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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Chapter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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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自由操和跳马不能再上难度了,自由操比不过你,跳马只能是固定的5.6。我不想这么快把鞍马6.6的成套用出来,所以这次还是6.3,单杠最难那套我是打算世锦赛冲单项金的,我觉得我能靠完成分赢你,所以没上满难度。”许知霖耐着性子跟徐祎解释,开诚布公,毫无保留,又不忘提醒道:“你都知道的。”
徐祎当然知道,但这不足以成为许知霖输给他的理由:“单杠呢?你再多个0.3、0.4很难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许知霖好言好语:“单杠破7已经很高了,这套我比较熟,做起来会更得心应手。”
“你骗我骗得更得心应手吧?”徐祎被许知霖气得胸口疼,大脑像被烈火灼烧过一样,开始语无伦次:“说什么要一起走下去,你没那个意愿没那个能力就不要答应我,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戏弄我吗?还是可怜我?瞧不起我?”
许知霖有口难辩,他觉得自己事出有因,徐祎却觉得他罪大恶极,他们几乎每次全能决赛后都会产生冲突。
“回答我呀。”徐祎揪着许知霖的衣领问,他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插到许知霖心里,“心虚吗?默认了?你根本就没尽全力,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我为什么没资格?”许知霖恼在心头,脸上的温和之色已然消失,明明徐祎最懂他,怎么可以这样指责他? “哪条规定规定我一定要用最高难度才能赢你?”
“那你是不屑于用最高难度跟我比?”徐祎轻“哼”了一声,似是蔑视,“也是,你光凭完成分就能甩别人几条街,不差这点难度。”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算计你?”许知霖问,徐祎百分之百是气疯了,连扎他心的话都说出来了,“除了这次,我哪次难度不比你高?什么叫不屑?你解释一下?不用最高难度就是不屑?”
徐祎对他和许知霖参加的每一场全能决赛都一清二楚:“前年全锦赛,我们总难度一样,证明D分完全是可控的。也就是说,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你大可以在单杠上难度,你不会跟我说你没在现场算分吧?”
“我说了,我计划难度就是那样,我的发挥我可以控制,裁判怎么打分我控制不了。”许知霖朝徐祎走近了半步,嘴唇快贴到他下巴上了,“你能不能冷静点?”
“别跟我来这一套!”徐祎一把推开许知霖,“对,你运筹帷幄,想赢想输都可以,所以你就可以无视我从冬训到现在的期待?我在等你恢复,我在等你调整状态,我一直都在等你,你看你做了些什么?一句‘测试’就算了事?”
许知霖抓过徐祎的手,指着自己的右脚踝说:“这里,前天比自由操的时候崴了。还有这里——”
许知霖又让徐祎的手指着自己的左臂:“昨天热身的时候砸在双杠上了。是,你年轻,你身体素质比我好,你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我比不过你,我说不过你,行吗?我求求你放过我,不是每场比赛结果都能如你所愿的,赢了你不满意,输了你又不满意,是不是我以后用什么难度都要听你的?”
“好。”许知霖的话彻底把徐祎惹炸了,他一直把许知霖看成唯一的竞争对手,许知霖居然要他“放过他”?他放过许知霖,谁来放过他?“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做梦!除非他们其中一人退役!不然他会一直紧咬着许知霖不放,直到他能真正战胜许知霖。
而不是“许知霖降难度而已”、“许知霖都没用最高难度”、“裁判的阴谋”、“徐祎还差得远呢”、“侥幸罢了,0.499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如你所愿,你赢了。”徐祎打开房门,一只脚迈出门外,“以后我的话,你爱听不听,反正你压根没记在心上,就当我是跳梁小丑好了。”
徐祎把门一摔,连房卡都没拿。
许知霖倚在门后,慢慢滑坐下来,明明徐祎前两天还问他“疼不疼”,明明徐祎前两天还跟他说“我怕你再受伤”,结果一转头就责怪他没上满难度,难道他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许知霖一拳捶在门上,这算什么心里话?这分明是他的疯话,徐祎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连他的真话都不愿意听?他什么时候欺骗过他?许知霖的心有如被一根根细针扎过,阵阵抽痛。
同一时刻,徐祎正坐在酒店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门外,他买了一大包薯片,用微信支付后就将手机关机。
徐祎面对垃圾桶坐着,他撕开薯片包装,没有大吃特吃,而是把薯片一片片地往垃圾桶里扔。
“臭师兄!”
“坏师兄!”
“骗我!”
“大骗子!”
“言而无信!”
……
徐祎骂一句话扔一片薯片,但他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话,扔了一半就自觉无趣。
他转过身,把一片薯片放在圆桌上,用力摁下去:“还比什么?”
“别比了!”
“不情不愿的!”
“每项都是我在比,累死人了!”
“这么有能耐!”
“练什么高难度!”
“讨厌死了!”
……
徐祎用薯片泄愤,捏碎了剩下半包薯片,直到满手都是薯片碎,心中那道怒火仍未消散,他把桌上的薯片残渣清理干净,站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清晰响亮,便利店里的收银员原本在玩手机,这一声叫喊,引得他不由自主地往外看。收银员看到,那个买薯片的男生身后不远处,站着另一个男生,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运动服,不知道是哪个省队的。
这些运动员,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收银员心想,明天不是还有比赛吗?
徐祎从绿化带的一头开始,连续不断地做团身后空翻做到另一头,又倒回来做团身前空翻。他对许知霖置之不理,仍自顾自地在水泥地上做空翻。
许知霖三两步冲上前,拽住徐祎,强迫他正视自己:“你疯了吗?”
这样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跳乱撞,很容易出事。
徐祎下意识地用力推开许知霖,却发现推不开,许知霖钳住了他的腰。
徐祎一拳捶在许知霖的后背:“你放开我,不要你管!”
“闹够了没有?”许知霖脸红耳赤,眼眶都红了。
“呵……我无理取闹?”徐祎气急反笑,“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就这个脾气,有什么问题吗?受不了就走开,眼不见为净,没人逼你来找我。”
“跟我回去!”许知霖硬拉着徐祎往酒店走,徐祎偏要和他唱反调,一只脚蹬在绿化带边的砖上,用鞋跟勾住砖沿。
两人拉拉扯扯,僵持不下。
“哎,这不知霖跟徐祎吗?”韩峰拍了拍方文的肩膀。
韩峰和方文、姜城在附近吃完夜宵,走路回酒店,他们离便利店还有十几米,就看到许知霖和徐祎在你推我扯。
“怎么还在闹脾气?”韩峰随手把叼在嘴里的牙签扔到路边,单手插兜,“还闹到路边上了。”
“那就是知霖没搞定他家小徐祎。”姜城深以为然,“你们看徐祎那样,根本不想理知霖。”
“真是不怕丢脸。”方文一个头两个大,许知霖和徐祎以前无论有什么矛盾,都会等到比赛结束回酒店解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时可能在路边干架,“无法无天。”
“你管得太松了。”姜城摇头说,“知霖都控不住徐祎。”
“知霖就是性子软。”韩峰说,就徐祎那暴脾气,一旦发作,不知要多久才能消停,“徐祎上窜下跳,是我我就直接把他扛走,还在这边跟他扯皮。”
“知霖这样不行,不舍得说重话,哪能被徐祎这样欺负?”姜城说,许知霖就是对自己狠心,对徐祎却始终狠不下心,“不行,我得去说他。”
“干嘛呢你们?丢不丢人?”方文走到许知霖和徐祎身旁,大吼道,“都跟我回去!”
许知霖松了手,徐祎趁势后退了两步,恶言恶语道:“你自己回,我不要跟你待在一起。”
“徐祎,你幼不幼稚?丢人现眼。”韩峰看不下去了,徐祎这般肆意妄为,脑子呢?丢了吗?“给我滚回去。”
徐祎不敢不听韩峰的话,他狠狠地剐了许知霖一眼,不情不愿地跟着韩峰走在前面。
姜城、方文和许知霖落后一段距离,走在后面。
“他有打你吗?”姜城低声问许知霖,许知霖这回太吃亏了,“动手了吗?”
“没有。”许知霖说,徐祎倒不至于打他,就是嘴巴硬得像金刚石,让他特别难受,难受得想哭。
“你不要老是让着他。”方文知道,很多时候,许知霖都是先妥协的一方,“你看你把他纵的,一点点事就大发雷霆,再这样下去还了得?对某些人就算了,他们欠怼欠骂,你怎么能让徐祎这样对你、这样跟你说话?知霖,你这是在害他。”
“可是我真的不想对他怎样……”许知霖说,不是他委曲求全,而是他不想用徐祎对待他的方式来对待徐祎。
“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说错话了?”方文问,事情的起因绝对是徐祎不满许知霖的难度,他当时在观众席,赛后韩峰也跟他提过,“还是他说了难听的话?”
虽然许知霖和徐祎的争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甚至不知何时才能缓和,但许知霖还是如实交代了。
“方导,我没有故意骗他让他。”许知霖心烦意乱,他还没搞懂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地步:“他听不进我的话。”
“你说什么不好,非要说让他放过你。”方文两眼一黑,这像是从许知霖嘴里说出来的话吗?“他嘴巴坏,你嘴巴也坏。”
*
大家来到韩峰和姜城的房间。
“来来来,要打要杀赶紧的。”一关门,韩峰就催促道,“伤了破相了我打120。”
徐祎黑着脸靠在门后,看都不看许知霖:“我才没这个闲工夫。”
“我觉得你挺闲的,气这么久,也不怕气死自己。”韩峰不像是来劝架的,更像是来火上浇油的,“后面的比赛都省了。”
“徐祎,跟知霖道歉。”方文就不信,他今天还不能让徐祎认错?
徐祎断然拒绝:“我不要,我又没做错。”
“那就是说,你觉得自己是对的?”韩峰的语气沉了下来,“你要是看不惯知霖这样,去打他去揍他啊,现在就动手,没人拦着你。”
说着,韩峰推了徐祎一把。
徐祎被推得踉跄了两步,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你说你哪次没跟知霖生气?再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吧?是不是知霖脾气好你就欺负他?”韩峰帮理不帮亲,徐祎太过分了,哪有不满许知霖的难度就炸成这样的?
“我哪有欺负他?”徐祎理直气壮地反驳韩峰,“你们别乱讲!”
“道歉,为你的态度道歉。”韩峰的话与方文如出一辙,“这事必须有个了断。”
“不要。”徐祎倔得要命,“我又没做错。”
“你还说你没错?”方文指着徐祎说,这人是拿了冠军忘乎所以了?“那你为什么要猜疑知霖?觉得他骗你?”
“他就是没好好比,我没错。”徐祎口是心非得很,死活不肯认错,“要错也是他有错。”
“冥顽不化!”方文被徐祎惹怒了,“知霖就不能有自己的节奏吗?”
“那又怎么样?又不代表他不可以临场改变。”徐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肠,硬要让局面僵持不下。
“真是疯了。”姜城说,徐祎是吃错药了?还是鬼上身了?“谁规定知霖要事事以你为先?你上难度他不准降难度?你生气他就得哄着你?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说话颠三倒四,不懂得考虑知霖的感受,自私自利,亏他平时对你这么好,总是顺着你心意,你倒好,三言两语就成了他的不是。”
连着三位教练都是指责,徐祎顿感孤立无援,更可气的是许知霖一直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干什么呢?添油加醋吗?徐祎心想,装什么同情心泛滥?要出来当好人了吗?
徐祎梗着脖子,硬要维持最后的脸面,大有宁死不屈之势:“师兄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你们只偏爱他关心他,我早该想到的,凡事总有先来后到,他是先来的我是后到的,你们要是不喜欢了,随时可以抛弃我,不是吗?反正他才是你们心里的乖孩子好学生,我不过是你们的试验品,变坏了就可以丢了。”
没等方文和许知霖反应过来,韩峰已经一掌打在徐祎脸上,怒斥道:“你说的是人话吗?”
韩峰那一掌下了死力气,徐祎的左脸颊即时红肿起来。
许知霖心如刀割,他抓住韩峰的手臂,恳求道:“韩导……”
韩峰一下甩开许知霖的手,连他都骂:“你闭嘴,你不会管徐祎,我帮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