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漫漫路消曦》知一易

52、竹林、梨花

　　数月之前，距离玉树离开天宫下到人界还有数月。

　　天宫的路上总是能看见一个傻笑着跑过去的人。提着她青灰色的长裙，迈着大步子跑过去。各路神仙早就习惯了，比如：走在路上，突然身边跑过一个人。不用回头，光凭她身上的气味和她那傻乎乎的笑声。
　　两位神仙正好从天君那里出来不久，慢慢地在天宫的花园里闲逛。
　　“这天宫最美的就是这儿了吧。”一位说。
　　另一位赞同道：“多亏了杏梨上神啊。身为花神，不仅把这天宫装扮的如此华美，就连她本人也是。把这天宫的女神仙排个名，杏梨上神排第二绝对无人异议。”
　　“那是。第一嘛……”
　　刚要说什么，身边嗖一下跑过去一个人，一边跑还在傻笑着。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一起回头去看玉树跑过去的背影。青灰色的裙摆左右晃动，整个人大喘着气，可脸上还是笑着。
　　“要说第一，只能是医仙玉树了吧。”一位说。
　　另一位赞同道：“我倒是最喜欢医仙身上那股药草味儿呢。”
　　“哈哈哈，巧了，我也是。不过医仙每次跑这么快，是赶着去救人呢？”
　　“哪儿有救人是这么傻笑着跑去的。她这样子，肯定是去见疏竹上神的呀。”
　　“疏竹呀……”他脸上的深情突然变成了可怜某人的样子，“那看来医仙不知道疏竹上神和杏梨上神的事情呢。”
　　另一位也伤感起来，“虽说历代树神和花神都是成婚的，可万一到了这一代，各有所爱呢。”
　　“但愿吧。”

　　玉树的体力本就不好，再加上这么长跑一通，等跑到後霆花下时，整个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捂着胸口，大喘着气，双目环顾四周，看看她找的那人来了没。

　　“你找我？”
　　一个清脆的男声在身后响起，玉树窃喜，一个猛回头，却没想疏竹居然离自己这么近，身体一激灵，脚下被什么跘了一下，身体开始往后倾倒。还好疏竹迅速，接住了快跌倒的玉树。
　　玉树瞬间涨红了靠在疏竹的臂弯里，四目相对，然而双双害羞都避开了。
　　“你没事吧？”疏竹轻声问玉树。
　　她摇摇头，“我没事。”
　　疏竹上下打量了今天的玉树，笑着说：“青灰色，很适合你。”
　　玉树咬咬嘴唇，“真的吗？”
　　“嗯，”他点点头，“比起你平日爱穿的蓝色，青灰色更适合你。”

　　其实，玉树很想告诉他，这是她专门去人界托人做得衣裳。因为疏竹是树神，很喜欢穿青色的衣裳，她便给自己也做了一件。衣服刚做好，她就迫不及待穿着来见他了。
　　疏竹，当然看出来了。

　　两个人并排着走到後霆花下。
　　“这棵树似乎看到你来了，很开心呢。”疏竹说话时，後霆花正沙沙的发出声响。
　　玉树笑道：“每天都见的，它才不高兴呢。”
　　“每天？”疏竹反问道。
　　玉树顿时不说话了。疏竹哪里会知道，她为了每天见到他，只要医馆稍稍闲下来，每天都到这儿来等他。
　　“我的意思是……梦里！我每天都做梦梦到它的。”
　　疏竹见玉树的反应，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
　　“没什么……”

　　玉树偷偷看着正在看向树冠的疏竹。
　　後霆花哪儿会有疏竹上神好看，她这么想着。

　　“下次……要不要去我的竹林坐坐？”

　　疏竹上神的家是在人界的一片竹林，因为掌管人界的一切树木，所以他大多时间是在人界。
　　玉树不是没想过偷偷去疏竹的竹林看一看。可人界这么大，怎么可能找得到。
　　这下听到疏竹居然主动邀请自己去他的竹林，差一点失了态。还好自己克制住了激动，颔首道谢。

　　疏竹上神的竹林是一片竹海，而他的屋子就修在这片竹海之中，难怪玉树找不到呢。
　　竹子搭成的屋舍简单，恰是一个人住也有余。
　　窗户都大开着，屋里很是亮堂。
　　疏竹上神有好几个书架，放满了疏竹上神自己编撰的书，全是关于人间草木的。

　　“疏竹上神很喜欢记录下这些草木呢。”玉树欣赏着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书些。
　　“常在人界走动，看到长得不错的便会画下来。时间久了，就有了这么多。”
　　玉树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这时，一本与众不同的书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从书架上取下来，捧在手里。
　　花。
　　封面是一树梨花。

　　“疏竹上神还喜欢花？”玉树捧着书问他。
　　疏竹说：“是，最喜欢的，就是这梨花。”

　　玉树记下了，那天回医馆后，立刻在院子前种了一棵梨花树，和自己的桃花树种在一起。
　　她盘腿坐在地上、撑着脑袋欣赏着并排的桃花树和梨花树，傻傻地笑着。
　　青黛走到她身边，在她身边坐下。
　　“这梨花树是？”青黛问她。
　　“他说他最喜欢梨花树，我便种下一棵。等有一日他来医馆了，我给他看。”
　　青黛看向痴情的玉树，内心百感交集。
　　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关于树神和花神永世不变的定律。

　　“医仙，我问你，你相不相信命中注定这件事？”青黛问道。
　　玉树收回花痴，思考一会，答道：“当然信了！我觉得我和他就是。”
　　“真的吗？我的意思是……”
　　青黛停顿住要说的话，改口道：“情这件事千万不可强求。否则到最后，最苦的人，是你，不是他。”
　　玉树呆呆的看着青黛，又笑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没听明白？”
　　“你会明白的。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

　　青黛走了，留下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青黛和赤瞳上神吵架了？”

　　今日的医馆还是一如既往的堆满了要做的事情。
　　玉树今天要见疏竹的事情，又泡汤了。
　　送走了来取药的仙子，玉树趴在桌子上开始抱怨——
　　“我都数月没见疏竹了……这怎么能一天到晚这么多人来啊。”
　　仙童正在一旁收拾，听见玉树抱怨，本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医馆门口，青黛接过一位仙子送来的请柬，捧在手里，痴呆的看着请柬里的字。
　　“那医官我先告退了。”仙子颔首告退。
　　青黛回礼，合上请柬，转身返回医馆。

　　“青黛！是谁来了啊？”
　　玉树趴在桌子上喊道。
　　青黛稍微一愣，偷偷瞟了一眼手里的请柬，长叹一息，走到玉树面前。
　　“是来送请柬的仙子。”
　　“请柬？天宫有神仙要成亲了？谁啊？”
　　青黛不语，而是把请柬放在玉树面前。
　　玉树笑道：“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吗。”
　　青黛冷漠着，眼神示意她自己看。
　　她开始有些紧张，拿起合上的请柬，看着封面的请柬两个字出了神。
　　医馆的所有人，芍药、仙童也围了过来，三个人一齐看着玉树。
　　她愣了片刻，没有打开，而是直接又放回桌上。
　　“不看吗？”青黛问她。
　　“我知道是谁成亲了。”她咽下一口气，“是疏竹，和杏梨上神。梨花树……所以他最喜欢梨花树。”
　　仙童一脸担心，“医仙，你得看开点。树神和花神历代都是在一起的……”
　　玉树笑了，“所以你问我相不相信命中注定……那晚你就想告诉我的，对不对？”
　　她是在问青黛。
　　青黛没解释，点头应答。
　　她又笑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从我十岁第一次到天宫，这么多年，我除了学习医术和仙术，就是把天宫从里到外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师傅消失了，我只有一个人在这天宫。我得什么都知道，才能好好待下去。树神和花神……算了，是我自以为是，以为疏竹会喜欢我的……”

　　她慢慢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回寝室。
　　一路，她一点点褪去身上青灰色的衣裳。
　　披风、长裙、上衣……青灰色的衣裳拉长了一路，在玉树进入房间、关上门之后，瞬间化成一缕青烟飞走了。
　　芍药、仙童和青黛看着眼前的一切，除了叹息，便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