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十千禾

14、第 14 章

　　木雪阳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石潜，而好在石潜自己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刚刚问的问题有点多余，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你现在在哪。”
　　“我刚刚说了我在公园里……”木雪阳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都快要哭出来了，“哦对了刚刚说过的话你忘了。”
　　“不，我记得。”石潜柔和而坚定的语调让她心安，“我是问你在哪个公园里。”
　　“大哥，隔离区一共几个公园啊……”
　　“是我混乱了。”石潜吸了一口气，坦率地承认道，“待在那里不要动，不要到人少的地方去，我马上去接你。”
　　他果然没有让木雪阳等太长时间。这一路上石潜都在向她询问有关“徐紫檀”的事情，但木雪阳发现其实自己并不知道怎么和石潜解释更多。
　　“按照你的描述，我曾经说过我一直在避免和她发生直接接触，从事务所的角度看来，或许我与她之间并没有半点联系。”石潜眉头不展，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能理解自己这样做是为了混淆事务所的事情，保证徐紫檀万一消失之后，至少我还能记得她……这个尝试看来是失败了。”
　　“也许他们知道你与徐医生认识……”
　　“怎样知道？”石潜锐利的目光扫过来，看起来有一些盛气凌人。
　　木雪阳缩了一缩，小声嗫嚅着：“或许……就是有眼线啊，他们掌控了隔离区全局所有人的情报……什么的。”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的声音都渐渐小了下去。
　　石潜笑了笑：“自己也发现不现实了，是么。细川区现在的人口大概是三十五万左右，区区一个事务所想要清楚每个人脑子里想些什么装了什么……雪阳，他们不是神，你太高看他们了。”
　　石潜的一句“每个人脑子里”触动了木雪阳，让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却抓不到那一缕思绪的实体。
　　“再者说，就算他们能够准确得知每个人心中所想，又是怎么操作的呢。我刚刚可是正在和你讲电话的途中突然之间忘记了……”
　　“通讯。”木雪阳突然打断石潜的话，“脑通讯。”
　　“……什么？”
　　“今天早上我接到了许秋平的脑通讯联络，但你也知道我耳后那个贴片早就已经撕掉了，还是你亲手撕的。”木雪阳说。她很高兴地发现自己能够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件当时给她带来相当大冲击的事实，“我觉得这大概是大脑改造什么的。如果事务所有这样的实力，或许他们能做到更多的事情，比如发射个什么脑电波就能调节所有人心中所想，或者是我们全员本来就处于催眠状态……”
　　“雪阳……”
　　“对了！是催眠！”木雪阳心中灵光一闪，“事务所对我的控制现在不是失效了吗？就在那之前我刚刚请徐医生为我做过一个催眠的小游戏，也许就是那个时候的小游戏抵消了事务所的催眠效果……”
　　“雪阳。”石潜再一次出声叫了她，声音中带了点不容辩驳的威严，木雪阳乖乖地闭上嘴，可眼神却暴露了她并没有放弃自己这一假说的现实。
　　“这太荒谬了，雪阳。太荒谬了。”石潜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话，看起来就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也相信这一理论是荒谬的，“你自己听听。”
　　“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木雪阳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气势上压过了石潜，“你知道。”
　　两个人回到石潜家里的时候，了了已经趴在饭桌边等得睡着了。现在时间明显还早，对于一个年纪正处在精力异常旺盛阶段的六岁男孩来说，这件事似乎有些非同寻常。
　　“他们幼儿园今天有个运动会。跑了一天，玩腻了。”石潜压低了声音，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木雪阳看着石潜的动作：“潜哥，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
　　“了了到底是谁。”
　　石潜的动作一滞，回过头来看着木雪阳：“胡说什么呢。了了是我儿子啊，怎么了。”
　　“好。那他的母亲在哪。”
　　石潜不说话。木雪阳笑了笑，有些自暴自弃地开口：“关于这一步的谎话还没想好怎么编，是么。”
　　石潜转回来，向她走了一步。木雪阳连忙退后一步，抬手做了个“停下来”的手势。
　　“你自己看看了了的脸。和你哪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可别小看了遗传基因的力量啊。”木雪阳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到根本没法看，却依然勉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笑容，“潜哥，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你。你一直都是个藏得特别深的人，这点我早就知道，但就是一直使劲说服自己装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喜欢你啊。”
　　“喜欢”二字出口的瞬间，木雪阳觉得自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失去了力气，仅仅是站在那里都觉得累得要命，“我喜欢你，所以可以无视你试图隐瞒的所有真相。我喜欢你，所以可以不管立场和自己的心情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挺累的，真的，昨天周岚还跟我说‘辛苦了’……”
　　她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眼前一片水雾，看不清石潜的脸：“……挺累的，我不想喜欢你了。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在‘守夜人’酒吧遇到你，是你安排的吗。我喜欢上你，是你安排的吗。”
　　石潜试探性地上前一步，木雪阳这次没有躲闪。他正要走得更近些的时候，了了细弱的小声音从石潜身后传来，还带了些将醒未醒的沙哑：“爸爸，木姐姐，你们在吵架吗。”
　　两个人同时向了了的方向看了过去。了了揉着眼睛看向这边，眼皮都还没完全分开。石潜刚想说话，木雪阳抢先一步开了口，硬挤出笑来：“没有。姐姐就是有点累了，爸爸正安慰姐姐呢。了了别担心。”
　　了了这会儿终于是睁开了眼睛，看见木雪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木姐姐你表情好怪。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啊。”
　　木雪阳视线转向石潜：“对不起潜哥，这两天发生太多事，我可能真的有点累了。我……先回去睡觉，你的床借我用用，晚饭不用带我的份了。”
　　她这样说着，在石潜欲言又止的视线中落荒而逃。
　　……根本睡不着。
　　木雪阳躺在石潜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这两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节奏太快，打得她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前几天还只是在酒吧买醉和店长疯狂吐槽上司的小职员，现在却已经卷入如此复杂而危险的事情当中，连基本的安全都得不到有效保障。
　　木雪阳翻了个身，然后意外看到自己手腕上的PDA正疯狂闪烁。
　　是新邮件。
　　她好奇地点开。发件人是一个陌生邮箱号，正文内容也只有一句话。
　　“有人把这个交给我，说如果发现自己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从谁那里拿到的时候，就发送到你的邮箱。”
　　附件是一个压缩包，标着今天的日期。
　　木雪阳好奇地下载了压缩包，检查过安全性后解压。
　　在看到文件缩略图的瞬间，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是今天在徐紫檀的咨询室，她催眠过程的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