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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霜天雪地 ...

  •   泠旧站在绛州城外东南大营,看着西边升天的天蓝色烟花,稍显疑惑。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息之间城墙上火光冲天,上千根火把将夜幕中的城上城下照得通明。
      “是火计!众军小心!”泠旧尖锐的目光扫过城墙,顿悟唐军目的。“前队、后队、左右两翼,全数散开!中军撤开中部,支援其他队列!”

      “唰唰唰!”无数箭矢挂着恶风,穿透寒夜,直袭城外的突厥东南大营。
      “这三处城外大营修筑得如此靠近城墙,完全不合乎兵法。想来这营帐的位置也是砚十一少算计好的,是我大意了。”泠旧皱着眉,拔出镜影剑,幽光乍现,箭羽四散而落,然而飞箭犹如霪雨,连绵不绝。

      一支强弩之矢突破了她的剑招,撕破了她袖口,令她略显吃惊,连连后退。“这里的箭雨似乎远比其他两个方向的密集。而且,还是床弩与长弓的混合箭雨。”
      她环顾周围兵马的情况,虽然有所混乱,但逐渐能够应对这番攻势。“但是,他们为什么还不使用火攻?”她心中掠过一团疑影。

      半空中仿佛有一团雪花被强风吹散,片冰片雪,好似千树万树梨花开,白如瓣,散如绮。
      皑皑雪飞之间,宁静远一袭白色宽袍,身背银色长剑,眼眸如白夜中的青冰,神态如幽渊下的静水。
      他信步走来之时,口中低吟:“静风过窗凉,蜀山连绵,二月飞霜。黄泉落霰歌,白竹流离,九幽彷徨。”

      泠旧转过红裳倩影,媚眼笑对白衣来客,“原来是宁公子呀,之前虽有一面之缘,却没能坐下来好好聊聊,这下好了,不请自来呀。”
      语罢,左右涌出上百名突厥兵,将宁静远团团围住。

      “泠将军。”宁静远平静地望着十步外的红衣女子,“我来此,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不用多问啦。”泠旧按剑,邪魅一笑,“骆行就是我派出的人。袭击你,袭击你师父,袭击砚十一,都是我指使的。”

      “我想问一句,为何?边境已经相安无事十多年了。”宁静远仍未拔剑,眼神清冷,凛然静对千军万马。
      “相安无事的只有唐帝国,而非突厥!”泠旧收敛起了原本邪魅神色,变得稍显怒愠,“十九年前,砚清池以砚家精锐八百人于幽蝶岭击败吉利可汗十万大军。吉利死后,突厥四分五裂,诸部互相攻伐。而我此时此刻,就是为了复兴我突厥荣光!”

      “嗯。”宁静远点了点头,右手缓缓放在了身后剑把之上,似乎不打算再问其他。
      “那么。”泠旧翻转手中长剑,镜影剑颚中央的六方镜内映出宁静远的白色身影。

      “我倒是有个问题。”夜空中闪过天蓝色烟花,成天涯望了一眼快速离去的李青舟,转身看着砚零溪,“你之前为什么要故意被抓?还不让我们救。”

      “唉。”砚零溪收起折扇,站起身。“墨工部的机关,就算你不了解全,但你也应该知道,那个地道内藏足以杀死所有进入者的机关。”
      “那刚才为何不用!何须清理杂兵。”成天涯抬手掐住砚零溪的肩膀。

      “这一点嘛。”叶风庭也是悠闲自适地起身,拍了拍成天涯的肩。“我想,这机关互相有掣肘之处,一旦开启内层机关,就会影响到外墙机关。因此进入地道清扫,是最稳妥的。这样还能保证没有突厥人可以乱动到机关。”

      成天涯松开手,冷眼看去,“哼。要是按照你的计划:把泠旧他们带入地道,机关一开,你也就陪葬了。”

      砚零溪握扇柄戳了戳成天涯的胸口,“哎呀哎呀,天涯,你这么着急推论。本少虽然有说过攻杀机关,但地道内如果也是攻杀机关,那我怎么在被俘之后安排退路?”成天涯眉头一蹙,略有疑惑,砚零溪则是笑笑,“此地道依据奇门遁甲排布构筑,而我所说的机关,只是能改变二十八个通道口的位置,让这地道变成死迷宫,饿死也算是杀死嘛。而后留下一条能让我逃生的通道,也并非难事。只是……”

      “只是什么?”成天涯问。
      “只是十一少后来发现了一个问题。”叶风庭儒雅一笑,接过话茬,“突厥军中有一位盗贼高手,有他在,未必不能识破机关迷宫。”
      “没错,锁关鸠行。所以这次多亏了叶兄,及时斧正了本少的计划。”砚零溪笑得似乎很真诚。

      “救十一少是叶某理所应当之事罢了。”叶风庭谦虚抿笑,随后道:“还是说,十一少要以身相许?”
      “是呀,理所应当。就算没有叶兄,本少自救脱走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只不过给了你一个表现的机会。”砚零溪手中折扇晃动,笑容不改。

      “以身相许?”成天涯听了,顿时脸朝叶风庭,横眉一瞪。
      “嗯,怎么?”叶风庭自然是温文尔雅应对。
      “这二堂,”成天涯冷眼环顾了一周,“有酒吗?”

      “问吧,我在听。”宁静远依旧平静而立,雪白衣边在夜风中微拂而动。
      “跟随师父十年闭关于蜀山的你,而今为何突然问世?”泠旧额前发丝在风中摇曳。

      “下山历练,有何不可?”
      “初入江湖,即成众矢之的。宁少侠,你似乎是想一步登天。”

      “登天?”宁静远嘴角似乎浮现了一抹有意无意的淡笑,他握住剑把,“哐!”雪白长剑豁然出鞘,带起剑鸣于风中往复回响,不绝于耳,“历练的最终,就是为了登天。”

      “你……”
      “我欲登剑之天。”宁静远双手挽剑,带着血色的寒气经由左掌,贯入整把长剑之中,“求第九剑心——心极。”

      “剑一,落雪。”

      “呵。就凭剑一,也想独对我突厥大军?”泠旧冷笑一声,但笑容马上凝结。

      “剑一,落雪。二冰云,三冰雷,四冰天。”宁静远竟同时念出四个剑招,随后白剑贯地,霜冻之气随着剑刃入土扩散,方圆数百尺内好似暴涨之潮,刹那间白茫茫一片,无数密密麻麻的白冰地刺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刺入突厥人的靴底、身体。

      突厥大营顿时大乱,躲开一根,又窜出十根,纵使久经沙场的战马也踟躇不敢前,无数突厥士兵被地刺阻断,进退两难。
      此时东南城墙上再起箭雨,混乱不堪的突厥人难以防守,纷纷中箭倒下。

      “砰!”宁静远与泠旧的长剑互相交错,二人在一座营帐上方交手,冻气将泠旧剑上的六方镜镀上银华,丧失了镜面原有的光华。

      “就算你的冰剑术能够混乱我营地,就算营地修建的位置正好在城上之弩的射程范围,只要我不死,大军就不会乱,更不会招致溃败!”泠旧一剑划过,劈在宁静远脸上,后者举剑横挡,重击之下,引起伤势的疼痛加剧,令其眉间紧蹙。

      “那么,再加一人,你死不死?”
      忽然,大营上方飘入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绯红划过。

      “月剑其七,星焚!”

      暗夜天边霎那间绽开一道绯红流星,从天而降。不偏不倚之下,泠旧被这道绯色剑影击中,所站立的帐顶顿时破开一个大口,与来袭者一同落入其中。

      “是你。”泠旧眼神流露讶然。
      “见到在下不必如此吃惊。”李青舟笑得淡雅无尘,手中绯剑再挥,“啊!”泠旧被重击之下弹飞,撞在营帐壁上,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已然受内伤。

      宁静远那一道白色身影随后从破口跳下,左肩下渗出之血染红了白衣。“杀了她。”他背对着李青舟,一步一步上前,边走边说。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宁兄,这点小事就让在下代劳了。”李青舟抬手拉了一把宁静远,左掌扬起赤渊长剑,一道炽热的剑气爆发,直冲泠旧而去。

      “轰!”然而又一道灰影从帐门口而来,双刀交错,将这剑气击灭。

      “你怎么来了!”泠旧却朝着眼前之人大吼。
      “主帅有难,我怎么不能来?”骆行却是侧目瞥了她一眼。

      “你这是擅离职守!城上攻势甚猛,你来了,西南大营怎么办!咳咳!”泠旧由于喊叫而使得伤躯更加难受,不禁咳出了血。

      “城楼上射来无数火箭,西北、西南大营皆起大火,兵马混乱不堪。唐军反攻,西北西南大营已经失陷。锁关鸠行整合好了残余兵马,我来这里是接应你撤军。”骆行双刀横在前,正对着宁静远与李青舟。

      “什么!咳咳……!西南、西北已经……”泠旧这下虽然吃惊,却已不觉得出乎意料,她眼神黯淡了一下,“撤?能撤去哪?这是最后的大军,目的不达成,可汗很快就要向西突厥投诚,到时就是无家可归。”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消沉!”骆行大喝一句,“锁关鸠行说找到了反败为胜的东西。现在我们只需撤退。”
      “什么,找到了吗?”泠旧一愣。

      “十一少,你说有二十八个出入口,但我们似乎并未走全,如何保证密道之内没有残余突厥人。”叶风庭看着成天涯和砚零溪两人一上一下,在二堂内翻找着酒坛。
      “啊?哦。”砚零溪稍微迟疑了一下,“我有说过要把他们清理干净么?”

      “有。”成天涯从一个木柜里抱出一大坛酒说。
      “叶兄,你觉得我能除掉整个突厥吗?”砚零溪则是提了一小坛酒回身放到桌前。

      叶风庭将手覆上那一小坛酒,略一思索,“叶某自然相信。”
      成天涯喝下两大口酒后咂嘴,“还有什么你算不到的?”

      砚零溪挑了挑眉,“叶兄如此笃定,想来已有打算。”
      叶风庭谦虚一笑,“叶某拙见,不足挂齿。”
      砚零溪也抬手覆在酒塞上,笑道:“那不妨一起写下来,再开这坛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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