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ll me crazy》十灰十

2、02

　　赫卡翻阅着古籍，推测比对着古老魔咒与魔咒简化后的区别。她热衷于做这些没有实际利益的事情，得出结论后也没有使用的想法，而她之所以被称为毁灭魔女，更多是他人眼中的模样。
　　为此她自百年前就被神经过敏的魔女们逐出族群，独自一人在森林的高塔中生活，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他人的不理解和死寂般的孤独。
　　魔女的模样在成年后就不再有改变，可赫卡自觉自己的灵魂已经无比苍老，在时间的齿轮缝隙中辗转捻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亦如被自己禁锢在高塔里的自己。

　　早已习惯孤寂的赫卡，但凡有些喧闹就能让她恼得头疼。
　　书房外再次传来声响，赫卡不用看都知道是小虫子又摔着了。她烦躁地把书合上，搞不懂他分明看不见东西还要四处走动的想法，摔也就摔了还发出扰人清闲的声音。
　　赫卡背靠扶椅，挥了挥手书房的门就自己打开，奈尔被不明的力量提着带到她身边。
　　“小虫子，安静些。”她说罢就打算把他扔回房。
　　腾空的奈尔想要挣脱背后的力量，着急地喊道：“我有事想问您。”
　　赫卡挑眉收手，奈尔也就跟着落地，看不见的他根本没法及时反应，愣是趴落在地。即使有柔软的地毯做缓冲，早些时候摔的地方还是反馈回痛楚，他咬着牙站好，可怜兮兮地低垂着脑袋。
　　“魔女大人，您既然已经答应了我的愿望，为什么还没有行动？”奈尔捂着自己的痛处，依旧逞强着把话说完，“以及我是有名字的。”
　　赫卡没接他的话，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他。金发比来时长了些，成功挡住了他那双丑陋的眼睛，即便如此他还是将小脑袋垂得很低，好似眼睛被看到就是种耻辱。瘦削的身躯上多处缠着绷带，身着件宽大的女性睡裙，这把他承得更娇小了。
　　她在小虫子昏睡的那段时间就已经把他的背景调查清楚，早些年被生母贩售给男爵，在有着特殊癖好男爵的凌-辱下成长至今，能成功脱出全然万幸。在女仆莉莉插手之前，小虫子的命运就仅是死在男爵的地牢中。

　　赫卡无声地站起，来到他身侧时他便阖上眼皮望过来，她轻笑出声：“还挺敏锐。”
　　“不，是您身上很香的缘故。”
　　她俯下身戳戳他的脸蛋，调笑道：“不知廉耻。”
　　被提醒后奈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多失礼，羞赧地抿起唇。他巴不得自己的头发再长些，将自己燥热的脸颊一并遮住。
　　赫卡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满意地直起身道：“我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会履行，但你偏要问个不停，惹我烦了我完全能违约。”
　　“……”

　　等了片刻，见小虫子不再吭声，赫卡悠然往书房外走去，“过来吧，我带你熟悉下高塔，免得总是打扰到我。”
　　奈尔闻声靠近，但让他将步伐落在一片漆黑中还是过于勉强，他颤抖着腿在地毯上挪动，双手摸寻前路，生怕再次踩空在她面前出丑。没走几步他就已经胆战心惊，不好的回忆在黑幕中上映，可不等他言弃，一只冰冷的手就已经牵住他，霎时间全身僵硬不敢多动。
　　“跟上我。”

　　奈尔来不及多想就被赫卡强硬地拖着走，动作上看不出有多温柔，声音也是出奇冷漠，但他还是被手上传来的力度惹得焦虑难安。
　　——她付出的善意是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
　　奈尔一时间想不出究竟，他已经用自己的生命兑换了愿望，还有什么能从他身上索取的吗？
　　他至今都记得，母亲将他交给男爵时说的话：我赋予你生命，给予你食物，交于你知识，你是时候还给我了吧。
　　他遭受的罪都是为了偿还母亲的恩情，而魔女给予他的好意他要如何归还才好。
　　既然厌恶被打扰，那他是不是保持绝对的安静就好了？

　　赫卡耐心地介绍着高塔的陈设，从一楼说到顶楼，一些空置的房间就掠过。好在小虫子对待这件事还挺认真，时不时动手比量着物品间的距离，不然她讲到一半就已经没了兴趣。
　　奈尔认真的态度证明了，她消磨掉的时间是有意义的，为此她不免愉悦地想给他些奖励，“改天我把你坏死的眼球换成义眼吧。”
　　“为什么？”奈尔抬头反问，看他的样子并非兴奋，反倒像难以接受。
　　昏暗的顶楼中赫卡撑着腰，低身想跟他对视，他却退后一步低下头。她淡然问：“什么为什么？”
　　小虫子还在艰难地组织语言赫卡就已经想起他拒绝与任何人产生关联性，便笑出声，“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做的这一切不是在取悦你，而是想做便做罢了。杀了你或是让你活下去，两者间我没有侧重任何一方。”
　　“……自我满足？”
　　“不算，也对，”赫卡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将自己的双眸展露在她面前，仅仅通过视觉就将他羞辱得同一条蛆虫原地发颤，“果然有够难看的，为了得以下咽我得费多少心思啊。快快变得美味吧，这才能犒劳我的辛苦。”
　　赫卡言罢便松开手，奈尔失去凭依地跪坐在地，干涩的喉咙中发出似有似无的呜咽。
　　她有些享受自己爱吃小孩的人设了，冷笑着离开顶楼无形中给他施压。

　　赫卡找到了乐趣，自然就没有择日的意思，当晚就拿着对义眼来到房间。
　　坐在床上无所事事的奈尔听到门开的声音便跟着看去，“魔女大人？”
　　“睡过去还是清醒着完成，自己选一个。”
　　“什么？”奈尔没明白状况。
　　“又或者义眼想要什么颜色的？”
　　奈尔领悟后依旧不解：“魔女大人不是魔女吗，眼睛这点小事挥挥手就能恢复的吧。”
　　赫卡：“……”
　　奈尔了然地偏过头。
　　赫卡伸手用力掐住他的脸蛋，严肃地质问：“你刚才是不是笑了，取笑我吗？”
　　“哈，没有，绝对没有。”
　　“绝对有，”赫卡甩开他，冷言道，“我毁灭魔女赫卡，只管将你拉入地狱的事，要想痊愈就去找别的魔女，或者祈求下同样失明的神明。”
　　“赫卡，魔女大人的名字吗？”
　　“……重点不在这。”
　　“嗯嗯，”奈尔乖巧地颔首，即便知晓了魔女的名字，他也没有资格再次道出，“无论是魔女还是神明，最终，即便是无心之举，帮助我的都是您。所以将我拉入地狱也好，怎样都好，能让您感到愉快我都会听话服从。”
　　赫卡权当小虫子在放空话，淡漠地点头，“所以你的选择呢？”
　　奈尔昂首回忆着她一开始的问题，冷静地答道：“醒着吧，连这点疼痛都无法应对的话，怕是要惹恼魔女大人的进食了。至于颜色，挑选您喜欢的就好，毕竟能让您得以下咽才是主要。”
　　听完小虫子过分淡定的回答，赫卡坏心眼地凑近，“可是很疼的哦。”
　　奈尔感觉到鼻尖愈发浓郁的暗香，略显害羞地小声应答。

　　赫卡看着奈尔怯生生地躺下，自觉示意她快些行动，她就发现主导权不知不觉到了他的手上。
　　不过她也不跟小虫子一般见识，侧坐在他身边将其上身固定好就将手里的义眼摁碎。透明的义眼如同两颗破碎的水球，液体好似有生命般自主钻入他的眼睛。
　　顷刻间，奈尔就被剧烈的疼痛刺激得挺起腰，若不是赫卡稳住他的上半身就已经要跟受惊的虫子一样蜷缩打滚。他有意识地咬紧牙关尽量保持安静，但仍旧发出乱七八糟的吃痛声。难以忍耐的痛楚令他的双腿不断踢打床褥，甚至升起一股要将魔女踢开的冲动。泪腺涌出的泪水与眼眶中搅动的冰凉混合，下身失禁的温意在白色的传单上蔓延开，他的意识也在这一刻浑浊。
　　赫卡恶趣味地欣赏着他的变化，直到他休克导致浑身痉挛都耐心地注视。嘴里默念魔咒，引导着眼眶中的液体捕捉尚未坏死的神经与之相连，再跟绞烂的眼球结合，制成完美的义眼。
　　“都说了很疼的，”结束更换后赫卡抹开他被汗水浸湿的金发，在额上落下一吻，“但表现得不错哦，奈尔。”

　　奈尔醒来时大脑依旧一片混乱，平静地躺在床上许久才理清思绪，但眼睛的异物感明显消失了，连义眼本该用的沉重都没有。他好奇地摸向眼球，从指腹传来的是类似玻璃的质感，可给他的感觉却是眼球始终完好，与以往不同的只是看不见而已。
　　奈尔刚想起身找赫卡就不敢乱动了，那股熟悉的体香近在咫尺，而且仔细听闻还有平稳的呼吸在身侧。
　　他僵硬着身躯不知如何是好，担心惊扰她的同时又因她在身边得到片刻的安宁。
　　奈尔侧过脑袋，颤抖着手伸过去，触及到衣服后便确定她确实就在这。奇怪的念想一时间占据了他的思绪，他想抱抱她，想被她回拥，想要抚摸她的面容，被她的气息包裹。
　　这种主动索取好处的想法是他不曾有过的，而这如同接触“神明”般沉重的好处，他要付出什么才能还清？
　　“你在想什么？”
　　“神明”慵懒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内心的奢望仿佛被一眼看穿，搭在她腰上的手也下意识弹起，心如同做了错事般跳个不停。
　　赫卡完全不管小虫子为何羞愧难当，挑起他的下巴拉扯下眼皮，见义眼制作得还不错就继续阖眼休息。
　　奈尔等赫卡放手才起身想要逃跑，最好再找个地洞钻进去。可不等他下床，她就已经拽住他的手臂，一把将其圈在怀里。
　　“别乱动，让我再休息会儿。”
　　奈尔真不敢动了，即便知道她是为了让他别发出动静才这么做，不曾有过的喜悦与温暖从胸口溢出，自身心脏的鼓动剧烈得要将他的听觉剥夺，他甚至产生自己此刻便死去也无所谓的想法。
　　贴上背部的柔软，耳边的鼻息，缠绕在周身的体香，无一不让他的身体诚实地做出反应。
　　奈尔难堪地捂脸。
　　赫卡：“啧，都说了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