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淑瑜》浅墨微弦

13、祖孙谈话

　　玄烨是一个纯孝之人，即便国事再如何繁忙，依旧每天都来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他自幼丧母，后又失祜，对太皇太后有极深厚的感情。
　　“格格，皇上来了。”苏麻喇姑对太皇太后福了福身，道。
　　“玄烨来了？快让他进来。”
　　玄烨大步走进殿内，对太皇太后行礼道:“孙儿给皇妈嬷请安。”
　　“快起来。”太皇太后已过花甲之年，她面上慈祥，和普通百姓家的老太太没什么两样，全然看不出她作为一个女政治家的手腕。
　　“玄烨这个大忙人，今天怎的这么早就来给皇妈嬷请安了？”太皇太后笑着说:“陪我去外面走走。”
　　玄烨应了一声，走上前搀着太皇太后，一起往殿外走去。
　　祖孙俩就这么走着，倒是谁也没有开口。太皇太后始终笑着，格外地气定神闲。
　　最后还是年轻的玄烨先忍不住了，他率先开口道:“皇妈嬷，孙儿想着，呐喇氏和马佳氏她们都已为人母，且如今后宫中高位的只有皇贵妃和佟妃两个，不如干脆大封后宫，如何？”
　　太皇太后似有预料地看了他一眼:“玄烨呀，你不像你阿玛，只独宠一个女人，皇妈嬷知道你心里跟明镜似的，相信你不会胡来。”
　　玄烨得了老祖母的赞许，倒也未露出什么得意的神情:“孙儿还年轻呢，哪里比得上皇妈嬷，还需要皇妈嬷的提点。”
　　太皇太后不再反驳，转而又道:“转眼间都康熙十六年了，芳仪那孩子走了也有三年了，你有没有立后的打算？”
　　玄烨答道:“孙儿正要问皇妈嬷这件事呢，皇妈嬷以为如何？”
　　“哀家明白你的心思，淑瑜那丫头，对于内廷之事，还是有一套方法的，确是内廷之贤佐。而且前几年遏必隆逝世，钮钴禄家低调了不少，封她为后，也可以制衡前朝。”
　　玄烨听到后半句话，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想要辩解，自己的心里有淑瑜，自己并非因为制衡而立淑瑜为后，但好像又无从辩解，扪心自问，即便他有那么点喜欢淑瑜，在他心里必定是大清的江山社稷远远比儿女私情重要。何况，就算自己嘴上不承认，心里难道还真的没有一点利用她制衡的意思吗？
　　皇妈嬷说的理由真是一点错也不曾有。
　　玄烨再说话时脸色已然如常:“孙儿正是此意，嗯，还有一层考虑。”
　　“哦？”太皇太后似乎知道，又好像真的不清楚，她等待着玄烨把话说下去。
　　话都说到这里，玄烨也不扭捏，说道:“保成和淑瑜这几年处的很好，而淑瑜身份又合适，膝下无子，孙儿想着，不管孙儿这个阿玛再如何细心，保成还是需要一个额娘的。”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玄烨，良久才开口道:“此事需要慎重考虑，保成是我大清皇储，万不可有什么差池。我知道你相信淑瑜，但再观察观察总是没错的，不能轻定。”
　　玄烨低下头，低声道:“孙儿明白了。”语气虽一如往常，太皇太后却听出了一股沮丧。
　　她笑着补充一句道:“既然你说他们相处得挺好，便叫保成多和淑瑜待待吧，亲近些总是没坏处的，保成不能只靠赫舍里家。”
　　太皇太后虽说的是赫舍里家，玄烨又怎会听不出来，她其实要说的是索额图。索三有野心，这是朝堂上下都知道的，玄烨想想他是胤礽的叔公，是自己最亲爱的儿子的势力，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他之前没有考虑到，胤礽作为太子，作为未来的靶子，需要势力，但不能只依靠一股势力。这一点，太皇太后却掂量到了。她方才这么一说，玄烨也立即反应过来。
　　“皇妈嬷说的是，孙儿有数了。”玄烨应道，又说，“那后宫其他人呢？”
　　太皇太后说:“你心里早有腹稿，又是个有理智的，皇妈嬷相信你能处理好。”
　　“孙儿定不负皇妈嬷信任。”玄烨郑重道。
　　太皇太后看着面前从稚气的少年，一步步蜕变出的沉稳君王，欣慰一笑。

　　这一天晚上玄烨去的是承乾宫，来的时候不似以往，要带着太子殿下，这一次，他是一个人来的。
　　淑瑜有些诧异，倒没说什么，对玄烨行了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玄烨拉起淑瑜，“朕今日心情正好，不如爱妃陪朕小酌几杯？”
　　“皇上有心情，臣妾自然奉陪到底。”淑瑜答道，“采菱，上膳，再来一壶酒。”
　　“嗻。”
　　采菱将美酒与酒具端了上来，为两位主子斟酒。
　　玄烨看了她一眼，摆手道:“你退下，其他人都退下吧，朕与皇贵妃自己斟酒便好。”
　　“嗻。”众宫女都恭敬地退下，屋子里很快只剩下玄烨与淑瑜两人。
　　酒过三巡，淑瑜的面容有些微红，隐隐有些醉意，抬头见玄烨只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没说话，不禁有些疑惑。
　　好在玄烨不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开门见山地说道:“早上朕与皇妈嬷商量过了，八月要大封后宫。”
　　淑瑜点了点头:“臣妾省得。”
　　“怎的不问问你自己？”玄烨有心逗淑瑜，语气颇为欢快。
　　淑瑜答道:“臣妾相信皇上，肯定会和臣妾说的。”
　　“倒是玲珑心思，将朕猜了个七七八八。”玄烨这般说道，又转了话题，“朕准备封你为后。”
　　这消息莫过于一个重磅炸弹，淑瑜之前不是没有那么想过，真的等到这一天，反而有些不知道要干什么，倒连谢恩都忘的一干二净。
　　玄烨见淑瑜此时呆愣的样子，倒是一阵好笑，任谁看到平日里总是端庄大气，从容不迫的人，突然如此情绪化，都会笑吧。
　　“臣妾谢皇上隆恩。”淑瑜终于反应过来，跪下道。
　　玄烨欢快道:“快起来，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哪里需要跟朕行这个大礼？”
　　他凑近淑瑜，声音低沉道:“不过，爱妃若是要谢恩，不如换一种方式？嗯？口头上谢一句，也太没诚意了吧？朕觉得不如……，这样更能让朕感受到你的诚意。”玄烨说罢，便抱起淑瑜，向床榻走去。
　　淑瑜被玄烨公主抱抱起，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两人贴得如此之近，淑瑜能清楚地听到男人胸膛处可铿锵有力的心跳。
　　“皇上……”她娇羞地道，一面将头埋在男人的怀里。
　　玄烨笑:“叫我玄烨。”
　　没有用朕，而是，用的“我”。
　　淑瑜之前沾了些酒，倒是一反往常，没有犹豫，小声唤道:“玄烨……”
　　“嗯。”玄烨似乎很享受，“淑瑜，爱妃，以后就咱们两个的时候叫我玄烨。”
　　“嗯。”淑瑜乖巧应了，玄烨满意:“淑瑜，朕真期待你穿上大红色朝服的样子。”
　　淑瑜，朕的心中，有你。纵然不能为你做到汗阿玛对董鄂妃那般，也比不过大清的万里河山，但是，朕的心里有你的一席之地，朕愿意在不妨碍大清江山的情况下，满足你的愿望。
　　朕知道你喜欢小孩子，一直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朕愿意相信你无意染指保成的储位。
　　那么……
　　“梁九功。”天还未亮，年轻的帝王早早爬起，不忍吵醒身侧的女子，唤来内侍，穿上朝服。
　　踏出承乾宫，他道:“梁九功，承乾宫的熏香，换一种吧。”
　　身后的公公愣了一下，迅速低下头，应道:“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