抱住马小玲，勒紧的手臂让小玲觉得非常不适，而妈妈细微的声音更是让她需侧耳凝听。
　　“如果……有你的血就足够了。”汤金宝猛地扑倒小玲，幽绿色的眼睛中是嗜血的渴望，尖锐的獠牙陡然出现在马小玲的眼前。小玲似乎被这个突来的冲击吓坏了，只是用双手抵住汤金宝的肩膀，而忘记了用灵术制住她。
　　神龙在空中焦急地攒动，没有命令，他不能主动攻击任何一个马家人。忽然它压下长长的身子，把两人都卷了起来，被神龙的神力禁锢的汤金宝一下松开了小玲，小玲从空中坠落，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姑婆。
　　“傻孩子，为什么你非要这个时候来，再过不久等金宝彻底忘记前事，她就可以重新开始了。”马丹娜把爱怜地把小玲抱紧怀里。
　　“这都是命，不是吗？”马丽达看着不断挣扎嚎叫的汤金宝。
　　“放开我，我要去见他，他才是整个世界的王，放开我！”
　　“好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开始吧。”一群女人从黑暗中次第出现，无一例外身着马家的巫袍。
　　吟颂声响起，是一种马小玲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却异常熟悉，似乎她的灵魂早就在这个声音中洗涤过无数遍，越来越大的声音穿透身体直击人心。
　　汤金宝在这古老的旋律中安静下来，似乎一度沸腾的血液又平静了下去，她泪眼婆娑地说了最后一句话：“小玲，对不起。”然后整个眼神再度茫然起来。
　　度灵台上的轮盘随着众人的吟唱发出应和的声响，盘面变得如同深邃的苍穹，像是揭开了一层纱幕，一只白玉般的大手从轮盘中伸出，轻轻握住空中的汤金宝，把她带了进去。
　　“有劳地藏王好好照顾她了，希望在枢忘台能让她脱胎换骨。”马丽达高声道。
　　手消失，轮盘关闭，星轨一如既往地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