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双》橘色天空

13、Chapter13

　　许知霖从主任办公室回来后就无精打采，脑子里总想着林威那句话——队里的争金希望还是在你和徐祎身上。
　　你和徐祎身上。
　　你和徐祎。
　　你。
　　先是“你”，再是徐祎。
　　许知霖忽然觉得自己的本事好像没那么大了。

　　许知霖回到体操馆，馆里剩下的队员屈指可数，其他人基本上都去吃晚饭了，徐祎在慢悠悠地训练，严旭彬在练成套，还有几个女队员也在练动作。
　　许知霖走到徐祎面前，无精打采道：“我们去吃饭。”
　　徐祎朝严旭彬大喊：“严旭彬！去吃饭。”
　　“来了！”严旭彬刚好做完一个成套，应道。

　　徐祎见许知霖心情好像不大好，便问：“师兄，你怎么了？”
　　许知霖说：“没事，就是有点累。”
　　严旭彬也问：“知霖，领导找你吗？”
　　许知霖道：“林主任找我谈了谈。”
　　许知霖最近事情比较多，徐祎是知道的，但他平时也忙于训练，只有在晚饭后，他才有空陪许知霖聊天。

　　徐祎问道：“怎么了？是林主任要你到时候推迟入学吗？”
　　许知霖说：“也没有，就是问我世锦赛有什么目标。”
　　严旭彬数着手指头，说：“现在才三月，离世锦赛还有半年多，他问这么快干什么？他给你下要求了吗？”
　　许知霖俊眉微蹙，摇头：“没有，没事。”
　　他越是说“没事”，徐祎越是觉得他有事。

　　徐祎说：“师兄，你现在只是状态不好，别想这么多。”
　　严旭彬觉得徐祎说得对，道：“对啊知霖，年初状态不好是很正常的，况且你的训练没有落下，过一阵子就好了。”
　　许知霖轻轻点头，应道：“希望是这样。”
　　一顿晚饭吃得没滋没味，许知霖整晚都神情恍惚，吃完就催着徐祎回宿舍。

　　“师兄，他是不是为难你？”
　　许知霖抓过沙发上的一只玩偶，揪着它的耳朵，回答徐祎的话：“没有，是我自己不好。”
　　本来春节后，徐祎就感觉许知霖的状态有转好的迹象，但现在……
　　是不是我动作练得太快，打击师兄了？徐祎心道，但我没打算加难度，暂时用的是旧成套……

　　徐祎抓过许知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师兄，你看着我。”
　　许知霖淡淡地应道：“嗯。”眼神却不在徐祎身上。
　　“师兄。”徐祎挪动脚步，站到许知霖面前，让他正视自己，“我知道你很纠结，但现在还没入学，离世锦赛也有好一阵子，你不要想这么多。”
　　许知霖口是心非道：“我没想。”

　　徐祎紧盯着许知霖的眼睛，肯定道：“你就有！”
　　许知霖低头，抓着自己的掌心，说：“我没有，这些都是我将要面对的事情，我没有办法逃避。”
　　“你没有逃避，你为什么非要逼自己呢？”
　　“你知不知道万一我比砸了会是什么后果？”

　　向来骄傲的、从容不迫的、战无不胜的许知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惧怕失败，他害怕失去他曾经所拥有过的一切，在下一瞬间，将全部失去。
　　他将会被昔日看好他的人抛弃。
　　他将会被取而代之。
　　他将会一无所有。

　　“只要没有人能比得过你，你的位置依然稳如泰山。”徐祎抱过许知霖，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
　　“师兄，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你都忘了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说过要跟我一起训练、一起参加比赛、一起站上领奖台的。”
　　“你要让我一个人去面对吗？”
　　“你要当大骗子吗？”

　　“对不起，我现在的思维很混乱。”许知霖愧疚道，“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许知霖没想过自己今年会是这种状态，万一一直都调整不过来，问题就大了。
　　“先保持奥运会时的难度。”徐祎说，“其实根本就不用这么高，奥运会后一年，大家都在调整，只要我们正常发挥，该有的成绩还是会有的。至于命名……师兄，是你说的，能拿到就是锦上添花，可要是今年拿不到，就再缓缓。”

　　许知霖心里很清楚，方文根本没有要求他做什么，只求他的伤病不要太重，上难度不要再上得这么快；但许知霖却觉得，要是自己再没有突破，竞技水平就会倒退。
　　徐祎目前倒是放松，练着一两个新动作，并巩固旧成套，奥运金牌和世锦赛金牌在手，只要他继续保持这种状态，对他来说，多拿几块世锦赛金牌，并非难事。

　　“师兄，你不相信自己吗？你能变回从前那个你的，我们还能一起站在赛场上。”
　　许知霖将脑袋深深埋在徐祎的肩窝上，未发一言，徐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会好起来的，没有人能看不起你。”
　　“答应我，先别想上学的事情，等拿了录取通知书再说。把成套练好，慢慢恢复难度，然后参加比赛，好吗？”

　　“嗯。”许知霖低低地应道。
　　徐祎摸着许知霖的脸，心疼道：“打起精神，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哪有，我本来就这样。”
　　徐祎见许知霖的脸色缓和了些，便逗他：“是吗？让我摸摸别的地方，看是不是也瘦了。”
　　许知霖闪躲着，拍开徐祎在他身上乱摸的手：“别闹。”

　　“师兄，你这是答应我了？”
　　“嗯？”
　　“别再胡思乱想了。”
　　许知霖抵着徐祎的额头，答道：“我答应你。”
　　“说话算数。”
　　“嗯。”

　　许知霖强迫自己不要想上学的事情，慢慢将以前的状态找回来。
　　徐祎知道，这只是暂时性的，许知霖的自控能力相当强，他很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尽管很多时候，徐祎觉得，许知霖并没有必要这样。
　　许知霖越是这样对待自己，徐祎就越是心疼，却又爱莫能助。

　　方文不得不随时关注许知霖的情况，作为他的主管教练，方文必须及时对许知霖进行心理疏导，免得他再次钻进死胡同。
　　不过在训练上，许知霖向来是让方文放心的。

　　“知霖，你来。”方文朝刚练完跳马的许知霖招了招手。
　　许知霖安静地在一旁坐下，等待方文的下一句话。
　　“感觉怎么样？”
　　“还好，比之前熟练多了。”
　　“有把握在全锦赛上用出来吗？”
　　许知霖认真想了想，道：“我不想在全锦赛上用两跳。”

　　四年前的全运会，许知霖能拿到跳马银牌，纯粹是误打误撞。方文和姜城更倾向于这是裁判给许知霖的奖牌补偿，补偿的还是许知霖的较弱项。
　　而且当年许知霖那两跳，难度并不高。但今时不同往日，许知霖现在已经掌握了前手翻前直1080和腱子180后直900这两个动作，6.0加5.8的难度，放在国内，也是前四名的水平。
　　对许知霖来说，登上领奖台并非难事，不过想不想跳两跳、要不要跳两跳，还得看他个人意愿。

　　“跟方导说说，为什么不愿意？”
　　“没这个必要。”许知霖说，他不缺这一块全锦赛奖牌，世锦赛和奥运会才是他的目标。
　　在国内比赛中，许知霖已经获得过除鞍马外，其余七个项目的金牌或奖牌，于他而言，一块跳马奖牌，的确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想把最好的状态用在世锦赛上？”
　　“嗯，等世锦赛再跳两跳。”许知霖已经想好了，一定要跟徐祎一起站上领奖台，站的次数越多越好。

　　方文觉得许知霖的想法没什么不对，除了世锦赛，八月底还有全运会，方文也不希望许知霖比得这么劳累。
　　方文表态：“你自己想好就行，我不反对，都比了这么多回了，我们不缺那一块半块奖牌。”
　　“谢谢方导。”
　　“你再多练练，下个月出去比赛，我帮你报东京站，比全能。”
　　“好。”

　　许知霖的训练积极性，相对之前有了一定的提高，他的效率很高，在考虑好参赛要用的难度后，就开始天天练成套。
　　徐祎也在为伯明翰站的比赛做准备，难度不是特别大，主要是改善完成质量。

　　许知霖晚上闲着没事，便跟徐祎学做蛋糕，每次蛋糕新鲜出炉，两人就拿去分给苏洛文他们。
　　经过好几次美味蛋糕的轰炸，最先求饶的是元捷：“两位大哥，麻烦你们不要再给我送蛋糕了！我从芝加哥回来后，胖了快四斤了！”
　　“明明就没有很甜。”徐祎略有不满道，“你是不是对师兄的手艺有意见？”

　　元捷百口莫辩，慌忙解释：“天地良心！我没有啊！”
　　徐祎说：“明明就是你比赛回来训练量减少了，加上平时喜欢大鱼大肉，不胖才有鬼。”
　　许知霖点头附和：“就是，吃蛋糕的时候吃得这么香，过后就翻脸不认人。呵，善变的男人。”
　　元捷无言以对，被怼不可怕，被两个人同时怼才可怕，更可怕的是这两个人夫唱夫随。

　　“之前师兄做的酒心巧克力蛋糕，你吃得多香，跟饿鬼投胎一样，吃完一块还不够，还想再来几块。”徐祎翻起旧账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十分不近人情，“现在倒好，说不吃就不吃，哼。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就该在你吃蛋糕之前，先揍你一顿。”
　　元捷这回是有理也说不清：“徐大哥！徐大厨！陈导说了，我要是再不减肥，他就把我扔出体操馆。”

　　许知霖冷漠回道：“陈导把你扔了你不会自己爬回来吗？”
　　徐祎嘻嘻笑道：“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重了，陈导要把你举上吊环就费力了，搞不好连单杠都要被你压垮了。”
　　元捷听得眉头直皱，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强颜欢笑道：“大哥，您能别说了吗？我都准备执行减肥计划了。”

　　徐祎微微一笑，将刚做好的抹茶蛋糕放到元捷面前：“不能！吃完这块再减肥，减肥之前得先吃饱！”
　　元捷心想，吃一块蛋糕要减肥，不吃还是要减肥，不如先吃了再说，好歹能过过嘴瘾。
　　“行！”元捷紧了紧拳头，挽起袖子接过蛋糕，“盛情难却，先吃为敬！”
　　“谢谢捧场，下次继续。”
　　“谢谢你，你还是给洛文或者旭彬跟天麒吧。”

　　等元捷快吃完了，许知霖突然冒出一句：“今天好像糖放多了。”
　　元捷一口蛋糕梗在喉咙，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他费了好大劲，才将蛋糕咽下，怒道：“许知霖！你是故意的吧！”
　　“你味觉不好，尝不出有多甜，别怪我。”
　　徐祎说：“你减肥的时候多跑几圈，肯定能瘦。”
　　元捷对着天花板哀嚎：“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徐祎说：“为了让你得到更美好的美食体验。”
　　元捷感到非常害怕，他担心徐祎下一句就是“我宿舍还有，你要不要继续”。
　　要是这样，他可不止胖四斤了。
　　吃完蛋糕，元捷便急着开门送客：“谢谢你们的宵夜，下次别给我送蛋糕了，我要减肥！减肥！减肥！”
　　“好的。”徐祎应道，“下次给你送巧克力。”

　　“！！！”元捷惊呆了，这是听不懂人话吗？“行了行了，别给我送吃的了！喝的也不要！”
　　许知霖又来一句：“好的，下次不送，下下次送。”
　　“……”元捷差点被气晕过去，只能撵走许知霖和徐祎，“快回去吧你们，赶紧走，不送。”
　　话都说到这份上，许知霖和徐祎很识趣地离开了。
　　元捷关上房门，绝望地靠在门上，捂脸道：“珍爱体重，远离许知霖和徐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