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十千禾

10、第 10 章

　　周岚大概也是没料到眼前这人在这种节骨眼上居然还能纠结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细节，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是为什么”，随后开门走进去，连着换鞋的动作都无比自然。
　　她是不知道自己这一句简单的反问给木雪阳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冲击。少女心事满溢的木雪阳突然之间脑洞大开，在设想了一连串各种可能之后心中五味杂陈，最终是犹豫着问了一句：“您该不会是了了的母亲吧。”
　　周岚被她这句话惊得左脚绊右脚险些栽倒在地，终于找回平衡之后一脸惊恐地回头看着表情苦涩的木雪阳，竟然半天没说出半个字。
　　看见对方这反应，木雪阳心知自己八成就是猜错了，又羞又窘涨得满脸通红。偏偏周岚反过味儿来之后又不肯轻易放过她，追问了一句：“你喜欢石潜？”
　　木雪阳把心一横，梗着脖子道：“是啊，怎么了？”
　　周岚端详了她片刻，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一般地说了一句“辛苦了”。木雪阳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辛苦了”搞得心里发毛，跟着周岚身后进了厨房，又跟着她返回到客厅，期待着这人能简单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
　　周岚拿了两个杯子和凉水壶，给木雪阳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木雪阳坐在她身边不远处，手捧着杯子不曾沾嘴，紧张地看着她。
　　周岚纠结了片刻，最后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对石潜了解多少？”
　　木雪阳环视了一圈四周，这房间她几天之前刚刚来过一次，驴拉磨一般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仔细回忆了一下与石潜相识而来的点点滴滴，木雪阳点了点头，坚定地说：“不了解。”
　　周岚：“……”
　　这句异常理直气壮的“不了解”吹飞了她接下来的词，周岚卡了一下，又重新开口说道：“既然这样，有些话也不好由我来说，想必他应该也希望能亲口告诉你。”
　　木雪阳对石潜那人会不会存了这样的心思持怀疑态度，但是并没有说出口。周岚喝了一口水，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是他叫我去救你的。看到你之前我也没想到会是你。”
　　她这一句话直接把刚刚为止都沉浸在满腔少女心事中的木雪阳简单粗暴地拖回了现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木雪阳的表情又慢慢凝重下来。周岚看着她翻书一般的表情变化，轻声问道：“你最近是在私自调查什么‘不该调查’的事情，对吧。”
　　这件事瞒不过眼前的女人，毕竟木雪阳偷偷溜进徐紫檀的心理咨询师的时候被周岚逮了个正着。她一挑眉毛，略带挑衅地回击：“和你在调查的事情应该差不多。况且我是事务所的成员，排除潜在的危险也是我的责任……”
　　周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打断了木雪阳的冠冕堂皇：“你，保密级别不高吧。”
　　木雪阳看着周岚。她已经大概猜到对方想说什么事情。
　　“根本就没有‘潜在的危险’，事务所从一开始就什么事情都知道。‘不该调查的事情’就是谁都不能触碰的死线。是‘谁’都不能触碰。”周岚说到这里，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我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你自己小心一点。钥匙我留在这里，情况紧急，他给我的钥匙不是备份，就是他自己平时用的那把。你最好别出去，不然一会儿石潜回来就进不来了。”
　　周岚说着话，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几上，起身就要走。木雪阳本想再多问两句别的问题，然而此刻她心中的问题如爆炸一般疯狂井喷，喷得多了反而提炼不出该优先问哪句。
　　周岚瞥了一眼她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抬手在木雪阳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说道：“你有一下午的时间慢慢梳理现在的状况，那位‘模范市民好先生’大概要等到傍晚从幼儿园接了儿子之后才能回来。”
　　没再多说别的，周岚离开了石潜的家，留下木雪阳一个人。
　　这是她最近一段时间内第二次被独自留在这个房间里。木雪阳静坐了一会，长叹一口气，整个人滑下去，仰面朝天瘫坐在沙发上。脑海中纷乱无章的思绪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清晰。她一会儿想起最后看到的那两个黑衣人，一会儿想到周岚从徐紫檀的咨询室拿走的那叠文件，心里的事情乱成一锅粥，最后那些记忆统统沉淀，只有一件事不可思议地清晰起来，便是她初次见到石潜那天的场景。
　　直到房门轻响，木雪阳才从回忆中反过神来，忙跑去开门。她刚一打开门，石了了便像一颗小炮弹一样重重砸了过来，抱着她撒欢儿不松手，又蹦又跳，口中喊道：“木姐姐！我爸爸就说今天你会来我家，他这次果然没骗我！”
　　木雪阳连纠正他“不是姐姐是阿姨”的力气都没了，蹲下来平视着了了，柔声道：“你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她这话在了了耳中自然是听不出话里有话。小男孩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欢快起来：“从来也没骗过！我爸爸是最诚实的人！木姐姐，爸爸说今晚要做好吃的，还说你要在我家住一阵子，是真的吗？”
　　木雪阳摸了摸了了的头：“……真的。”
　　……是挺诚实的。只不过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而已。
　　她站起身来，正对上石潜的脸。那人装得彻底，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朝着木雪阳扬了扬手上血淋淋的塑料袋：“晚上吃排骨。”
　　木雪阳：“……”
　　这顿饭吃的木雪阳如坐针毡。其实她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胃饿得直抽抽，可这会儿依然是食不知味地机械咀嚼着。了了兴奋得很，一直不肯老老实实坐着，总想拿什么小东西献宝似的给木雪阳看。木雪阳小心应付着了了，饭后又陪他玩了一会，已经是筋疲力竭。终于到了送了了上床的时间，好容易说服小家伙躺下了，木雪阳退出房间，一闪身进了厨房。
　　石潜正在刷碗。看见木雪阳进来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木雪阳靠在冰箱上，内心做了短暂的思想建设之后开口：“潜哥，我……”
　　“你这两天先躲在这里吧。”石潜打断她的话，“就当是我自作主张，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我不是想说这个。”木雪阳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随后站直了身体，转过来面对着石潜，“我只有一个问题。”
　　石潜放下手中的洗碗布，双手撑在水槽沿上，扭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嗯？”
　　“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