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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玉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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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沉寂时刻,忽地爆起一声喝彩,徐道子和杨轩同时转头回去,却是林漠天和郑文奇,两人同时鼓掌,两眼直直盯视着不远处那个高台之上。
骆乾坤手里拿着酒杯慢慢把玩,露出兴味的笑意。
而摧花公子,早就看得出神,不知今夕何夕,嘴里嗟叹:“美人儿啊……美人儿……”
徐道子疑惑地将眼神投往众人注目的方向,一下也呆住了。
高台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巨大的莲花,看得出是丝绸和铜架做就,难得的是做工极其精巧,颜色一层层浅柔下去,最后来到花瓣尖儿,只有淡淡粉色,在落日余晖中越发显得凄艳姣美。
先前在上面轻歌曼舞的少女们弯折了柔弱无骨的腰肢,在莲花四周轻轻挽住那繁复花瓣,手势曼妙,慢慢随着柔缓的古筝曲子,将花瓣一一揭开,里面端坐着一个双目紧闭,正襟危坐的美人儿,随着她一点一点出现在众人眼前,双眼亦是慢慢睁开,一对妙目茫然失措,似乎在环顾着场内所有人,最后遍寻不着心上最爱的人儿,失落地缓缓垂下浓密的羽睫,众人心头都是不禁一动,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抚,许她一世恩爱眷恋。
她眉间一点朱砂,在那雪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上显得极其妖艳诡美,似乎是雪地上突兀绽放的一朵红莲,美则美矣,却十分诡异,衬上那妖媚得不可方物的五官,活脱脱不类凡俗,带着那么不可琢磨的一丝轻愁,便像是那失去情人的忧郁妖精,岁月只留给她无限的风情和遗憾。
徐道子转头看去时,只看到那一个女子华服美颜,从莲花之中慢慢站起,纤手执起五彩绸带,舞之蹈之,万种风情,然而那一双似乎充斥着泪意的双眼,却将他的胸口压得喘不过气来,那一双眼睛,美丽但是空洞,他见过这样的眼睛。
那是一个人走到了尽头,丧失生存意志的双眼。
她纵有锦衣玉食,也只不过是坐困愁城的等死之人,用灯尽油枯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徐道子大吃一惊。
这便是玉冬?
她怎么到了如此田地?
护花公子萧连山兀自击节赞叹,林漠天却蹙眉道:“这便是玉冬?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郑文奇挥毫作画,一言不发,骆乾坤饮着美酒,笑道:“姿色倾城,不显老态,不愧是玉冬小姐。”
徐道子紧紧皱眉,转头去看杨轩,却见他悠闲地吃着点心,一双黝黑眸子不知道是看场上表演的美人儿,还是在赏景,十分难以揣测。
他身边莺莺燕燕环伺周围,端茶倒水伺候周到,像是生怕他将多余的精力放在那玉冬身上也似,人人争先恐后,尤其是那个名叫九月的美少年,给他捶肩捏手无微不至,还不时暗暗瞪着坐在杨轩膝上的徐道子,一副幽怨模样。
这一场表演看得他更是兴致全无,眼神最终还是转到了骆乾坤手里的酒杯,偷偷瞄了好几眼。
越看越是不开心,他猛地站起身来,趁着杨轩没有注意,一下子挣脱他的怀抱,拂袖而去。
这个地方,为何叫他如此窒息?
九月和另外几名美人望着那少年瘦小的身影远去,都愕然相视,如此胆大包天、不守规矩,不是恃宠而骄是什么?
骆乾坤喝干杯中酒,戏谑地笑道:“小狐狸走了。”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杨轩居然也站了起来,朝众人笑道:“各位不要客气,自管吃喝玩乐,本王有些私事需要处理。”
他眨眨眼,众人心领神会,那萧连山更是笑得眼泪都要出来:“看,有人比我更加迫不及待。”
郑文奇沉浸画作之中,无暇他顾,林漠天笑道:“去吧去吧,看来我也要下去找找乐子了。”
杨轩抚掌道:“各位务必尽兴,玉冬小姐的表演,应该不会让你们失望才是。”
那姣美身子在高台上已经舞到高潮,众人开始目不转睛,杨轩趁势走开,九月叫之不及,一屁股坐下,气呼呼地瞪着台上翩翩起舞的美人们,终于还是将手里端着的水果往桌上一摔,唬得旁边几个女孩子一愣,不敢触他霉头。
不过,瞧刚才的情况,众人心中有数,看来王府内的得宠红人,似乎要重新洗牌过了。
绯春绯秋愣愣看着自家新主子拂袖而去,而后王爷居然也纡尊降贵地跟了过去,反应过来之后,心下暗喜。
他们云水阁,看来是要开始走运了呢。
而台上的玉冬,却望着忽地出现在视野范围的徐道子一闪而过,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个盛装少年,分明是得宠的男妾一类。
只是为什么如此眼熟,居然和自己的儿子三分相似?
若是不看那满面油彩,只看那纤瘦身体,不就是和玉冥全无二致么?
她慢慢停下了舞动的身体,竟然发起呆来。
身边女孩子手足无措,最后轻轻推了一下她,玉冬栗然而惊,转头看去,却见一个男子不知何时登上了高台,将她一把拉进怀里,大笑道:“玉冬小姐,今晚可否赏面,让萧某做一回裙下之臣?”
他后面四个字异常强调,显然不怀好意,看得骆乾坤举杯大笑,身边美少年娇嗔着捶了一把他的胸口,骆乾坤也将他身体拉了过去,捏着男孩儿的精致下巴,往那白皙脖颈亲了上去。
郑文奇画作大功告成,正要向林漠天炫耀,却发觉他早已到了下面亭子之中,身旁各色美人争相献媚,他如鱼得水好不自在,当真是堪比帝王的艳福齐天。
郑文奇摇头,一边吟诗道:“大梦谁先觉?”一边坐了下来,伸了一个懒腰,安心地享受身边少女纤纤玉手递上来的果品美酒。
当然对于进行到后面的放浪形骸的景象一无所知,徐道子皱着眉毛,提着过长的裙角,急匆匆低头一溜小跑,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王府内人影晃动,并不寂寥。徐道子也没有去注意都是些什么人,闷着头一顿跑,最后渐渐发觉自己丹田处缓缓升起一股清凉冰寒的巫力,在周身经脉缓缓运转,他停下脚步,这才发觉自己又来到了整个王府灵气最为旺盛的地方。
这处庭院十分巨大,若是白天看来,想必树影扶疏,百花齐放,假山嶙峋,荷塘清丽。然而此时已经入夜,那簌簌而动的细碎影子在暗淡月色下显得阴气森森,风吹过茂盛草地,不知道是枝叶摩挲还是风声厉厉,刮过水面送来丝丝凉意。
徐道子冷不防打了一个喷嚏,伸手抚了一下手臂,这件衣服虽然式样繁复,层层相叠,但是都是轻纱软布,根本不能起到任何御寒的作用。
他情绪越发糟糕,默默注视着月下自己孤零零被拉长的影子,就好像是一只从地狱里来到人间的厉鬼,彷徨,寂寞,失落,茫然。
最后,也只余下满腹愤恨和仇怨。
现在的我,什么也办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玉冬,看看她,一个活死人,能给自己帮上什么忙?
徐道子忽地将头上被绯春绯秋弄上去的首饰全数摘下,猛地丢到了地上。
身上的衣服也像是热火烧身一样,一件一件脱了下来,只留下白色的中衣,越发地寒意刺骨,徐道子走到荷塘附近,默默望着水面,那银白色的月光照得世界渐渐一片清明,那个瘦削孱弱的少年身姿也越发显出清晰轮廓,肤色惨白,浑身一袭白色中衣,乌发长长流垂下来,好似走错了时空的活鬼。
“这不是我……”他喃喃道。
狂道人徐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纵横恣肆无所不能。他是修真界不世出的高手,凡尘俗世间,任何敌手他都有自信与之一搏;现在却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狐狸,看人脸色寄人篱下,甚至还拖着一个病弱的身体。
他到底是如何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正望着自己白皙的手心发呆,蓦地被人大力向后一扯,耳边响起一个熟悉而又略带怒气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徐道子像是虚脱一样,在对方放手之后,一下子坐倒在冰冷的草地里。
他竟险些入了心魔。
暗暗有些后怕,他抬起头,望着杨轩带着怒意和略微讶异的脸孔,轻声道:“五郎,你不信我?”
杨轩慢慢松开了那纤细的手腕,刚才一把抓上去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折断了这脆弱的肢体。
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狐狸,乌黑的瞳仁此刻看起来大得惊人,带着茫然而又悲伤的神色。
他有些不安,来回踱了几步。
“你……”他艰难地道,“你怎么可能是徐衍?”说完这句话,杨轩自己也有些好笑,“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其实说起来,我们还有过一面之缘,就在十五年前,你肯定不记得了。”
“十五年前,我和师父……便是徐衍。”杨轩微微一笑,露出思索的神色,“师父为人十分率性,带着我游历紫霞山的时候,救了一个天狐族的少年。详细情况,我不赘述,但是后来那个少年难产而死,他将那个男婴送给一家猎户抚养,那个婴儿,左脚底有一个奇形印记。”
“我那时三岁,但也清晰记得,那印记形状犹如一个翱翔天际的朱雀,艳红如血,十分精巧,像是昂着头颅在高声歌唱。”
他蹲了下来,一把握住徐道子的脚踝,将左边的鞋袜伸手脱下。
徐道子楞住了,果然脚底一个朱红色的印记,他从来未曾留意。
他喃喃道:“居然是这么回事……”
“后来师父回去找你了吧。”杨轩带着审慎的神色,注视着他,“是不是他将你带给玉冬抚养?”
徐道子摇头:“我可没做这事,五郎,你误会了。”
杨轩哭笑不得:“我这个小名,难道不是师父告诉你?”
徐道子接着摇头,忽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大声道:“你不信我?”
杨轩微笑:“你的身份,我也是最近才发觉,看来真是无巧不成书,小狐狸,你安心住下,就是看在师父的面上,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徐道子瞪着他,忽地跺脚:“你这孩子,到了三岁还尿床,半夜没有人陪你一起睡便会大声啼哭。才三岁便精灵可爱得像是小妖怪,偏偏挑食挑得厉害,从来不吃苦瓜,害得老道我为了帮你弄到新鲜的羊肉去街上跟人斗法,当真丢脸得要命。”
杨轩瞪着眼睛,像是看鬼一样看着他。
“你妈死得早,要不是老道我欠她一个天大人情,才不会接你这个麻烦精。后来你这个小家伙我是喜欢得紧,日日带着你去青湖派捣乱,谁知掌门人也是喜欢你喜欢得要命,我不想你小小年纪做了和尚,和那冲虚老道打了三天三夜才把你从那里救出来。”
杨轩愣愣地望着他,如果不是这个躯壳,那口气,那声音,活脱脱不就是他那个当年将他狠狠抛弃,不告而别的徐老道?
这瘦弱少年还在对他怒目而视:“你这个黏糊唧唧的小龟蛋。我和你说多少次了,老道我从来不打诳语,说是你二十岁那年会来接你过来陪我成仙,你现在主意有了没有?改了没有?”
“你这个五郎,怎么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偶素今天又有图滴分割线——————
作者一笔青花帮忙P图,在此感谢花花的友情赞助,鼓掌,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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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今天字数很多,表说俺插图占位置啊,PIA乃们~
咳咳,话说,和五郎相认呢,还是不相认呢?
爬走慢慢纠结,暂时还是二日一更,亲们担待,啵一个,MUA~=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