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江同2013

4、缴费风波

　　他指了指单子上的数字，直截了当地说：“两个月花了这么多？这钱不能均摊。”
　　鸡窝头邻居一脸木然，“当时租的时候就说了，费用均摊。”
　　“当时说了是没错，但是最近两个月我基本没在家做饭，就洗澡费点气，根本花不了这么多钱。”陈襄说得诚恳。
　　他自从到饭店打工，每晚都是深夜才到家，第二天又赶早上班，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做饭，所以用了这么多钱，他完全不能服气。
　　还有赵业书，赵业书也比较忙，所以这些燃气都是谁用了？谁用谁知道，陈襄不想点破，但是脸色不大好看。
　　鸡窝头没有退步的意思，脸冷冷地把单子放在了门旁边的冰箱上，“你们看着办吧，我就交三分之一。”
　　他说完就回房间了，不打算和陈襄争辩，使得一手绵里藏针的好策略。
　　陈襄皱着眉，一肚子气。也用脚把门带上，结果力气太小没关严，他又回身关门。忽然间心情有点灰暗，甚至动了搬家的念头。
　　凭什么？凭什么呢？陈襄是省，但是并不抠。至少该他花的，他从来不会逃避。以前也不是没和别人合租过，也合交过水电费，从来都一是一二是二。在陈襄的世界里，什么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就不爱在背地里搞些见不得光的小人勾当。可现在，居然要交与己无关的冤枉钱，陈襄怎么想怎么觉得气，自己省来省去，衣服都不舍得买，就是为了跟这个懒鬼均贫富？
　　有一瞬间，陈襄很想踹开那位室友的门。
　　群租，呵呵达，真没意思。陈襄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二老如果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宝贝儿子住这样的破房子，还要与这样没素质的室友纠缠三头五百的小钱，还不知会怎么心疼自己。
　　陈襄脱了外套，也懒得脱掉长裤，就直直躺在了床上。
　　天花板上圆形吸顶灯散发着幽幽的白光，陈襄扭过头，看看面前那几件简单的家具，不禁叹了口气。就算自己把这房间收拾得再干净，也掩盖不了它的狭小、灰暗和简陋，以及没有家的气息。
　　关门声和熟悉的脚步声打断了陈襄的思绪，是赵业书回来了。陈襄直起疲乏的身子，出门和他打招呼。赵业书和他一样讨厌隔壁的鸡窝男，两人可算得上是难兄难弟。
　　赵业书在一家网络公司做企划，加班是常态，他看到陈襄从房间里探出身子，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就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你吃了没？”
　　陈襄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呢。他摇了摇头，又用眼睛瞟了瞟冰箱上的单据。
　　赵业书顺着他的目光注意到冰箱上那薄薄的粉纸片，拿起来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没等陈襄说话，他直接就“当当当”去捶鸡窝男的房门，急促的敲门声里透着不耐烦。
　　过了好半天，鸡窝男才慢吞吞打开房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似乎早有准备，“什么事？大晚上的，轻点敲！”
　　“我和陈襄天天早出晚归，燃气费怎么欠这么多？”赵业书用手弹着单子，脸上没好气。
　　“这你不要问我，找燃气公司去。”鸡窝男换了个脚支撑身体重心，话说得颇理直气壮。
　　陈襄靠着门，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告诉你，谁用得多谁多掏。我和陈襄最多掏一半。”赵业书口气很冲。
　　“随你们”，鸡窝男看看赵业书，又移开视线，瞥了陈襄一眼，“断了气大不了大家都不洗澡。我反正无所谓。”
　　他说完话，就关门谢客了，整个后脑勺恬不知耻地写着四个大字：爱咋咋的。
　　“你？”赵业书气得脸都变灰了，他把手机随手放冰箱上，准备君子动手不动口。没想到刚欲上前，被陈襄拦住了。
　　“算了，走，吃饭去。”陈襄这会儿倒像熄了火，一脸息事宁人地把人抵住。
　　“不是他……也太无赖了吧。”赵业书瞧了瞧那扇拒人千里之外的木门，又不能理解地看看陈襄。老实讲，他忍这位“臭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容易找了个茬，还被灭了，真有点意犹未尽的不爽。
　　陈襄朝赵业书前胸连拍三个巴掌，接着就勾上了他的脖子，“走，咱出去撸串去，我请！”说着话，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生拉硬拽地把赵业书扯出了房门。
　　两个年轻人并排走出小区，空旷的街道上几乎见不到几辆车，大片的昏黄的路灯洒在街面上，适才憋闷的心情在清凉的夜风中消散了不少。
　　“干嘛惯着他，你刚才不拦我，我真把他打一顿了。”赵业书愤愤不平。
　　陈襄笑了，歪头看了看一脸气不愤的室友，又目视前方，不无沧桑地说，“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不值当，回头再把自己气着。”
　　“你还真是心大。”赵业书想起那个没公德、没上进心，甚至连长相都上了不台面的合租室友，无奈摇了摇头。
　　“走吧，不早了，赶紧找地方吃饭，明天还得上班呢。”陈襄心里全是正事，那些不重要的琐屑纷扰，他心里根本放不了多久。
　　二人就近进了一家主营夜宵的烧烤店，随便点了些烤串，又点了两瓶啤酒。
　　夜风冷冽，人心刁滑，喝点啤酒，可以驱寒。
　　“我要不是太忙，真想搬家了。”赵业书拿起一根羊肉串，忽然想起一件往事。当初，他们三人陆续搬到同一个屋檐下居住。陈襄和他的东西最完备，什么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当初，两人就是在厨房结下的战斗友谊。陈襄爱炒菜，赵业书会做汤，两人吃饭非常搭。后来，赵业书就发现，鸡窝男经常偷他们冰箱里的菜吃。虽然说偷不好听，但事实就是这么个情况。他会掀开上面的保鲜膜，吃几口再把边儿封上。而且更过分的是，他们的炊具被鸡窝男用了个遍，用完还时常不清洗。说他吧，人当面保证得好好的，过后该干嘛干嘛。
　　也是，住合租房还讲什么条件呢？这就好像地铁里有人说，嫌挤你打车啊。
　　这期间，陈襄还发现了鸡窝男的另一件极品事。他在两人的剩饭锅里直接倒米蒸饭。陈襄看到这一幕，简直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还有这种操作，这也太“环保”了，但是“呕~”，陈襄后来再无法直视那个电饭煲了。
　　鸡窝男的邋遢行为太多，简直费指。想起这些摞烂，赵业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哪还不都差不多？”陈襄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胸口隐隐还有些憋闷，不过他尽量不去想。
　　“再和这样恶心的人住一起，我感觉自己要少活好几年。”赵业书说起鸡窝男，先皱起了眉头。
　　“可是风华里房租便宜啊。”陈襄一副风清云淡的样子。
　　赵业书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吧，哥们，你没那么缺钱吧？”
　　“缺！”陈襄想起他心头上压着的那件大事，语气却带着几分调侃。
　　赵业书叹了口气，他赚的比陈襄多，手脚也比陈襄大，有时不太能理解陈襄的省，毕竟陈襄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而且好歹端着公家饭碗，干嘛总把自己搞得这么苦兮兮的呢？
　　但陈襄好像颇不把自己的苦当回事，每天来回两个小时的通勤，要坐六趟车，下了班还要到饭店打工，平常还爱看个书，学个外语什么的，不抽烟不喝酒，呃，啤的不算，也很少。这些七七八八都加起来，也不是一般小年轻能过的日子。他身上到底是有多大的经济压力啊？
　　赵业书和陈襄住在一起快两年了，多少也算了解他的秉性。陈襄不说，他也不想问。
　　“行，那你以后用钱说话。”
　　陈襄笑了，拿起啤酒瓶跟这位慷慨的朋友撞了一下。
　　他长这么大，还没借过钱呢。如果他肯张口，那那个人对他来说，一定是极其信任的了。
　　陈襄从小朋友缘淡，干什么都是孤零零一个人，虽然在单位里，大家热热闹闹找他干这干那，但是下了班，他自动与所有人划清界限，天天一个人独来独往。日子长了，私下里的同事聚会，也没什么人找他了。
　　陈襄就爱这份清静，他有自己的事要忙。如果说，他在应城还有什么人算是他的朋友，那恐怕只有眼前这个嫉恶如仇却又侠肝义胆的赵业书了。
　　陈襄的字典里没有孤独两个字，就算偶尔有些寂寞冒出头来，也很快被他压制住了。
　　人生有太多的事要忙，没空伤春悲秋。
　　说归说，账还是陈襄结的，赵业书和他争，他没同意。陈襄知道赵业书赚得比他多，但是既然自己说请，就断然没有再让别人掏钱的道理。而赵业书知道陈襄平时省，下了班还出去打工，也是非常过意不去。不过他们俩性格相投，颇谈得来，彼此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他想，下回有空，一定要请陈襄吃顿大餐。
　　结果，还没等他请，陈襄的大餐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