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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王屋比剑(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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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时间一闪而过。这三天我和齐锦鲤都在马不停蹄的向济源赶,可是等我们到达王屋山下,已是比剑前的最后一个晚上。
三天的时间也可以很长,起码可以长到让谣言四起。最令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最近竹叶青和齐家的新闻都很多,人们驰骋的思维就开始将二者联系在一起。没有官家的证实,也没有齐家人的声明,三天之内天下人心中似乎都认定了竹叶青是杀害齐家四口的凶手,至于原因是什么谁会去过分关心?!是情杀,是仇杀,甚至是奸杀……荒唐而可笑的理由就这样迅速萌发,慢慢深入人心。
前来王屋山观战的人很多,不仅一些江湖游侠赶来捧场,连武当和少林这样的泰山北斗也派人前来。一下子寂静很久的王屋山沸腾起来,山下镇子上的客栈酒店几乎是爆满,许多定不上房间的人只能去马棚街边凑合一夜,在他们眼里,这一场期待十年的比剑——值!
齐家在济源也有一些房产,但是为了避嫌我还是央求齐锦鲤在客栈里挤出了两间房。夜幕就这样无情的降临了,时不时的还会有马儿奔驰而过,道旁立刻扬起一阵尘灰。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三天的奔波使我疲惫不堪,可是心里却异常冷静和清楚。这个时候我能睡得着么?太阳穴一直突突的跳个不停,我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心跳,等待黎明的到来。
“哐啷——”强劲的秋风卷着落叶无情的踢开窗子,一股凉意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刚想起身把窗户关上,一缕幽香就飘至身前。
“黄衣姑娘,不知深夜造访有何贵干?”黄衣的身法极快,我根本来不及支起身子,她就径直跪在床边,隐隐约约的抽泣声令人怜惜。
“你……”
“我不管你是袁清笛还是阮玉箫,今天算我黄衣求你……求你去见见先生劝他……劝他不要应战,劝他会四川竹海去……”她低着头肩膀在微微颤抖,美丽的睫毛在皎洁的月光下看起来格外迷人,睫毛上零星的挂着小滴泪珠,晶莹剔透的光泽使她如水般纯净、温婉。
我叹了口气,好不凄然的看着她。黄衣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这个世界有多少这样的女子为他心碎?可惜我们都太傻,明知道这样付出是没有回报,明知道他不值得我们这样执着,可是我们都会情不自禁,情不自禁的像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你还是起来吧,你把膝盖骨跪碎我也是无能为力。”我没有去扶她,只是自己踱到窗子边望了望如水的夜色,“我又不是没有求过?不管是阮玉箫还是袁清笛,我都求过,可是有用吗?你在他身边的时间比我要长得多,你难道不了解他的脾气?既然他接下了战帖,就不会改变心意了。”
“阮玉箫,”黄衣忽改刚才的凄婉,愤怒的跳起来瞪着我,“是你,是你把他卷入这场血雨腥风之中的!是你让他去偷尸,是你让他知道齐家四口的死和他有莫大的关系……你,你要负全责!”
“你这是咒骂吗?”我回过头看她,心里打定了主意,“也许对我的咒骂会减少你心中的愤恨,可是我依旧无能为力……但是黄衣,”我走过去轻轻牵起她冰凉的双手,“我会以阮玉箫的身份去劝他,这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他。这是因为你,你比我用情……”
红马在黑暗中嘶鸣,黄衣拽紧缰绳将马停在一座茅庐的前面。茅庐前的木桩上,一个静默的身影在独自吹箫。萧声幽幽、叶落簌簌,万籁俱寂下的曲调听起来格外旷远,格外苍凉。
看来他真的没什么音乐天赋,一首曲子摸索十年也没有摸索出个所以然来。
竹叶青将口中的萧轻轻放下,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黄衣叫你来的?”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有些期待的等着我的下文。
“废话!”我走了过去,在另一个木桩上坐下。
“今晚你是袁清笛还是阮玉箫?”
“哼,对你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袁清笛吗?袁清笛和你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还及不上阮玉箫的十年萧。”
“你是来抱怨的?”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黄衣是找错人了。”
“竹叶青你为什么不回去?回你的蜀地竹海去!你来只能将原本平静的水面打乱,你既然不羡慕中原奢华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别说是你思念家乡!”
我压住快要爆发的怒火。为什么我只要一看见他这幅欠打的云淡风轻,就忍不住大怒?!他为什么这么想得开?别人的死活不管自己什么事,自己的死活也不管吗?名声也可以不要吗?
“我知道我说话没什么分量,可是我还要说——”我看了看他温婉的面色,“不要去应战,也许这是个圈套。”
“金不穿下的是‘生死帖’,我有机会说不吗?”
“那你不能像十年前一样跑到四川去?你厌倦了竹海的绿色也可以去大漠呀!你到底为什么不走?不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如果这是你要说的全部,那现在你可以走了。”他没有抬头,很绝情的将萧收回匣子里,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生气了。
他竟然在生我的气?我真想好好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样的长篇大论会把一个没什么感情的他给惹生气?我有些兴奋的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坐回木桩上。
“齐锦鲤认定你是凶手。”
“他可能是对的,起码目前是对的。”
“我说服他给我时间,我会给你翻案,你不应该背上这些。”
“……”
“如果我向你承诺一定会让你沉冤昭雪,你愿意先离开这里等我的消息吗?”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虽然我努力的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可是我真的能破了案吗?只有用这种不太聪明的方法先骗他回去,可是……他一定不会信。
“你认为我留在这里是为了雪十年之耻,或者是给自己找一个翻身的机会?”他的语气冰冷寒心,镶了银边的侧脸也因心中的悲哀而显得有些扭曲。他在强忍着什么冲动吗?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嗨……”我呼出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知道自己只有煎熬着等待鸡鸣的那一刻了。
“那就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吧……”我抬头望着泛白的东方,启明星永远是最闪耀的。“活着回来,忍着回来。——作为奖赏,我可以教你吹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