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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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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人休整一番继续前进,而就在道路尽头,他们看到了一整面高耸的石壁,石壁上刻绘着的壁画与他们之前所见的雕像和记载有异曲同工之妙。石壁上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像是在冷冷注视着这些不速之客,诸人如今已经意识到这墓穴恐怕年代久远,由此便更是感慨古人的强大与神秘。
即便他们如此探查,也只能窥探上古文化的一角而已,了解越多,便越是对那些前辈产生敬畏之心。
岑缨似乎在角落发现了什么机关,刚要上前将其打开,却被北洛拦住。
“我来吧。”
随着机关转动的声音,他们便看到宽阔的地下河旁现出诸多虚影,他们虔诚的对远处的石棺行跪拜之礼,随即化作光点消散。
那像是倾尽一切的虔诚礼节,在场的诸人都被这种景象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安晏站在远处,只觉眼中泪意上涌,泪水滑出时,却不知自己为何哭泣。
“我们上前去看看。”
待一切恢复平静后,一行人顺着小路走到了那棺椁前。那棺木并非诸人平时见过的形制,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眼睛的形状,与一路上见到的壁画和石像一模一样。
”是空棺。“景渊探头望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在北洛来到这里之前,定是有人来过,他看到了四处散乱的脚印,他们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脚步杂乱无章,比起坦然离开,更像是四散奔逃。
景渊了然:就说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群人怕是遇到墓主人诈尸了。
北洛与岑缨四处探查,从墓葬品中寻找与墓主人有关的蛛丝马迹。景渊与安晏站在一旁,望向不远处的石壁。
“……阿景,你说这墓主人究竟是谁?”
“我哪儿知道。”
景渊抱臂靠在一旁笑得意味不明:“定不是普通人就对了。”
在上古时期,若是没有什么身份的人不可能有如此规格的墓葬。此间诸人定将身份足够高,且与祭祀有关,或许是什么巫祝之类的,毕竟那时的人们比较看中这些。
但从那些虚影的行为上来看,墓主人也许并非自然死亡。岑缨说自己看到了一座人像,那人像的头被捧在手上,它的身躯上长出了许多红色的根须,说是植物,更像是从人类身上生长出来的管道,那石像中说不定封印着真人,他在献祭自己的生命,为了自己的信仰。
景渊倒是对这玩意儿敬谢不敏,听着总有点儿邪性。
岑缨小心翼翼地找到各种各样的线索,在笔记上写写画画,简直像是入了迷。索性这会儿没有危险,北洛便凑过来跟景渊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自家的事儿。
“叔,您也是辟邪,怎么没生活在天鹿城?”这也是北洛一直好奇的事情,辟邪们很珍惜自己的族人,就算没有父母,小辟邪也会受到很好的照顾。如北洛自己那般遭遇也只是特例:“……我隐约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你似乎对魔域很熟悉。”
“嗯。”景渊点了点头,全然不管一旁的安晏听到他‘不是人类’这种真相后有多怀疑人生,对北洛,他本来就不打算如何隐瞒,那孩子问了,他便答:“因为我自小生活在魔域。”
“你可知自己为何身为王辟邪,却仍是被同族追杀,流落常世?”
这也是北洛不知晓的地方,玄戈知道真相,却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已离世。北洛没问,霓商也不会将真相轻易说出口,如今北洛行事仍有些冲动,他们都怕北洛被仇恨支配,变成一个复仇者。
“……我不知道。”北洛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也不想知道,总归离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倒是相信这跟玄戈没什么关系。”
事实上,自从他接受了辟邪王的位置后,一人独处的时候也思考了很多,他口中说厌恶天鹿城,讨厌玄戈,实际上却已经接受了这些。他觉得玄戈是个好兄长,霓商也是很温柔的长嫂,羽林和岚相虽说与他还不算熟,却也很容易相处。
那么所谓往事,他知道与不知道,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当然。”景渊闻言失笑:“那小子年纪才多大?他便是想要做什么,那会儿也做不出来。”
“你也好,我也好,经历这些事儿也只是长老会从中作梗罢了。”
景渊其实并不十分了解天鹿城内部的权力构成,他所知晓的一切,一部分是来自那个便宜弟弟,另一部分来自于玄戈。玄戈搞垮了元老会,让景渊很欣赏这个小辈,比起他,自己那个便宜弟弟差远了。
岑缨还在与他师兄谈论,云无月安静地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景渊便给北洛细细讲起了往事。
他讲到自己幼时流落魔域,九死一生才勉强活了下来,自此便过上了每天跟各种各样的魔打交道的生活。他又讲自己其实也有王族血脉,父亲更是辟邪王,只不过母亲血统并不高贵,让他这个儿子也成了王族的‘耻辱’。
老辟邪王被蒙在鼓里,而长老会的那些家伙惯会借刀杀人,一只小辟邪死在魔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连灵智都未开,又怎么能在那种危机四伏的地方活下来?
他们没想到景渊开了挂,正如他们也没想到多年后自己终究是栽到了辟邪王手里,滔天的权力和守旧的思想都救不了他们,干脆最后大家一起退休种地,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别想着左右辟邪王的思想。
“……您是我祖父流落在外的血脉?”
北洛说到’祖父‘二字时,语气明显有些不自然。他对自己血缘上的亲人毫无濡慕的感觉,更别提所谓的归属感了,他尊敬老师,将老师当成自己的长辈,也尊敬景叔,说是’叔‘,但却跟曲寒庭一样,都在北洛心中被当成了父亲一般的角色,他知晓景叔是辟邪时还有些开心,如今知道两人有血缘关系后,就更加激动了。
“嗯,准确来说,我是你爹的兄长。”景渊特别淡定地放下了巨雷:“当年你在常世被追杀,还是你爹来拜托我把你带回去的。”
此话一出,不仅北洛惊了,云无月同样也有些惊讶,她虽然知晓许多王辟邪的秘辛,也知晓玄戈上一代的辟邪王有个流落在外的兄长。她听了不少八卦,却没成想在这儿见到了主人公。
于是在这阴暗的墓室中,一场别开生面的认亲大会便就此展开。
“……这。”北洛的表情也有些扭曲:“我是不是得叫您,大伯?”
景渊与北洛面面相觑。
安晏非常苦恼,似乎是在计算景渊的年纪。
“咳,不用了。”良久,景渊方才尴尬地摆了摆手,道:“叫叔就行了。”
岑缨收了本子,笑嘻嘻地凑过来,道:“你们二人已经相认,无论如何都是好事呀。”
云无月同样赞同颔首。
他们的探查告一段落,再呆在墓穴中已经没什么必要。几人商议一番,便决定先出去再做打算。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有一人(?一鸟在居高临下观察着他们。
“巫炤,他们这么冒犯你,你居然不生气?”
说话的是一只鸟,一只很丑的鸟。
干干巴巴,麻麻赖赖,一点儿都不圆润。不仅不好看,还秃顶,说话声也嘶哑得紧:“那可是你的墓,他们毫不顾忌地翻来翻去,若是我,早就杀了他们。”
“鸤鸠,你可以闭嘴了。”
这鸟儿口中的巫炤,正是此间墓穴的主人,景渊猜得不错,这家伙诈尸了。很显然他被人砍头而死,因为他此刻单手捧着自己的头:”……辟邪,他们中居然有两只辟邪。“
“哦?”
鸤鸠闻言拍了拍翅膀探头望去,道:“那年轻的小家伙是辟邪,还有哪个是?”
巫炤轻笑一声,抬起干枯的手指,指向景渊的方向:“你没有听到吗?他与那只王辟邪有旧。”
“辟邪这种生物,还是这样让人厌恶。”
“你说的没错。”鸤鸠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那小家伙不成气候。“巫炤的声音还带着这墓穴中特有的腐朽味道,干枯嘶哑,且带着陈旧的死气:”他那位伯父血脉不纯,也不足为惧。“
“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暂且放过他们。”他转身,披风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度:“走了,鸤鸠。”
诸人恍然不知自己已被墓穴的主人注意到,但景渊却蓦地望向巫炤与鸤鸠离去的方向,笑得意味不明。
“……叔,离开么?”
“等会儿。“
此处正是墓穴中心,若是想要离开也很麻烦,更别说队伍里还有岑缨的师兄,那家伙从未习武,体力自然更差些。景渊思索片刻,开口道:“北洛,既然你的妖力已逐渐觉醒,我便教你些新的玩意儿。”
他手腕轻抖,甩出一条极长的绳子。诸人还没等回过神来,便被聚在一起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从未接受过训练,自然不知该如何运用辟邪的本源力量,如今我便教你一招。“景渊一手扯着绳子,一手随意在身侧划出空间裂缝,道:”这便是裂空了。“
他一脚踏入其中,身后还带着一串。
化为黑雾在半空中飘着的云无月松了一口气——幸好她的动作比较快,逃过了一劫。
大家起仰八叉地摔倒了湖水岸边,在墓穴里呆久了,看到晴天白云绿树碧水自然是心胸开阔,如今似乎还未入夜,休整一番自然便可以前往阳平。岑缨的老师葛先生便落脚在那处,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定是要去探望一番的。
巫炤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头安了回去,且身体肌肤也恢复了弹性,他双目紧闭,除却肤色有些灰暗,看上去倒像是文雅的青年男子。他骑在骨头巨兽的身上,那是在墓地出口死去的獍妖遗骨,被他复活用以充当坐骑。
“只可惜,我的礼物他们没有收到。”巫炤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可惜:“果然,辟邪着实可恶。”
他的声音十分平淡,似乎没什么情绪蕴含其中,但鸤鸠却知道,巫炤说出这话时,言语中也包含了隐藏得极深的恶意。
在去往城中的路上,他们发现了从墓穴中逃出来的古考会成员的魂魄,他们最终因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从他口中得知,那墓主人的确是活了过来,并且还要了他的命。
那魂魄口中的墓主人名姓,正是’巫炤。
“……我听过巫炤。”云无月驻足,眉心紧皱似是在思索什么:“这名字,非常熟悉。”
“他是谁?”北洛转头问道。
“是缙云的朋友。”她沉声道:“也是被他斩首的罪人。”
景渊听了,什么都没说,只看了看天色,便招呼着有些疲累的安晏继续出发了。
到了阳平已是夜晚,岑缨的师兄秋文曲在此处也有好友,那人是阳平的捕头。巫炤重生,定然会引发大乱,秋文曲便让北洛一行先去客栈投宿,自己去找好友将此事告知。
几人订了上房,便约定今晚要好好休息,明日再行商议。
景渊住在安晏隔壁,他也睡不着,干脆点了灯掏出软布擦盘子,把本就很干净的盘子擦得更是光可鉴人。镜女士又换回了一身大红衣裙,现了形斜靠在床上剥葡萄吃。
'笃笃笃',门扉被叩响的声音在深夜格外清晰,景渊并未抬头,只是道了声请进。
来人自然是睡不着的安晏,他推开门后看到镜花水月,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阿阿阿景,这位姑娘是????”他有些不礼貌地指着镜花水月,声音活像是被掐了脖子的公鸡:“难不成……”
“别乱想。”景渊扔了软布,把盘子扔在床上,然后安晏便眼睁睁地看着盘子变成了一个奶娃娃。
夭寿啊盘子成精了!
“那个,我的刀灵。”景渊扬起下颌示意道:“还有这孩子,也是器灵。”
既然安晏知晓了他并非人类,那就没必要藏着噎着,不仅如此,他也不打算瞒着北洛了。若是让北洛知晓村口卖瓜的镜姨是刀灵,表情一定会很有趣。
安晏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黏上了碎掉的三观,他坐在椅子上,拍拍胸口,还带了几分后怕:”我这一天碰到的事情,比过去二十几年还刺激。“
“后悔还来得及。”景渊推了杯白水过去,轻声开口道:“这世界永远比你想的要危险,你若是真有个好歹,我怕是没法跟你父亲交代。”
安晏闻言,不由收起笑容沉默下来。
比起他的父亲和兄长,安晏算是极不安分的那个了。他自小便对读书做官的兴趣不大,父亲便找了武师傅教他学武,他爱看杂书,喜欢读游记,甚至对家人口中的’旁门左道‘更感兴趣。他喜欢未知的一切,并且想要有机会接触这些,探寻这些。景渊便是他打开这扇门的契机,他追了上来,颇有些义无反顾的意味。
可即便如此,家人在他心中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父亲与母亲总想着让他安安分分读书,考中秀才,有了功名,再娶个大家闺秀,生几个孩子,和和美美平安顺遂地度过这一生,但对安晏来说,这种循规蹈矩的生活从来不是他所求。
“……其实父亲已经接受了我的选择。”他像是在组织语言一般,语速变得有些慢:“大哥和二哥都按照他给规划的人生走了下去,而我却一直离经叛道,我这次离家之前已经跟他谈过。”
父母的确最为重要的,但他也不能就安安静静地在家中呆一辈子。此番他也打了在外闯荡几年开阔眼界的心思,如今半只脚跨入了那扇门,让他的兴致更是高涨。
“总而言之,我也长大了,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他像是释然地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对景渊笑道:“再说了,我的本事也不差,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自己的,再不济……”
“还有你嘛。”
他笑得狡黠,却让景渊也不由失笑了。
与北洛那略显凌厉的长相不同,安晏的面部轮廓颇为柔和,看着比同龄人更小一些,在昏暗的灯光下,那笑容看起来便像是调皮的小孩子一样,极为干净纯粹。
“我本是妖族,也教不了你什么,充其量也只是些战斗技巧,你若是想学本事,可以去修仙门派拜师。”景渊闻言,揉乱了安晏的头发,道:”你根骨倒是不错的。“
况且,安晏天生属阳,若加以修炼,定会一日千里。
“这暂且不提,说好了要先跟你四处游历,你也应了,可不能爽约。”安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发顶嘟囔着。
“自然,自然。”
“那我不打扰你睡觉了。”
他告辞离去,镜花水月看了少年的背影,笑道:“你别对小孩子下手。”
“……想什么呢?”
景渊的眼神非常嫌弃:“你的思想真肮脏。”
镜女士撇了撇嘴没再反驳——不是她思想肮脏,是自家主人劣迹斑斑,没得洗白。
她真是一把背负了太多秘密的刀,唉,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