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痕传》雁潇

84、拼命

　　“嗯？”妖王和剑叟不解地看着。这老头儿死后化出了一颗珠子，什么珠？干什么用的？

　　楚痕和秋灵两眼含泪，默默地注视着死去的神机。那颗玉珠缓缓升起，宛如神机坦荡的灵魂。

　　突然，一只雾气腾腾的黑手猛得伸过来，瞬间便将玉珠夺走。

　　妖王翻来覆去地查看着手里的玉珠，浑圆、澄明，却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楚痕和秋灵对视一眼，两人各拉起神机的一只手，照着神机教给他们的法子暗运内力，只见秋灵手中一震，随即楚痕大惊失色。

　　“不可！”楚痕急声道：“该由我来对付妖王！”

　　秋灵一笑道：“神机先生这么安排了么？乾坤珠能落在我的手上就证明应该由我去做。”

　　楚痕急得想要大叫却不敢，那边的妖王还在琢磨着手里的玉珠，叫喊的结果只能是让神机先生的安排功亏一篑。因为妖王拿着的玉珠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真正的乾坤珠则在神机的体内。神机教给了他们取珠的方法，但没安排谁得珠。看来神机也是希望乾坤珠自己认主。

　　“现在我没有了妖力，功力自是不如你。楚郎，就让我去吧！”秋灵小声地说，温柔的眼神似水，但态度却是极为的坚定。

　　楚痕无奈地点点头，“小心点。”

　　秋灵歪头一笑，此时楚痕的关心就如大战前一抹温存的月光映在心里。

　　她转头对妖王平静地说：“你在找什么呢？是不是这个？”

　　妖王和剑叟同时瞪向秋灵。

　　秋灵手掌一抬，掌心印着一道红色的符咒，符咒的中心则是一颗若隐若现的五彩之珠。这才是真正的乾坤珠！

　　符咒在秋灵的掌中急速地转动起来，而那颗彩珠也越变越大，猛然间，一道光芒射出，五彩的光线冲破了西陵寺上空的乌云，就像一道神光之柱直插云霄。

　　就在妖王和剑叟一愣神的功夫，五彩光芒散发开来，罩住了妖王的全身。妖王身上的黑雾与光芒碰撞着、纠缠着，但无论黑雾的形态变得如何狰狞也冲不出去。

　　当妖王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被乾坤珠困住了。

　　他立刻用起全部的妖力，全身的黑雾变幻着想要刺破围住他的光芒，但一切都是徒劳。黑雾在一点点地消退，预示着他的妖力也在一点点地被化掉。

　　剑叟不由分说，出手便向秋灵抓来。黑气阴森，宛如一只地狱之手。解决了秋灵，就解了妖王之围。

　　一阵罡风吹起，楚痕的破刀已经护在了秋灵的身前。

　　西风烈。“悲秋”的降妖术法之一。也是楚痕参透这把刀唯一的招式。

　　剑叟的黑手毫不退缩，迎着狂风探来，眼看就要抓到秋灵近前，却冷不防被一道水龙打偏了。那是云望天的“初雨”剑光。

　　“螳臂当车！”剑叟冷笑着一挥手，一道妖链带着黑煞之气抛向云望天。

　　云望天一怔，没等反应过来，双手已被妖链牢牢地捆住动弹不得。

　　剑叟没有停歇，反身又向秋灵抓来。邪恶的黑气之手宛如咆哮的厉鬼。

　　楚痕蹿身向前，一把抱住秋灵扑倒在地。无论如何，他不能让秋灵受到任何伤害。

　　乾坤珠的光芒随着秋灵的倒地暗淡下去。妖王得到了暂时的喘息。

　　一抓未中，剑叟二次探出黑手。抓向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楚痕和秋灵。

　　断肠散人拼尽全部残存的内力从背后一掌打向剑叟，浑厚的掌力震得剑叟一个趔趄，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被震碎了一样剧痛难忍。若不是他乃半人半妖之躯，恐怕这一掌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转头怒目瞪着断肠散人，“你。。。偷袭！”

　　“我就偷袭了，你能怎的？此时难道还和你讲正大光明的打斗？没想到你比我还迂腐！”断肠散人无所谓地笑了，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开心的笑，谁说世外高人就不能偷袭了？但他的嘴角慢慢流淌出了一道血痕。

　　剑叟无力地趴在地上，更多的是无奈。不服？你打人家啊。

　　“嗯？”断肠散人忽然发现苦恨怀里抱着的盒子里发出异样的光辉。那里面装着佛骨舍利。“为什么此时佛骨舍利会有异动？不管了，先拿来再说！”

　　他立刻高声喊道：“桃儿！把佛骨舍利拿来！”

　　此刻的桃儿正蜷缩在香案下，妖王重生后的威严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对于那些甘愿为妖的人来说，妖王代表着神圣。可对她来说，妖王则是恐怖的化身。

　　她听到断肠散人的叫喊，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着牙从香案下钻了出来。毕竟此时断肠散人的吩咐一定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

　　桃儿奔到苦恨面前，苦恨惊惧地歪过身子，将佛骨舍利抱得紧紧的，一副“你要干吗？”的神态。

　　断肠散人看在眼里，着急地喊道：“抢！”

　　一众的江湖人士都懵了，传说断肠散人从来不会在背后偷袭，他做了；还传说断肠散人义薄云天，碰到强抢别人东西的都下手极重，可竟然从他的嘴里说出了个“抢”字！
　　桃儿冲着苦恨声道“得罪了！”两指直戳向苦恨的眼睛。

　　苦恨下意识地一躲，没想到怀中一空，抱着的盒子已经落到了桃儿的手里。她一转身飞快地跑向断肠散人。

　　“不入流的小妖！你敢！”妖王怒吼道，怎奈他此时还在乾坤珠的控制之内无法阻止。

　　桃儿闻听吓得面如土灰，但她紧咬着牙关抱紧了盒子还是拼命地跑着。既然选择了自己的路，她就不会回头！

　　“妖仆们！杀了她！”妖王的声音拖得很长，冷酷至极，回荡在西陵寺的上空。

　　那些效忠妖王的人呐喊着围拢过来，明晃晃的刀剑都指向桃儿。但也有不愿屈服的各摆兵刃阻挡住了他们。

　　一场混战爆发了。

　　桃儿不顾一切地冲向断肠散人，身上被刀剑划开了一道道的血痕。但她仍然死死抱住盒子，没有半点退缩。

　　离断肠散人越来越近了，浑身是血的她实在没有力气再跑了，她猛得将盒子抛向断肠散人，眼中流出两行热泪。喃喃地说：“我要。。。做人！”

　　盒子在半空中滑行着，里面的佛骨舍利熠熠生辉。

　　突然，一道煞气打来将盒子劈为两半，剑叟气喘吁吁地狞笑着。

　　佛骨舍利掉了出来，白色的光芒佛光普照，一切的妖孽都会在这佛光中被化为灰烬。

　　剑叟怒吼一声，手臂暴长抓向佛骨。他虽然受了重伤，但仍要用全部的妖力捏碎舍利。

　　楚痕和秋灵从地上爬了起来，刀影一闪，“悲秋”砍向剑叟的那只黑手。同时，秋灵再一次祭起了乾坤珠。

　　“啊！”剑叟悲惨地叫了一声，那只伸向佛骨的手臂被楚痕的破刀砍中，顿时血流如注。血溅到了刀上，而刀映在佛光中。

　　突然，“悲秋”发出了一声长鸣，宛如千年古刹的钟声绵远悠长。锈迹斑斑的刀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血红的颜色。就像一把插在熊熊熔炉里的利刃。

　　用妖血祭刀，用佛光开刃。这才是千古的斩妖名刀——悲秋！

　　看着这把血红的神刀，在场的人无不骇然。

　　楚痕心中禁不住狂喜，他握紧悲秋，猛得劈向剑叟。这是断肠散人教他的绝学，就是这普普通通的一劈。没有花哨的动作，却让对手无路可逃。

　　悲秋划开了一道血光，像撕裂时空一样劈向目瞪口呆的剑叟。只是一闪，剑叟的头颅便滚到了一旁，那双到死都不相信的眼睛还在眨着，但眼神已定格在了用自己的血开祭出的神兵上。

　　云望天手上的妖链随着剑叟的死去也消失了。楚痕冲他喊道“去救桃儿！”自己则挥刀砍向妖王。

　　云望天点头，横剑一扫，“初雨“的水龙打向围住桃儿的众人。顿时惨叫声连连，一片倒地哀嚎之声。他冷冷地说道：“我打不了妖王，还收拾不了你们？”

　　秋灵立刻精神大振，掌中的乾坤珠光芒绽放。妖王身上的黑气比之前散得更快了。

　　就在楚痕的刀将要砍到妖王的时候，一双手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

　　是剑叟的无头之身！

　　突然，剑叟的头颅飞起扑向妖王。断头处冒出的汩汩血流浸染了五彩的珠光。

　　秋灵只觉得掌中一阵刺痛，定睛看去，只见缠绕着妖王的光芒没有了五彩的颜色，困住妖王的乾坤珠已失去了威力。

　　“王。。。属下。。。尽力了”剑叟的头说完这句话落到地上，一阵黑气盘旋而出。他的魂识终于散了。在最后的时刻，他没想到用自己的血破了乾坤珠。

　　妖王怒吼着，像一只脱困出来的凶兽，他要毁尽人间！

　　悲秋的佛光照在妖王的身上，陡然间出现了秋宝的声音。“姐姐。。。救我！”只是一瞬间，就被弥漫的黑雾淹没了。

　　秋灵犹豫了一下，还是决然地将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胸口。

　　“你要干什么？！”楚痕惊叫道。那双抱着他腿的双手还是死死不放，他挥刀像疯了一样砍下去。他要去救秋灵！在神机教给他们的方法里，如果不能顺利地收纳妖王，则只有掌握乾坤珠的人用自己的身体封印妖王。所以他才会不让秋灵拿珠，因为那样就意味着有可能最终牺牲的人是秋灵。

　　秋灵没有回答，只是深情地看了一眼楚痕。

　　广场上的人们还在厮杀，血流满地，断肢无数。人一旦杀红了眼是停不下来的。那些屈服于妖王的和那些反抗的人。

　　她望了一眼阴霾的天空，妖云之下会是怎样的世间？如果非要让妖王肆虐，那就让她的身体来承受吧。她便是与妖王搏斗的战场！

　　一团光晕在秋灵的胸前显现，五彩的光芒骤起。与刚才不同的是，乾坤珠已融入了她的体内，像一个漩涡吸纳着妖王的黑雾。

　　妖王咒骂着，拼尽全力地抵抗着，但却无法阻止自己被吸进秋灵体内的进程。

　　黑雾没有了，秋宝昏倒在地上，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当楚痕劈开抱着他的双手扑到秋灵面前时，秋灵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在忍受着难以承受的折磨。

　　妖王又回到了她的体内，这个熟悉的身体，现在却不一样了。不仅有断肠散人的真气和他纠缠，更有乾坤珠的威力在压制着他。秋灵的身体就像困住他的一口井，而他则是井底的蛙。

　　“秋灵。。。”楚痕哭了，跪倒在秋灵的面前抱着她。

　　“你。。。不跪任何人的。起来！”秋灵一边克制着暴虐的妖王，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她想起了蟾妖打断楚痕的腿就是为了让他跪；她想起了月兰坊外和楚痕缠绵的时刻，甚至还想起了初见他时心里骂他的那句“淫贼”。也许只有在生离死别的时候，一切的美好与遗憾才会涌上心头。只是这美好就要离她远去了。

　　“楚郎。。。”秋灵温柔的眼神中是满满的痴情，“你还有最后的一件事要做。”

　　楚痕紧紧地抱住秋灵，似乎要将她融化在怀抱里。泪水滚滚而落。

　　“杀了我！”秋灵贴在楚痕的耳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