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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张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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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全都在东陵过了,谢无延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好像自从她被林逝初“劫持”之后,陆盛的搜寻动作就特别快。
从前一个地方停上十天半个月的陆盛也不急不催,到现在基本一天换一个住所,跟急着去投胎似的,就连谢无延想要看看路边发生点什么路人的纠纷他都不让,搞得到处束手束脚不自在。
比如现在,面前躺尸似的躺了个断臂酒鬼,陆盛也打算不管,正眼都不看这躺地的木瓜一眼。
谢无延就特别复杂地看着他。
所以说他这是修的什么道,满脑子装的都是什么屎……哦,不对。
她转念一想,大概都是迟歌迟歌迟歌……
当然这句话谢无延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别看陆盛表面上文绉绉的,能叨叨起来比谢无延娘亲还能叨,苍剑派“路老妈子”这个称号可不是空口说说的。
不过这个断臂的酒鬼……
谢无延走过去很远又回头看了一眼,想起了之前在无名山听到那个少年说的话,说有一个断臂的酒鬼去了后院寻茅厕,吓个半死逃了出来,然后无名山的村民被传染得了病。
怎么感觉最近断臂的人这么多,还都是酒鬼?
也不知道现在那个断臂的酒鬼是死是活,毕竟普通人看到那样一口大棺,里面还藏了个大活人,就算没死那也估计得疯,而那少年……
“之前在无名山的时候,那个老板娘的儿子,”谢无延道,“现在怎么样了?”
陆盛皱了皱眉,道:“死了。”
“死了?”谢无延挺吃惊,没想到那个叫段黎的姑娘这么狠。
陆盛没再说话。
火毒样的气温蒸得脑壳子吸溜儿疼,谢无延抬手擦擦汗,不经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随即想到了那天陆盛横冲直撞的一吻,缠|绵时候的青涩。
现在回忆一下,啊……好像确实是甜的。
陆盛忽然道:“今天晚上出来试试。”
正想着不轨之事的谢无延仿佛被人当即点中要穴,她瞪大了眼睛道:“你要干什么?”
出来试……试?
陆盛向后看了一眼,停下脚步,拉过谢无延,一辆马车叮叮咚咚驶过去,才放开她,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道:“你二师兄方才与我千里传音,说东陵可能会有点东西出来。”
谢无延看了看经过的马车,余光处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看过去,是陆盛玉佩上的小珠子被太阳照得发光。
陆盛低头看着谢无延,道:“今晚我不动手,想让你自己来试试。”
这次带谢无延下山是瞒着迟云狄的,估摸现在那位老掌门已经知道此事,他这顿罚估计是逃不了。
前不久刚给谢无延渡过一次灵力,想着也是时候让她自己试试功力了。
“哦,”谢无延回过了头,又应了一声,“哦……”
是这个试试啊,她还以为出来要干什么呢……
“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李昶治这玩意儿也会给你千里传音,他有这么好心?”
对于李昶治的为人,谢无延最有资本来评价,平时他就巴不得陆盛低他一等,有什么功劳都争着抢着去干,还千里传音,他没千里放屁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真心来和他们说这些。
陆盛道:“他先前跑得太远,没顾得上看向阴盘,如今一时赶不过来,便问我能不能到这儿寻一趟。”
这样一说,好像确实有那么点道理,之前李昶治被谢无延气得昏了头,赌气带领众弟子的时候肯定没心情管那个盘了。他们一行人下山只带了一个向阴盘,给他拿去之后,陆盛这边自然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了。
来不及赶过来,所以给自己师兄说一声,让师兄先处理,这事是在情理之中。陆盛恰好在东陵救了谢无延,倒也不用劳烦他亲自赶过来。
但是谢无延还是不太敢相信李昶治会白白放过这一次立功的机会。
“是吗?”谢无延说,她想了想,又问了一句,“迟云狄现在是知道我下山了吧?”
“应该是知道的,”陆盛道,“不过师父没有与我千里传音,可能是等回去之后一道受罚。”
“啊……”谢无延道。
她的刘海被汗水浸湿粘在脑门上,陆盛看了看她,抬手轻轻帮她拨了拨,弄得体面些,草青色的衣袖顺势滑落,露出光洁的手臂,曲线有致,就是错综交杂的白色疤痕有些碍眼。
……白色疤痕?
谢无延突然睁大双眼,猛地一把抓住陆盛的手腕,看清楚上面确确实实是条条的疤痕之后大喊道:“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多疤!”
这一双白净的手臂上,居然横七竖八地布满了比其肤色更白的疤痕!
谢无延惊呆了。
陆盛肤色本就雪白,之前谢无延还没怎么注意到,这往近了看,条条疤痕无章地交叠在一起,绝对是被利器所伤!
他这么厉害的身手,谁能伤的了他?
陆盛云淡风轻地看了看,抽回手,把长长的衣袖重新卷下,道:“无事。”
谢无延抿唇紧紧盯着他,瞪圆了眼睛瞅着他,道:“谁干的?”
陆盛把头转过去,将衣袖好好抚得平整,道:“没有谁。”
谢无延看着他,顿了顿:“是不是迟云狄?”
陆盛摇了摇头,尚未答话,谢无延便道:“干嘛,你还想说你自己弄的?你觉得我会信吗?真当我傻子吗!”
陆盛微微一顿,偏头看着前面没有说话。
真狠!
谢无延咬了咬嘴唇,心疼得不行。
想不到迟云狄这老家伙表面安安稳稳的,下手居然这么狠,这可是自己大弟子啊!可是,陆盛身为大弟子,平日里如此听话,又为何会被迟云狄罚?难不成又是迟歌的事?
牵扯到迟歌之后想就比较合理了,陆盛没有照看好迟歌,导致迟歌溺水重病,还“疯了”,可能确实有责任……不过合理归合理,迟云狄没看好自己的女儿不也有责任嘛!怎么不自己罚自己!
谢无延心里有些堵闷,一种说不出来的堵闷,还很气愤。
她又盯了陆盛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又看了看方才被抚平的衣袖处,问道:“你伤的时候疼不疼?”
陆盛道:“还好。”
谢无延扯了扯他的袖口,应了一声:“……哦。”
一路无声,两人像往常一样边搜寻着异处,边随意乱逛地转了许久。谢无延难得地没说多少话,也没买什么吃的,就这么一路尴尬到了天黑,什么异常也没看出来。
两人逛着逛着就往郊外走了,离街市中心挺远,便决定先在一家不太起眼的小店里过今晚的夜。
东陵。
丑时,周遭静谧。
一抹颀长身影携桃纹墨袍,如夜色蝙蝠般自屋间飞过,几次足尖轻点碰到瓦间杂枝,发出细微的咔吱声,身形一隐,倏尔匿于夜幕之中。少年闪身过几家屋檐,于城外星火阑珊处一屋檐上,驻足良久,凝神向一青衣女子望去。
其中一座小破屋下靠着陆盛,正目不斜视地关注着在光亮中翻飞的谢无延。
一招一式清晰无比,剑法很随意,有点懒懒散散的胡乱感,准头不错,对着满天飘飘悠悠的怨灵一击一个准,打怨灵跟玩儿似的。
剑法也算不上乱七八糟,但是打得很随意,时不时还翻个跟头耍个帅什么的。
只是……
陆盛皱了皱眉。
打了这么久,谢无延都没有用过苍剑派的招式。
谢无延没想到这李昶治这次居然没骗他们,这东陵的晚上还真的有一大群“好东西”,正好太久没活动筋骨,反身一剑刺中一个怨灵,怨灵随即化为淡淡星光消散而去。
她拿着剑兴奋地道:“陆盛,看我,厉不厉害!”
她虽然占据了一副灵力低微的身体,但谢无延自己的身手和反应都不差,陆盛把她放在这些东西里头,也硬是没能伤着她。
陆盛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她的问话,然后继续靠墙观望。
真幼稚……
坐在一屋屋顶看戏的墨袍少年嘴角勾勾,喝了口酒,轻声笑了出来。
之后又战了许久,谢无延的剑法逐渐有些力不从心,招式倒还是翻着新地变出来,一个没站稳,跄了一下。
不是打不过,是累了。
谢无延骂了一声。
灵力低微总是有灵力低微的不便,不能像前世一样想战多久战多久。
她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陆盛,然而陆盛的视线只停留在她的剑上,似乎没有想插手的意思。
见此,屋顶上那墨袍少年慢悠悠地挥了挥袖子,那些亡灵便消散了小半,一个玩闹似的轻笑飘飘然落入耳中。
“我说这位兄台,大晚上的,怎么就留女孩子一个在这除灵呀?”
下头两人闻声抬头,就看到那人提着酒壶轻摇折扇坐于青瓦之上,垂下一条腿,晃晃荡荡,好一派风流。
桃纹墨袍,这小子长得好像有那么一点眼熟……
这谁来着?
谢无延想了想。
……啊……好烦,反正她永远记得见过别人,却记不得在哪儿见过。
一天天的年纪大了,记性就是越来越差。
见谢无延一直盯着自己,少年一时玩心大起,也不管陆盛还在场,就道:“你若叫我一声,我便救你。”
谢无延顺口问道:“叫什么?”
“还能叫什么,”少年笑了一下,“叫哥哥呗。”
陆盛看着他。
“……滚。”
少年轻笑一声,拍拍大腿起身,足尖一点又是借力而起,然后轻飘飘地落下来,黑色的发丝飞扬在夜色里根根分明,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男子身上淡淡的桂酒香。
落地之前极为轻佻地向那谢无延眨了眨眼,再次随手一挥,那群亡灵便像听从命令似的,尽数化为星光,点点退散而去。
谢无延轻喊一声:“哎,厉害小兄弟,谢了啊。”
那少年眯起眼睛,轻摇一把桃纹折扇道:“客气。”
“走了。”陆盛看了他一眼,对谢无延说道。
谢无延道:“哦。”
“哎,哎!”见那谢无延背过身就走,那少年又又急忙在后边像讨个回报似的大喊,“别走啊,姑娘芳名呐?”
谢无延回头:“我叫谢……迟歌。”
“迟歌……”少年眯起眼睛盯了她一会儿,“名儿真好听。”
谢无延笑了笑:“……是嘛。”
望着陆盛越来越远的身影,谢无延估计他这心底的醋坛子又得打翻好几缸,就挥挥手辞了这位眼熟少年。
那位少年还想再说什么,奈何醉意袭来,一时晕头转向,便假借醉意胡乱拽着就靠人身上了,眯起眼睛抬头笑看她一袭青色衣衫,还有谢无延一脸的震惊。
后来,恍惚间觉得被人抱着飞了出去,手臂有力,约摸是方才那个青衣男子,少年昏昏然睁开沉重的眼皮,没顾上自己身处何境,只是一味地笑。
好像还听见谢无延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哎陆盛,他这身衣服值好些钱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