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契］泽天》幻夜无沁莫雅书

6、（五）千岁

　　［何以飘零去
　　何以少团奕
　　何以别离久
　　何以不得安］
　　“好久不见啦，子归。”少年笑着，暖棕色的眸子宛若天空般明净。
　　“阿纲……”
　　“我知道，子归。”
　　杨敬华轻轻地笑了，他知道，沢田纲吉就是这么一个人，温柔而包容，能为朋友献出一切，也许他想做什么，只有沢田纲吉能够全部理解吧。
　　“子归，或许我不该问，但是，你真的做好了准备吗？”
　　你真的做好了准备吗？独自一人承受起一切，也许没有人能够理解你，也许会和从前的友人刀剑相向，也许到头来所做的一切都毫无用处，这样，你还坚持吗？
　　“你还不了解我么？”杨敬华也不恼，他现在感觉很轻松，多日来第一次这么轻松。
　　“嗯。”沢田纲吉承认，是他想多了，杨敬华是一个多么坚韧的人，他还不清楚么？
　　“那么，日本和意大利就拜托你了，阿纲。”

　　沢田纲吉看着杨敬华离去的背影，无端的觉得这一次，或许真的会成功。
　　［若不成功，就真的毫无道理了啊］
　　杨敬华为了今天放弃了那么多，漫长的生命，强大的实力，自己的自由，过去的记忆，他甚至自愿找回了那曾经逼得他自杀过无数回的痛苦，做好了孤寂一世的准备。
　　但他不能为他做什么，沢田纲吉只能为他安定好这么几个地方，不让其他人打扰到他——他就只能做到这些了。
　　当然，还有一件事，是他能做的。
　　“祝君，武运昌隆。”
　　沢田纲吉笑着祝福自己的挚友，为他走上最后的旅程，敲响丧钟。
　　杨敬华拉开房门，他迎着光走远，脚步坚定。
　　杨敬华走过那么多的岁月，有过幸福得像梦境的团聚，有过悲哀得像地狱的别离，到最后，他迎着过往的岁月，携着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走向风雨兼程的未来，虽然不知前途是否安定，也无惧无愧于自己。
　　这一切都由他自己选择，所以他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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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熙知道自己现在在梦里，现在的他，身上一袭玉白长袍，柔顺的银白长发不加修饰，直锤而下，就像多年前一样。
　　但这里并不是他的梦。
　　梦里有他没有见过的山与水，有他没有想象过的风土人情，他由梦中人的口吻得知，这里是云梦。
　　端木熙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但他并不肯定，所以他边依着直觉一直走，直到走到了一个湖边。
　　端木熙定定地看着湖，这里很美，接天莲叶碧波万顷，娇嫩的莲花随风摇曳，舞姿灵动而优美，自有一身不凡气华。
　　但让他移不开眼的，是湖上泛舟的人。
　　那人着一袭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令箭荷花纹路的镶边，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轻罗纱。眉长入鬓，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一丝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肤色晶莹如玉，在暖日下
　　隐隐泛着光华，略显单薄的唇似有似无地挑着弧度，却不显丝毫冷寒，反而如这莲花，清雅中透着暖意。
　　端木熙看得很细，很认真，他能清晰的看见湖上人微颤的眼睫，他能看见湖上人披散的每一根墨蓝发丝。
　　“敬华……”
　　像是怕惊扰了这梦境般的画面，端木熙只低低地呢喃着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不敢高声呼唤。
　　杨敬华却像是与他心有灵犀一般，转首望向端木熙，而后那小舟便向湖边缓缓驶来。
　　“上来吧，端木。”
　　杨敬华向端木熙伸出手，眸中盈满了笑意，万千星辰坠于其中，却只映出了端木熙一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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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所隐瞒的一切？”杨敬华一只手支着头，向漫无边际的莲花望去。
　　“嗯”端木熙也望着那接天的莲花，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杨敬华身上，“你是我的影灵，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所以不该隐瞒，他能够保护好他。
　　“你不明白……”杨敬华的语气有些缥缈，像随时都能随风散去一般，“端木，这并不是你应该掺和的。”
　　“原来可能不是，但现在是了。”
　　“……”
　　杨敬华闭上了眼，嘴角的弧度慢慢消隐，他的声音有些疲惫：“端木啊，你如果都这么想的话，又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你是指章轩的事？但那时我真的不想提起以前的事，所以……”
　　“我不是指这个。”杨敬华打断了他的辩解，“端木，你把以前的我保护的太好了。”
　　什么都不让他担忧，什么都不让他参与，什么都不让他知道，这是保护，但……
　　“端木，你不信我。”
　　“怎么会？！”
　　“端木，你不信我。”杨敬华盯着端木熙的眼瞳，近乎判决一般叹息。
　　“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我和你并肩行走，你只是把我护在你的羽翼下，不让我受寒风侵袭，不让我为未来担忧——我承认这有一部分问题是因为我太弱了，到你难道都没有想过让我变得强大吗！”
　　“端木，你相信我不会背叛你，这没错，我的确不会背叛你，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一个羁绊了；你不相信我能够帮助你，这也是事实，我想保护你，我想成为你的助力，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可你从来没有给我一个机会。”
　　“端木，你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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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簇满莲花的湖上随波逐流着一叶小舟，小舟上隐约着两个人影，一人着墨色长衫，一人着白色衬衫，两人对视着，沉默许久。
　　“我明白了。”端木熙凝起眼神，认真地说，“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瞒着你，我会相信你，比相信我自己更肯定。”
　　杨敬华笑了，和在沢田纲吉面前的轻松不同，他感觉到了一种沉甸甸的重量，这种重量让他安心。
　　“你不再瞒我，我也不会再故意隐瞒你，但是端木，我不会直接告诉你一切，一切都要你自己去寻找，找到那被掩在几张薄纸下的，被岁月埋葬的真相，不需要找到全貌，只要有那么一丝端倪被你发现，你就可以来问我，到那时，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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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敬华和端木熙依偎在一起，不知是谁靠着谁，墨蓝与银白交缠，说不出的旖旎和谐。
　　“你该回去了。”
　　端木熙没有应，他有些任性地移开眼睛，不与杨敬华对视。
　　“喂喂喂，端木，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杨敬华黑线，“现在外面起码已经到中午了，你还不起来？”
　　“啧”
　　“嘿，你这不服啊！”
　　“不想起。”
　　“那怎么行？你还记不记得你是阳冥司了。”
　　“今天没事。”
　　“你没事我有事啊！”
　　“不许做。”
　　“端木熙！”
　　“……好不容易才见一次的。”
　　杨敬华一下被噎住了，他启了启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端木熙并没有为难他多久，“我走了”
　　“唉？”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端木熙凑到他面前，两人靠的很近，鼻翼互相轻触，一呼一吸皆可描摹。
　　“什，什么？”杨敬华脸上升起一股燥热之感，隐在发后的小巧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叫我，熙。”
　　“啊？”
　　“啊什么啊，如果不叫的话，就别想我出去。”
　　“不是，我说……”
　　“嗯？”
　　“……”杨敬华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一个细如苍蝇振翅的声音响起：“……熙”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我怎么没听见？”
　　“……”
　　“敬华？”
　　“……熙”
　　“大声点。”
　　“……熙！”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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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真的好么？”
　　端木熙离开后，一个身影在船头显现，墨色长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墨色发丝由一根红绳扎起，却随意的散落着几根在空中，腰间别着一只长笛，墨色的笛身，没有花哨的纹路修饰，只系着一根红色发穗。
　　“有什么不好的？”杨敬华反问。
　　“好吧。”那人摊了摊手，脸上全是无奈，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却揭示了主人心中真正的想法，“那小子还真是倒霉，遇上了你这么个折磨人的主儿。”
　　“切，说的好像你多好似的。”
　　“我当然好啦，看看这张脸。”
　　“你就这张脸还能看了。”
　　“说什么呢！我还有我家含光君啊～”
　　“……”杨敬华眼神死地望着他：“阿婴，几年没见，脸皮见长啊。”
　　魏无羡反以为荣的点点头：“那是，你哥我可比以前厉害多了。”
　　“哼，就你？我还不如指望蓝忘机呢。”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啊，指望我就是指望蓝湛，指望蓝湛就是指望我啊”
　　“是是是，你们夫夫一体永结同心。”
　　“那是。”
　　缠浑打科了一会儿后，魏无羡肃了肃脸色，语气也变得正经：“子归，你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
　　杨敬华轻轻地嗯了一声。
　　“后果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魏无羡揉了揉太阳穴，劝慰道，“赌一把，也未尝不可。”
　　“好啊”
　　“而且还有我们呢……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好，我愿意赌一把。”
　　杨敬华笑得平静而释然：“赢也好，输也罢，我不希望我后悔。”
　　犹犹豫豫这么多年，杨敬华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至少要赌一把，这样，才不虚此行，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