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焚身[巴黎圣母院]》秋荻

11、第 11 章

　　除了每日在陛下面前值夜，菲比斯这段时间其实并不忙，上午在王宫里转一转，下午便可以随意打发时间。

　　最近，菲比斯接到了甘果瓦的帖子。

　　当初菲比斯把甘果瓦推荐到巴黎大剧院，并没有亲自出面，只是遣人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甘果瓦却还颇能钻营，竟然真从一个小助手混成了剧作者，虽然只能在非黄金时段的下午上演一出小剧目，但对他而言，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说实在的，菲比斯很欣赏这样的人，既能放下身段去谋求生计，又有足够才华支撑的实力。

　　这样的人，比那些只会钻营的小人更给人好感，比自命清高的文人能走得更远。

　　于是菲比斯并没有拒绝甘果瓦的邀请。

　　他甚至邀请了他的小未婚妻百合花一起前往。他想着，即使甘果瓦的戏剧如同圣迹剧一样令人昏昏欲睡，他还可以陪着可爱的小姑娘说说话，权当做约会了。

　　虽然百合花对要去看一个不知名的戏剧感到惊讶，但她依然很高兴接到了菲比斯的邀请，并为此盛装打扮。

　　即使菲比斯已经提前派人通知了百合花，但当他到达她家时，她依然还在梳妆打扮。

　　菲比斯坐在绣花沙发上等候，等得颇为焦心，时不时往房间投去目光。

　　百合花的母亲，寡居的贡得洛里埃夫人坐在一旁陪菲比斯闲聊，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着
　　“亲爱的侄儿呀，你的信使来得太晚了啊，你不知道淑女们下午出门，都是需要一个上午来梳妆打扮的吗？”

　　“信使来得时候，我们正在用午餐，是刚刚从领地上的庄园里送上来小蔬果，酸酸甜甜，味道真不错，可想到下午要和你一起出门，我的小百合只吃了一颗就不再吃了。我都很久没有见到她如此纠结的样子了，真是可爱极了呀。”

　　“你啊，将来做人夫婿，要知道等着妻子梳妆，要知道带着一位美丽又高贵的小姐出席舞会，那才叫体面哩。”

　　菲比斯并不怎么搭话，只是时不时回应几个语气词，索性贡得洛里埃夫人并不觉得扫兴，依然热情地与他闲话。

　　“哎呀，这就到下午茶的时间了，我让女仆准备了新鲜的糕点……”

　　这时，菲比斯已经站了起来。

　　闺房的门被推开了，百合花在女仆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袭嫩绿色的绣花长裙，就像草地上新长出来的绿芽，纤腰束在白色的腰带里，盈盈不堪一握。她金色的发辫垂在肩上，点缀着小小明亮的珠宝，显得可爱俏皮，她戴着一顶优雅的小帽，面纱遮住班长面孔，只露出一双明媚可人的大眼睛，点缀在白皙的肌肤上。

　　她那样看着菲比斯，眼睛里缀满星子般的欢喜，又有说不出的羞涩，看着菲比斯都心底柔软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愿意相信，他能跟这个美丽的女孩携手到老。

　　一个美丽、善良，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大概是所有男孩的梦想吧。

　　“好看吗？”百合花大着胆子望着他问。

　　他走过来，执起她的手，优雅的行了一个吻手礼，才抬起眼，望着她浅浅笑道：“这就是我的答案。”

　　百合花的脸颊渐渐泛起微红，就像一朵含羞的花蕾徐徐绽放。她强忍着想要躲闪的目光去直视菲比斯的眼睛，一时间连手都忘了收回去。

　　菲比斯和百合花并没有留在贡得洛里埃家吃下午茶，菲比斯告诉贡得洛里埃夫人，剧院里会准备好下午茶。而百合花沉浸在初次约会的喜悦里，根本忘记了怎么表达自己的意见。

　　只有贡得洛里埃夫人一边送他们出门，一边嘟囔着，外面的糕点哪里有家里的做得用心。

　　一路上，百合花总会时不时掀起马车车帘来看菲比斯。

　　菲比斯一时起了玩心，忍不住逗她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百合花呆了呆，藏在面纱里白皙面孔又染上了胭脂色，她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立刻说道：“我是想说，剧院里的下午茶也挺好吃的，还时不时有新的样式呢。”说完，她赶紧拉下了车帘，不敢再看菲比斯溢出笑意的眼睛。

　　看完戏剧之后，菲比斯让侍卫们帮他把百合花送回家，百合花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很懂事地离开了。

　　菲比斯留下来，是打算再跟甘果瓦聊一聊。

　　他确实没有想到，在宫殿上演了圣迹剧那样深奥宏大的戏剧的甘果瓦，第一次在小剧院试手，居然写了一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年轻的骑士和美丽的贵族小姐在舞会中相遇，在决斗中丧命的剧情。虽然遣词依然有些晦涩难懂，但已经很贴近流行的题材了。

　　“怎么会想到写这样的故事？”菲比斯忍不住问。

　　“菲比斯队长不喜欢吗？”甘果瓦苦笑道：“这不是，眼下就流行这样的故事啊。”

　　菲比斯懂了，这甘果瓦果真是个很通透的人，于是也想帮帮他，说道：“即使是流行这样的故事，也要写出新意来，爱恨情仇，越惊险，越传奇才好。不然怎么能让人印象深刻，脱颖而出呢？”

　　甘果瓦短暂地沉默了。

　　“也许你觉得，最伟大的语言都是沉默而内敛的，但那些往往不为大众所接受，”菲比斯接着说，“既然你已经在艺术和面包中选择了面包，那为什么不选择更精美更耀眼的面包呢？”
　　“也许到了最后你会发现，制作一个最瞩目的面包，其实也能是一种艺术呢？”

　　甘果瓦并没有对此说些什么，而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就主动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剧院里发生的一些新鲜事，也有几位贵族闹出的笑话。

　　菲比斯也配合的跟他聊了几句。

　　如果菲比斯没有记错，大约是在80年后，在英国的埃文河畔诞生了文艺复兴时期最伟大的剧作家莎士比亚。他摒弃当时庄严无趣的喜剧风格，转换成更自然、更自由的语言和表演风格，博大、深刻、富于诗意和哲理。

　　估计活不到那个时候吧，不过真的很看莎士比亚亲自演出的戏剧啊。

　　菲比斯这样想着。

　　菲比斯有些庆幸，自己也算是生在了文艺复兴时期，虽无缘得见百年前的但丁，也缘吝欲百年后的莎士比亚，却好歹生在了文艺复兴三杰的年代。

　　之后若是有空，要不要去意大利见见达芬奇呢？听说米兰最近有一位名声鹊起的青年音乐家也叫达芬奇，难道达芬奇还有不为人知的隐形技能？

　　如果能去一趟佛罗伦萨多好，见一见那些艺术家们。

　　虽然菲比斯本人并没有什么欣赏壁画和雕塑的细胞，但他可以资助他们啊，给他们提供一点小帮助，也挺有趣的嘛。

　　再不济，还有写出了地心说的哥白尼，说不定自己可以给他一点启发呢。

　　菲比斯又不禁想起了克洛德，他给那位副主教赠送了一台显微镜。

　　堂·克洛德·佛洛特，也是这个时代最富盛名的学者。他得到了显微镜，会不会给这个时代带来一点不同寻常的变化呢？

　　他不禁望向了巴黎圣母院的方向。

　　而此时的克洛德，刚刚结束了对国王的看诊，形色匆匆地回到了圣母院。

　　他低垂着眼睛，神色冷淡，一路上并没有任何一个路遇的修士有过交流。

　　他一路来到钟楼之上，只是匆匆的给了卡奇莫多一个不要过来打扰的眼神，就从他那漆黑的袖子里抽出一根细长的棍子来。

　　那棍子中空，克洛德将它置于眼睛之上，眺望远方。

　　“……啊……”他的耳朵听到了自己那有些嘶哑的惊叹，而他的眼睛，早已沉浸在那毫发毕现的远方的风景里，不可自拔。

　　……“这是菲比斯献上来的小东西，能看清远方的景色，赐给你吧。”路易十一如是说……

　　克洛德紧紧握着这神奇的物品，那璀璨如灿阳的金黄碎发在他心底浮现，他既惊叹，又崇敬，更震惊。

　　“又是菲比斯。菲比斯队长，他究竟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知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