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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潘多拉开过两个东西 ...

  •   上一次打开了某个盒子之后,潘多拉足足做了有大半年的噩梦。

      这件事很好理解,身为开盒子的人,潘多拉就站在盒子边上,经受了人世间一切罪恶的洗礼,如果不是雅典娜留在盒子最底下的“希望”救了她一命,埃庇米修斯如今的婚姻状况就不会是“离异”而是“丧偶”了。

      时至今日,潘多拉仍旧忘不掉那种感觉。

      她不再做噩梦了,也不再因为当时看到的景象而干呕了,但是每每想起那时的感受,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

      盒子刚被打开一条缝隙,疾病和瘟疫这对形影不离的急性子兄妹就争抢着钻了出来,他们稍稍分开以便从潘多拉身边通过,分别在潘多拉耳边发出低沉的和尖锐的笑声,听到笑声的瞬间,潘多拉四肢发冷,向后栽倒在了地上,于是正好看见劳苦紧随其后,从潘多拉正上方飞过。

      和近似人类形态的疾病与瘟疫不同,劳苦没有具体的形状,潘多拉躺在那儿,觉得它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又像是一根快要腐烂的枯木,无论如何,它看上去是个积攒着无数疲倦的东西。它酝酿着疾病,且为衰老与死亡铺路。

      那盒子里的许多东西,如果不是他们来得太快太多又太震撼,潘多拉是完全不怕的。她居于万界之树最上端,是光辉的奥林匹斯的住民,她与神同行,疾病和瘟疫即使从她身旁飞过也无法将她侵扰,衰老与死亡对她来说更是不存在的事情,劳苦……劳苦?

      潘多拉搬动过最沉重的东西大概就是“潘多拉盒子”那与其体积相衬的庞大盖子了。

      可是那盒子里确实有让潘多拉感到刺骨恐惧的东西,比如嫉妒,比如怨怼,比如贪婪——别说是潘多拉,就算是创造她的神明也在被这些东西所折磨。

      潘多拉好半天才慢慢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挣扎着扑到窗口,看见那些……那些玩意儿嘲笑着她的愚蠢,快活地结伴飞往人间界。然后她颓然地跌坐在地板上,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但是别指望潘多拉对这个错误能有什么深刻的认知,她的颓丧顶多只能维持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就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潘多拉了。

      在第一次“潘多拉盒子事件”发生之后,雅典娜是这么对诸神说的。

      通俗一点来说,潘多拉就是个傻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可以是个疯子。

      人间界生活着的人类,如果触及到了过于庞大的智慧,或者遭受了太多的痛苦,就迈向疯或者傻来拯救自己,因为疯子和傻子是难以体悟到世间的痛苦的,他们往往脸上带着笑,好像日子怎样都好过。

      就算不好过,他们也不知道。

      潘多拉就是这样一个游离在痛苦之外的人,她不像人间界的疯子或者傻子那样痴呆,她保留着清醒和理智,并非什么都不懂,但是她能够像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一样快乐。

      没有愧疚,没有忏悔,更没有教训和知错就改,那些事情都太痛苦啦,和永远快乐的潘多拉无关。

      潘多拉只要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就能忘记这让人烦恼的一切。

      所以她眼眸清澈。

      所以她永远美丽。

      所以她打开了第一个盒子之后又打开了第二个盒子,第一次打开盒子时她做了小半年的噩梦却不觉得有什么,她知道自己的好奇心为人间界招来了永恒的灾祸,然而悔恨的巨石压在她心上一夜也不到,就在晨曦之中散去了。

      那是雅典娜的赠礼在起作用。名为无知的盾牌妥帖地保护着潘多拉,令她不会受到任何事情的伤害。

      很多对潘多拉身世一知半解的人,都以为参与创造潘多拉的诸神之中,唯有雅典娜什么都没送给潘多拉,可是当时在场的神明都知道,潘多拉其实是得到了雅典娜的礼物的。

      她抚摸着潘多拉的额头,其他神明满以为她要赐给潘多拉智慧,因为在雅典娜眼中,智慧无疑是最宝贵的礼物。可是雅典娜给出了一个令满场哗然的答案,智慧女神用吟咏诗篇般的语调高声向所有人宣布:“潘多拉啊……我赐给你无知。”

      “我赐给你无知。”

      别说是被赋予了无知的潘多拉本人,就算是那些自诩聪慧的神明也猜不透雅典娜的用意。雅典娜总是干一些让人猜不透,最后又被证明十分正确的事情,所以他们从不轻易质疑雅典娜,可是这一次雅典娜好像失算了,潘多拉因为无知而无法管制好奇心,因为无知而无法忏悔,因为无知,她开了一个盒子,又开了一个盒子。

      为什么呢?

      潘多拉的好奇心自然也驱使她去思考这些问题,虽然这些思考总是无果的。

      为什么雅典娜会送给我“无知”?

      为什么此刻我会泪流满面?

      第二个盒子此刻敞开着盒盖,待在潘多拉手中。要么它本就没装什么奇怪的东西,要么那奇怪的东西已经奇怪到了无法被肉眼捕捉,潘多拉、斯诺以及围上来的七个小矮人,都只能看见洁白的布面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熟知“潘多拉盒子”事件的斯诺·怀特是最胆战心惊的一个,她生怕潘多拉放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到童话世界来。

      “潘多拉。”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你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出来?”

      “我……”这么一开口,潘多拉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哽咽着,她茫然地抹了一把脸,更加茫然地看着自己手掌上的眼泪,然后依旧茫然地回答斯诺·怀特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我放了什么东西出来。”

      她掂量了一下手中敞开着的盒子,没有比刚才更轻。而且这次她也没看见什么东西铺天盖地地冲出来,在她耳边发出令人不悦的尖笑声。

      “也有可能我根本就没放东西出来。”潘多拉补充说明道,“我感觉里面可能就是个戒指,没别的东西。”

      斯诺看上去对潘多拉的辩白持保留态度,她转过头问七个小矮人:“你们有没有觉得我有什么不对?或者,有没有觉得你们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对?”

      七个小矮人面面相觑,他们聚成了一团讨论了一下这个问题,潘多拉这会儿已经发现了,他们七个人几乎是一个整体,看上去性格各异,要做什么决定时却完全没有分歧,好像只是把一个人拆开成了七份似的。

      聚成一团的七个小矮人又重新散开站成一排,相对整齐地摇头:“没有,我们的好姑娘。你和我们都没有什么不同。”

      之所以说相对整齐,是因为老七仍旧慢他的兄弟们一拍。

      斯诺又转回来看潘多拉,潘多拉用和小矮人们一样的节奏摇头,坚决否认:“我觉得这个盒子应该真的没什么吧。”

      其实对于这个盒子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潘多拉自己心里也没底,所以她这句话也非常地没底,“我觉得”、“应该”、“吧”,这几个字眼凑到一起,斯诺哪怕想说服自己相信潘多拉的保证也不容易。

      她继续狐疑地打量着周围,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一阵扑楞楞的响动从林间传来,想必是有几只鸟儿飞过,斯诺抓准了这个机会,她稍稍拢起嘴唇,吹出了一段清亮明快的口哨,随着口哨声的节奏,就从刚才的扑楞楞声传来的方向,有几只鸟飞了过来,纷纷落在斯诺抬起的手臂上、肩膀上。

      斯诺·怀特的口哨声依旧不停,只是节奏比刚才要慢一些,声音要略微低一些。七个小矮人似乎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而潘多拉在一旁看着,暗暗地猜测着,最开始的口哨声应该是为了呼唤鸟儿们前来,那么现在的呢?斯诺在和它们对话吗?

      口哨声停下了,鸟儿们的叽叽喳喳居然也跟着停下了,它们栖在斯诺的肩膀上和手臂上,乖巧地收拢着翅膀,好像在等待什么。

      接着,斯诺用一种潘多拉听不懂的语言唱起了歌,那旋律轻快到让人想要随之起舞,斯诺身上的鸟儿们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它们伴随着歌声在斯诺身边上下盘旋,但始终停留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没有一只离开斯诺左右。

      过了一会儿,斯诺的歌声停止了,鸟儿们也散去了,斯诺看上去颇为苦恼地揉着太阳穴,叹息了一声。

      “好吧。”斯诺舔了舔嘴唇,对潘多拉说,“要么是这个盒子确实没给童话世界带来什么变化,要么是这个变化我们暂时无法察觉。”

      潘多拉内心其实较为赞同第二种看法,从普罗米修斯和埃庇米修斯兄弟的态度当中,她就能知道这个盒子不可能仅仅只是个盒子。

      就算没有那个大名鼎鼎的“潘多拉盒子”所能带来的后果那么严重,也不会只是一个用来装戒指的盒子。

      况且这戒指还其貌不扬。

      “然后,我们来谈谈这枚戒指的问题。”

      潘多拉吓得差点把空盒子扔到地上——怎么,这戒指还真有问题?

      “它应该在王后的手上。”斯诺·怀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出来,“至少在我被迫离开王宫之前,它还在王后的手上。”

      潘多拉想起斯诺·怀特长长的自我介绍里,提到她是“春之国的王储”。

      “那,王后是你什么人?”潘多拉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她难道不是你妈妈?”

      “她确实是。”斯诺回答,“只不过是后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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