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奴》远霄

4、04

　　夜晚，华灯处上。

　　天帝唧咕了几句，睁开惺忪的睡眼。怀里的达弈早已醒了，只是被他束住身体动弹不得。微挑嘴角，天帝松开了手，便见达弈利索的翻身下床，套好了自己的衣服。

　　“天帝，更衣吧”

　　“好。”天帝点了点头，也翻身从床上下来，看着达弈熟练的给他套着繁琐的衣物。每次睁眼达奕都不在怀中，今天竟没半途逃跑真是不易。

　　“各路仙家已经陆续到了中天塔。”

　　“你连睡觉也能工作吗？还是长了千里眼。”天帝大笑，这达奕实在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去通知烟王，我要与他一起去中天塔。”

　　“烟王早就去了天中塔了。”

　　“去了？！”天帝睁大量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天界的大小事情、大小宴会，烟王从来不理会，像是长在南家烟族里一样，想请也请不到他。就算是不能推脱的庆典，他迟到也是不在话下，今天竟早早的动身了。真是奇闻！

　　达弈上前正了正天帝头上的冠冕，满意的笑了起来，“那我们也出发吧。”

　　车子刚刚接近天中塔，喧闹和欢乐的仙乐早已飘出了很远。各路仙家齐聚一堂，共享盛世，烟王早已坐在他的位置上，搂着那群模样俊俏的仙女吃上酒了。天帝一到，仙鼓齐响，美妙的歌舞一时而起，殿上的仙女在空中飞舞，呵着漫天的繁花，好不精彩。桌上摆满了嘉肴，神仙们的脸上挂满了笑容，琼浆玉液的酒香飘满了天中塔，喜悦的气氛不言而喻。
　　正高兴的吃着酒，被三双精干的目光盯的背后发冷……天帝看了看坐在正南席上的三清长老，仿佛要盯穿他的目光，必是有事要说。却又不曾开口，想是只能私下禀告。没办法，天帝只好站起身暂时离席，果然，不一会三清张老就悄悄跟了出来。

　　“三位长老，有什么事要向我禀告吗？”看着三清道长神色为难，天帝不解的问了起来。

　　三清道长互相看看，又都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脾气急噪的玉清境长老先说了话：
　　“天帝，不知那个孩子，您准备怎么处置。”

　　“这……”天帝皱起了眉头，处置一词实在是谈不上。既然那小婴孩没有成型，也就不对天地构成威胁。只需让他自然长大就好，并不用刻意处理。

　　“天帝，那孩子留不得。”稳重的上清境长老低身一拜， “那孩子虽然已被封印，可看他肩上还有半块麒麟印！他将来长大，若训导不善必成祸害。而圣麟灵本就集天地间暴气，向来嗜杀，若不能妥善安排，此事恐有后患啊。”

　　“众卿的意思是，杀掉那个孩子……”这他绝不可能答应！

　　“不是杀，”谁不知道圣麟灵是那靖之子，天帝保护他还来不及，怎会杀他，上清境长老笑了笑，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彩，“是送！”

　　“送？”不明白上清长老的意思，如若按规矩安排，此婴孩应当暂交龙族抚育，不知这送的意思……

　　“对，将这孩子交给烟王抚养。”天地之间，能力及的上天帝的，也只有烟王了，何况也只有他那个少根神经的脑子才敢接下这烫手山芋。再说谁不知道南家烟族有烟园仙境，此境不在五行中，就算是这小娃突然暴走，也不必担心他会祸乱天界。
　　“何况要说杀气，我看就算是圣麟灵，烟王也完全能搞定。”

　　“这……”天帝犹豫，不知是否该答应。就算在这计划的很好，烟王向来讨厌麻烦，怎可能会答应抚养这么危险的圣麟灵。

　　“天帝可是在担心烟王不会答应吗。”上清长老又露出了他狡猾的微笑，一见天帝点头，便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个好办，只需天帝和我们合演一出戏。”

　　“戏？”天帝看着上清境长老靠上前来，在他的耳边不停的说着……

　　回到酒席间，天帝面色难堪，三清长老倒是眉飞色舞。
　　将那靖的孩子送给烟王抚养，先别说烟王会不会答应，自己其实着实的舍不得，烟王虽是自己的皇叔，但行事着实诡异，孩子若是真交到他的手上，恐怕自己日后想要探望也难了。不过这烫手的圣麟子，除了烟王也没人能接的下来。总不能自己亲自抚养吧，一定会遭众仙反对。

　　“天帝。”上清境长老暗唤他一声，稍稍对他使了个眼色。

　　天帝叹了口气，自己确实没有闲暇照顾圣麟子，何况他危险重重，看来也只好依上清长老所说，群策群力灌醉烟王，让他趁酒醉答应收养这孩子。可是……烟王酒量天界堪称第一，灌醉他谈何容易。

　　“皇叔，”天帝端起酒杯对着烟王一举，恭敬的笑了起来，“如此良日，我敬您一杯。”

　　“好啊~”烟王也不在意，端起杯子连喝三杯，便又和他身边的美女嬉戏。

　　“皇叔……”

　　“恩？”烟王回过头看着天帝，眼见着香泽在前却被他生生打断亲吻不得，不由的不悦，“天帝有事要说？”

　　“不不不，我只是想再敬您一杯。”

　　“百杯亦可~”烟王哈哈一笑，眸子里一闪犀利，举起杯子便再连饮三杯，“现在，天帝可想再敬我吗。”这原本是大不敬的问法，可出自烟王的嘴里，天帝也说不得什么。

　　天帝一时尴尬，不好意思笑了笑，又端起杯子：“也不知今日是怎了，就是想与皇叔尽兴畅饮。”

　　“我倒是喝的尽兴，怎么天帝没有尽兴，”说着烟王又连喝三杯，然后推开了怀里的美女微醉似的的晃起了头，“怕是年纪大了，真的尽兴过早了呢~~~吾醉矣……”说完，便欲睡似的打了个呵欠，在酒席上侧卧下身子，睡在了美女的怀里。

　　烟王连个说话的机会也没给他，何谈他收养圣麟灵一事。天帝尴尬的端坐在椅子上全然没了办法。上清镜长老却连忙走到他身边，低下头来轻轻耳语道：
　　“如此大好机会怎可错过！天帝快派人把烟王连同圣麟子送回烟族，待到烟王明日醒了，我群臣只需为天帝作证，说是烟王酒席间自己要收养他的不就解决了。”

　　“这怎使得！”天帝暗嗔一声，压低了声音，“皇叔哪里是真醉，明明就是不与我开口的机会，如此唐突计划，你莫不怕他吃了哑巴亏日后算账？”

　　“这……”上清镜长老沉默了片刻，谁敢和烟王算账，那不等于是自己找死。可是看着席子上睡着的烟王，就算是装醉也罢，若不这样做，恐怕日后再无机会， “天帝莫要再犹豫，就算日后烟王刁难，也比无人肯接烫手山芋强甚。”

　　天帝看着上清长老，着实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好，就如此安排，日后若是皇叔责怪……也只能再想办法应对了。”

　　日过三竿，烟王迟迟没有起来，直到太阳升到正当空，他这才稍稍回过精神，掀起床幔由下人给他打点着装。待一切都弄好了，用过午膳，谴人叫了达云进到书房里。

　　“主人……”达云轻轻扣了扣门走进书房，烟王抬眼见他，哈哈大笑起来。

　　“怎是这般的表情？莫是吃了什么苦果子，一夜也没睡吗。”那眉头间能夹住泰山了，黑眼圈跟熊猫似的，实在不知道他又在忧愁什么。

　　“主人，您还有心情玩笑……”达云没力的皱眉，实在不明白烟王心中天塌下来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您可知道昨夜您带什么回到了族里。”

　　“恩？”烟王不解的瞧着他，悠闲的靠进了椅背里，“怎么，除了那圣麟灵，莫不是他们还塞了别的麻烦东西给我？”

　　“您知道？”看到千年不醉的主子被天帝的侍卫送回来，自己还以为他是一时酒醉惹下了麻烦，没想到他竟明白的很。主子一向讨厌麻烦，这次怎么偏偏接了最烫手的山芋？

　　“呵~”烟王只轻笑一声，没有答他。放眼这天界有谁能将他灌醉，他不想要的东西，又有谁能硬塞进他手里？他把这圣麟子带回来自有他的用意。
　　“正好今日无事，一会儿陪我去烟园，挑处喜欢的地方给他住。”

　　“啊？”从没见烟王把何人的事这样放在心上过，想不到今日他竟亲自为圣麟子挑选住处，而且还是烟园！当然了，天帝估计也是想到了烟园，才非得把圣麟子推到他们手上吧。烟园是超脱五行之外的幻化真界，从来没有人能进入，自己也是有幸身为烟王的贴身奴才才有幸一观。
　　“主人，圣麟子天生上仙，能量无可估量，若约束不了他……”就算他是在烟园里暴走，也会威胁到烟族安危吧。

　　烟王挑起桃眼媚媚一笑，丝毫不在意什么危险“就是这点才有意思吧~~胜负几率各占一半，若是管束的好，他的力量岂不也正好为我所用。”

　　天界之上，还有谁了的力量比烟王强？为什么烟王还要冒如此大危险，引导圣麟子之力为己所用……

　　“怎么，你是在担心本王做不好吗？”

　　“不，属下不敢！”达云听烟王此言，立即单膝下跪请罪，“属下绝不敢低估主人的实力。”

　　“起来吧。”烟王不在意的挥挥手，偏头朝窗外看去，晴朗无云，“今儿还真是好天气~~~”

　　烟园——
　　顾名思义，园子里日日淡淡有雾烟缭绕，乃仙镜中的极致之地。不过它超越五行之外，只是传说中幻化的真境，从何而来完全找不到记载。烟园的美，更是推测传说而已，从没有人去过，即使是烟族族人，一生中也未必有幸一见。众仙只听说烟园是烟王的桃源仙境，雕栏玉砌，仙女萦绕，连瑶池也和它媲美不得。

　　达云跟随烟王多年，进这园子也不过二次。上一次……已是二百年前的事了……
　　园里的一花一草，一水一景，无人打理却不见丝毫荒凉凌乱，真到是日月所生的仙境，十年如一日的美轮美奂！可是景致依然，人事全非……

　　“和二百年前一样啊。”烟王感叹的开口，脸上虽淡笑如常，语气却夹带着一丝悲凉叫人觉的心疼。

　　“主人……”达云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的主人仿佛又想起了往事，不能自拔。

　　出灵——
　　出水芙蓉如梦，灵气醉人。

　　烟王的出灵花，便是水上烟紫芙蓉。
　　此花只在烟园有，天上众仙无幸观。

　　这芙蓉花水晶般透明，细细小小的叶脉里如流动着淡淡的紫色仙气，清风拂过花儿摇动，好似一碰则碎一般的娇脆。白日下，点点娇羞；月光上，紫光金光环绕，美不胜收。
　　二百年前有幸一观，至尽仍记得它的美丽。可是如今这鲜花失了生命一般，虽然依旧盛开，却没了金光灵气，一片灰暗景色，仿佛被生生擦去了颜色，掉进了黑白的世界。

　　烟王站在芙蓉岸上看的出神。这花曾是那么美，为何偏偏受命运捉弄，尝尽苦楚憔悴到今日这地步。
　　“达云，你可还记得，昔日它是什么样子……”

　　“恩。”达云点点头，不知道烟王为何忽然这样问他。

　　“呵，你又岂会真的知道它昔日的美丽……二百年前你看到的景象，也不过是我用法力再现的幻象。出灵的美，我要追溯几千年，才依稀想的起它的容颜……”烟王矗立在岸边，仿佛真的依照记忆回溯到千年前，神情都恍惚起来。

　　这花，以枯萎了几千年吗？
　　自己两百年前所见的景象，只是烟王法力下的幻象再现？

　　“我要收养圣麟子，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借助他的灵血，让出灵花再次获有生命。”

　　“什么？”达云万没想到为了让一朵花恢复生命，主人竟做出如此大的赌注，“达云知道，让逝去之仙物恢复生命，需要仙人的血来浇灌。主人若要烟紫芙蓉回生，达云愿意奉上自己这条性命，又何必非要借助圣麟子的灵血。万一有所闪失……”

　　烟王知道达云不想让他涉险，不想让他和这圣麟子扯上关系，可是事情哪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若是什么血都能救出灵回生，本王又何必冒险做这个决定。只有圣麟子的血……超出五行之外，才能救五行外之仙物！”

　　达云知道烟王纵情烟花之中是爱花之人，却不想他为了一朵花，竟肯做这么大的赌注。未免有些离谱……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玄机，只是烟王不说，他也完全揣测不出。

　　烟王静静看着出灵花出神……
　　出灵之死，并非自然所为。
　　自己等了千年，终于有这一次机会可以救它，绝不能错过！

　　“从今日开始，最重要的事便是抚养圣麟子顺利成长，即使有所牺牲，也不能出任何差错。”

　　“达云听命！但是……该由谁照顾他呢？”

　　能确保事情万无一失的……烟王眸子转动，邪邪笑了起来，“何人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