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区日常[综]》袖底澜沧

12、平凡的第012天

　　走廊的窗户大开，温柔的风迎面吹进来，仿佛一墙之隔，真的是旧日阳光和煦的午后。

　　背对平泽，彼岸花坐在窗台上，风卷起她纷纷扬扬的长发，人偶少女以优雅的姿态拢了拢长发，再一次开口说话。

　　“学校如同社会的缩影，在学校里被欺负的孩子，将来到了社会上，一样也还是被欺凌的底层。社会上的欺负没有学校那么直接，但确实存在。欺负这件事一旦开始，可不是这么简简单单就会结束的哦。”

　　彼岸花的宣告，犹如对英世未来的预言。

　　英世的处境看起来像是有所好转，但人不是那么容易悔改的。

　　欺凌者和被欺负的人因为一次意外构筑起来的微妙的友谊，像是用盐粒搭成的塔。泥沙之流被风吹雨打过还会留下污痕，盐被水一冲，溶解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太阳往西偏后又回到正中，不可思议的过去回放依旧在继续。

　　北村三人组不再欺负英世之后，也没有特别和他亲近。不过英世还是把钱借给了北村，班上再有同学嘲笑英世，北村也会大声呵斥，三人组长期以来以英世的朋友自居，最近总算有了一点正常的朋友该有的样子。

　　惯例的午休时间，不惯例的是，今天平泽主动向英世开口了。

　　“已经不用特意躲到这里来了吧，”平泽说，“在教室里吃饭也没关系，北村他们已经不欺负你了不是吗？”

　　英世很不满：“七君跟我说话我是很高兴，不过一开口就要赶走一起吃饭的同伴，很过分的啊。”

　　英世一定不肯走，平泽也没有办法，虽然私心里把废弃的植物园当成自己的领地，但说到底是学校的公共用地，谁都可以来。

　　“最近……终于能透口气了。”

　　英世说着，露出很久没有见过的明快笑容。

　　“身上也没有添新伤痕，英华也不大惊小怪的追问不休了，和北村君他们关系也在改善，迟早能变成真正的朋友吧。”

　　“这样啊，”平泽的表情变得冷酷，“欺负人的人渣，的确是很适合当被欺负的可怜虫的伙伴。”

　　英世反驳：“我已经……”

　　打断英世的话，平泽说：“我说你啊，真的打算跟北村那样的人当朋友？”

　　“就算可怜到没有人要，往垃圾桶里钻的话，真的会染上垃圾的臭味哦？”

　　愣怔了一会儿，才明白平泽不是在针对自己，而是在刻薄北村。

　　英世回答：“北村君也没有那么坏……”

　　平泽说：“你是幼稚园的小朋友吗，判断一个人的品性，是看他给不给你糖？”

　　“最近北村他们的注意力不在你身上，课间他们从来不在班上，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吗？”

　　英世被问住，他的确不知道。

　　平泽知道。

　　不光是平泽，年级最近都在议论纷纷。

　　原本北村三人组，欺负的对象就不止英世，还偶尔会向其他班上看起来好欺负的同学敲诈。

　　现在英世被划出欺负范围，原本的备用品转正，不过因为不在一个班级，对方的处境比以前的英世还是好一点。

　　欺负人的孩子，真的本性不坏，只是误入歧途的也有。

　　但北村三人组绝不在此列，是真正品性恶劣的家伙。

　　英世能够成功逃离，有不少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或许也有北村三人组良心发现的原因，但不能把这种昙花一现的良知当成常态。

　　英世咬着便当的筷子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委屈的说：“七君好凶。”

　　说完又笑起来，对平泽说：“不过，七君是在关心我吧。在学校，除了七君，其他人都不听我说话，也不会跟我说这些呢。”

　　“所以，就算七君讨厌我，我也会每天过来报到的。嘿嘿嘿，跟七君成为朋友的愿望还没有实现，不过我会努力的！”

　　平泽露出嫌恶的神色：“你的朋友是北村那种家伙，请不要擅自把我划进那个范围。”

　　英世好脾气的笑着，说：“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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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世平静的校园生活，维持了不到两个月，就再度宣告结束。

　　的确有把平泽的警告听进去，但是英世并没有选择远离北村三人组，反倒更常去找他们——在三人组敲诈其他班同学的时候。

　　英世开始劝说北村三个人停止敲诈的行为，一开始，北村三人组还勉强忍耐。结果英世一而再再而三的妨碍，终于还是把他们彻底惹火了。

　　事态绕了一大圈，结果又回到了原点。

　　不再是无缘无故，有了“被妨碍”这一正当理由之后，死灰复燃的欺凌变得变本加厉。教学楼背后的午饭时间，英世偶尔也开始缺席——下课后没来得及跑掉，被北村三人组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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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泽吃完面包喝过牛奶，把垃圾收拾好准备离开，旁边的灌木丛忽然沙沙作响，没过多久，英世从那边跑过来。

　　没有拿便当，估计是又被混进了沙土或者恶心的虫子，不得不倒进了垃圾桶。

　　看见平泽，英世露出“太好了”的笑脸，不过一看他已经吃完了饭正要走，笑容又垮下来，走到花坛边上，像是体力不支，在围绕花坛的水泥台上躺下来。

　　吸收了阳光的温度，水泥台散发着热度，英世闭着眼睛说：“好舒服，被子一样热烘烘的。”

　　平泽说：“累了的话，去保健室休息，或者干脆请假吧。”

　　英世摇了摇头：“没关系，稍微躺一躺就好啦。”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按照一贯的态度，平泽应该马上转身离开。

　　不过，今天他站在原地，盯着英世看了好一会儿，开口说：“歌颂吃苦逞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再怎么拼命忍耐，也没有人会称赞你的。”

　　英世的精神不大好，但还没有睡着，睁开眼睛看向平泽，说：“我的头脑没有七君好，你这么说我也不是很明白，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平泽说，“硬要说的话，你‘不肯犯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吧。”

　　“如果我是你，摆脱现状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平泽一一举例。

　　“报警、向媒体举报、向PTA匿名告发、假装自杀把事情闹大……再不济，我会每天到教职员办公室，把欺负我的人的所作所为，大声告诉所有老师，准备好遗书把学校的名字、班主任和全班同学的姓名全部写上去，威胁说要发到网上……”

　　“七、七君你等一下……”英世瑟瑟发抖，说，“……七君好可怕。”

　　“可怕吗？”平泽问，“比北村他们还可怕？”

　　两方完全不一样，英世赶紧摇头。

　　“办法我已经都告诉你了，”平泽说，“全都办不到的话，发挥你的特长，现在马上冲进教职员办公室，向老师哭诉再不帮帮你的话，你就要被北村他们打死了，这总没问题吧？”

　　“还是说，你是那种，就算旁观者的正义感都容忍不下去，把你拖到老师面前让你说出真相，你也支支吾吾帮施暴者洗地的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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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久野君真的是个白痴呢。”

　　彼岸花低低的笑起来，人偶少女的笑声如同夜风吹拂过校园，旧校舍如同树梢的叶片，在笑声中不安的骚动着。

　　逐渐习惯了和身为妖怪的少女相处，平泽以平常的态度反驳：“不，是我太急躁了。”

　　英世并不是白痴，也不是那种执迷不悟，相信大家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无脑傻白甜。

　　只是人要鼓起勇气，这件事本身就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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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泽没能说动英世，觉得英世果然是个傻比，再跟他说话完全是浪费时间。

　　英世察觉到了平泽的冷淡，觉得自己辜负了平泽的好意，充满了愧疚。

　　莫名其妙的，关系远没有亲密到可以闹别扭的两个人，就这样进入了冷战期。

　　英世一直也没能摆脱被欺负的状况，但是情况也没有过分恶化，虽然很辛苦，但好歹还是能勉强维持校园生活。

　　高一结束，升入高二。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平泽更换了午休的地点，再也没去过教学楼后面，只是午休结束的时候，看见从外面回来的英世，裤脚偶尔粘着花坛边上沾到的草屑。

　　上学——北村三人组到校——英世到校——英世被欺负——放学。

　　习惯这种光景之后，英世的遭遇也不过变成了日常的一部分，如同镜子上碎裂的一片，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会有些惊讶，想着是不是不太好，看习惯之后，发现它并不掉下来，也就开始相信它不会掉下来，已经破损的事实慢慢被无视掉。

　　然而，日常碎裂的那一天，到的如此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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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传来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响，眼前的高中时光，如同镜面一样，崩出无数细痕，在平泽面前，像被高速飞来的石子猛烈击中一样，哗啦一下破碎。

　　破碎的回忆闪闪发亮，彼岸花踏着这些晶亮的碎片翩然旋转，说：“可怜的久野君，就这么被欺负杀死了呢，死了之后也依然是个可怜的幽灵，真是太可怜了。”

　　转身面对平泽，背对窗户投射进来的昏暗光线，人偶少女的面庞犹如野兽，只有一双玻璃珠般的眼瞳在黑暗中发亮。

　　“我啊，身为妖怪，最喜欢的食物，就是那些生前十分软弱，受尽欺凌，最后悲惨死去的灵魂。”

　　“久野君的灵魂，我真的是非常非常中意，散发着美味的气息呢。”

　　“像这样宁静的夜安，非常适合在尽情舞蹈过后，饥肠辘辘的享用美味的可怜虫的灵魂哦？”

　　“所以很抱歉，虽然七君先生是为了寻找英世先生回来的，不过，不能将他就这样还给你呢。”

　　与要吞食灵魂的残酷宣言毫不相称，美丽的人偶少女看着平泽，绽开清丽的笑容。

　　不是不能交出来，而是不能“就这样”交出来吗？

　　或许是一线生机，又或许只是妖怪少女随心所欲的说话方式，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也只能试一试了。

　　平泽说：“虽然我对灵魂没什么研究，不过那个英世的话，很难想象他和‘美味’能搭边。”

　　指尖捂着嘴唇，彼岸花险恶的笑起来：“呼呼，做出了贬低朋友的发言呢。”

　　平泽打开挎包，将存放的汽水、零食一一取出来，放在窗台上。

　　彼岸花在一旁观看，捂着嘴又笑起来：“哎呀，这些食品，在保健室看电视的时候，经常能从广告里看见呢。不过这所学校里的零食大多是和式点心，这些时髦的食品不多见呢。”

　　平泽说：“既然都是宵夜，用它们来交换英世，怎么样？”

　　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露出阴森的大大笑容的彼岸花，说她其实是裂口女伪装的，看见这一幕的平泽也会相信。

　　阴森的彼岸花以刻薄的口吻说：“哦呀哦呀，七君先生的朋友，用一瓶汽水和几包零食，就能够换走的吗？”

　　平泽想了想，认真的考虑英世的身价，从两包薯条两包饼干里，拿走一半收回。

　　彼岸花额角挂下黑线：“喂喂！你们真的是朋友吗？！”

　　当然只是开玩笑，平泽将零食又放回来，向彼岸花保证：“之后我会送上相应的谢礼，比起英世的灵魂，世界上好吃的东西还有许多，绝对会让您满意的。”

　　风吹起少女的裙摆，蓬松的红裙盛满了风，彼岸花宛如比风更加轻盈，离开地面，飘浮到空中。

　　“七君先生这么有信心的话，那我这个校园妖怪序列第三的彼岸花大人，就稍微期待一下咯。”

　　“爱哭鬼英世先生，现在就在这个旧校舍里，唯一跟他相称的地方。还请尽快带他离开，不然，我随时会改变主意的哦。”

　　余音还未消散，彼岸花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走廊里。

　　旧校舍的环境也随之恢复原貌，原本勉强能够照亮周围的光线彻底消失，平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茫然了片刻，正在判断自己的位置，忽然听见两声接连响起的凄厉惨叫。

　　龙司：“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英华：“啊啊啊啊啊啊——！！！”

　　被手电筒的光线晃到眼睛，平泽抬手挡住，宛如被惨叫的音浪冲击一样后退半步，问：“……你俩搞什么？！”

　　“鬼啊啊啊啊啊——……咦？”

　　手电筒的光线对准平泽，从头扫到脚再从脚扫倒头。

　　把英华护在身后，龙司稍微冷静下来，声音依旧有点抖，冲平泽大声喊：“平泽，是你啊！刚才走廊明明没有人，你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就出现在前面，我还以为是妖怪出来了啊！！！”

　　遇见妖怪的人没惨叫，没有遇见的倒是叫上了。

　　平泽说：“我蹲在角落找手机，谁知道你们突然跑出来。话说，你们两个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你们在外面等我？”

　　龙司：“呃……”

　　英华：“咳咳……”

　　偷偷跟在平泽后面，准备伺机吓他一跳，结果刚进旧校舍就突然跟丢了人，摸黑找了半天没结果，刚打开手电筒反而被平泽差点吓跪，一大一小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把这段丢人的经历解说得光明正大一点。

　　英华机智的选择转移话题：“七世哥，你手机找到了吗？”

　　彼岸花说英世现在在旧校舍跟他最相称的地方，虽然很失礼，但也只能是那里了。

　　平泽说：“走廊里找过了，不在这里，应该是掉在女厕所那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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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彼岸花：呼呼，居然想到用零食和饮料来交换，通常情况下，面对吃灵魂的妖怪，不是应该提议用自己的灵魂做交换吗？
平泽：因为您说喜欢软弱又悲惨的灵魂，怎么想，我也不可能合您的胃口吧？
彼岸花：的确……也有喜欢吃自信过头的灵魂的校园妖怪，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介绍哦？
平泽：恕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