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幽影》九梨

2、第 2 章

　　一个小男孩独自走在夜晚的公园里，圣洁的月光披洒在他稚嫩的脸庞上，一双清灵的大眼衬出了他那仙子般的面孔，不似同年纪的孩子那般的可爱，而是脱离尘世的那种空灵，如同天使一般，不带一丝杂质。只有那微翘的小嘴泄露了“天使”不该有的表情——一个与父母争吵而离家出走的孩子。
　　忽然间，他水灵灵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公园中央的喷水池，池中的雕塑——一具断翼的天使像——微微地动了一下，是错觉吗？
　　当他满心好奇又惊又喜的想跑过去看个明白时，却见那折翼天使幻化成人形，而在那只剩下了一半的白翼旁边竟多长了双黑色的翅膀，在亮银的月光下，显得既妩媚，又狰狞。
　　他感到他的身体正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一双眼无法再视他物，直到对上那对邪魅的眸子。
　　天使不应该有那样的一双眼！刹那之间，小男孩的脑中闪过这个讯息，可是此时的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这天使。
　　“小弟弟，来，到姐姐这儿来。”宿月刚沐浴完月华之光，虽然体内的能量正在聚集，却还不够强大，气若游丝的语气却更令她的声音显得魅惑人心。
　　“恩。”那孩子的双眼已然没了焦距，只茫然的一步步走向前。
　　宿月侧低着头，露出迷人的笑，似乎正思考着如何让他流露出恐惧的眼神，她喜欢极了那种惊慌以及放弃挣扎的绝望，也许这是最后一个了，她告诉自己。
　　然而当他靠的更近，近到让她足以看清他的容貌时，巨大的痛苦冲击着她，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真的崩溃了。
　　眼前的孩子有着一张极为精致的脸，与宿月脑中挥之不去的美丽容颜重合在一起。
　　“不！”记忆中那残酷的一幕幕再次向她袭来，而这次，她已不确定是否能抵挡得住那锥心的痛。
　　月光下那具完美的女体因痛苦而剧烈颤抖着，嘶喊着：“月！”
　　小男孩清秀的脸庞在她眼前幻化为无数个表情：妩媚的娇笑、害羞的轻嗔，还有惊慌失措和泪眼朦胧，最多的便是那分离前的淡淡的忧伤及强颜欢笑。每一张面孔都是那样的美丽却苍白的毫无血色，好象稍不留意便会消失得了无踪影。
　　鲜血从她的口中汩汩留出，伴随着疯狂的尖叫，她的体内顿时出现两股力量相互抗衡着，好象欲将之撕裂。这一次，她陷入了引领之走向灭亡的疯狂中，歇斯底里。
　　夜晚的公园不复安静，在人类肉眼无法察觉的地方，不速之客们正蠢蠢欲动。
　　美味的人类幼子显然是上等的大餐，但真正吸引它们前来的，却是这正统天使的血。一群来自魔界最底层的魔物们，一直等待着这堕入凡间的天使气力散尽的那一刻。
　　吞噬下她的□□，他们便可以得到强于自身几百倍的力量，不用再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生吞人体，只要吸食人类的精气，就能活得更长久，甚至，成为魔界的主宰者。
　　但也有一些能力极低下的，既不敢与这垂死的天使对抗，又不愿放弃这千载难逢的一刻，索性改换了目标，想将魔爪伸向那毫无抵抗能力的孩子——他们只想要饱餐一顿而已。
　　几乎在同一时间，树丛中窜出无数条黑影，分别朝宿月和小男孩扑去。
　　呆楞中的孩子还来不及恢复反应，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狰狞物体缠上。
　　无神的瞳孔里充斥着丑得难以形容的魔物，却没有恐惧，微扬的嘴角正显示出他似乎还沉浸于初见宿月的那一刻——即便长得再美如天使，他终究是个愚蠢的人类，被媚惑的事物勾去了三魂七魄亦不知，痴痴的迷恋着未知的东西甚至被带入致命的危险中，直到死亡降临的一刹那间，也还在编织着可笑的梦。
　　然而当一张血盆大口正要覆上那纤细的颈项时，巨大的黑翼扫来，带着一股强劲的风，将这倒霉的家伙拍回了树丛中。
　　“不许碰他，滚回魔界！”宿月跪坐在地上，凌厉的目光扫来，而她的周围早已横尸遍野。
　　下一刻，这些肮脏的魔物便退了开，但只是又回到了原先驻守的地方，不敢向前，却也不愿就这么罢手，就象被一头受伤的母狮驱赶的鬣狗，耐心地呆在不远处，哪怕等到天荒地老。
　　于是短暂的喧嚣过后，街心公园又回复了表象的平静——一个被摄了心魂的孩子，一只折翼而又受了重伤且气数将近的天使，一群静侯时机的魔物。
　　宿月疲劳的拖着她的羽翼，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得到解脱，她以往总是这么告诉自己的，然而那时只是空想而已，而这一次是真的可以走向灭亡了。可是她着小男孩，痛恨自己无法抛弃保护他的信念。即使明明知道他不是他——不是那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只要一看到那张清秀的脸，一种理所当然的保护欲便自动主宰了她的思绪、她的行动。
　　“扑！”又吐了口血，宿月的背越来越贴近喷水池的边缘，远处的魔物又向前靠近了一步，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中央这两个可口的食物。
　　宿月自嘲的笑着，她知道自己已无力气再去阻止它们了，现在的自己，也是个等死的猎物而已。只希望，天快点亮。
　　时间又在等待中流逝，曙光即将造访大地，天快亮了。树丛里的魔物们有些许不耐烦了，在第一屡阳光渗透进来之前，它们必须离开。
　　宿月抬眼望着天空，月亮早已不复见，诡魅的夜晚快要终结，她的头越来越低，流血的伤口早已凝结了。这时的她就象是一樽被置在血泊中央的瓷娃娃，美得不见一丝瑕疵，被死星笼罩的躯体，颓靡中带着庄严。
　　望着眼前的孩子，宿月笑了——在昼夜交汇之时，那笑容是如此的动人心魄。可眼角却不自觉地淌下两行清泪，仿佛是担心自己会忘却那一张惹人怜爱的容颜。
　　这一眼，倾尽了她仅剩的力量。
　　终于，她的眼睛还是闭上了，在晨雾尚未来得及全数褪去时。
　　也许是感受不到天使尤存的气息，一只魔物大胆的向那个孩子靠近了一些。于是，第二只，第三只也靠了过去，看宿月并无反应，更有甚者向她所在的地方靠去了。
　　可是，泛白的天际没有留给它们足够的时间，这些不死心的贪婪者们在等待了大半个暗夜之后终究还是于清晨的阳光中灰飞湮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