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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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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梦是相反的,沈琅琅原本是不信的,直至现在他看到身下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才慢慢有所领悟,他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沉,越沉越深,周围也越来越黑,他的身体被海水淹没,他看不清,也听不到,只有寒彻透骨的海水紧紧包裹着他,直到最后的一点呼吸也被剥夺,他终于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脸......
原来做梦也能这么清晰地感受到痛苦。
“沈琅琅你醒醒!”宋城赶到的时候沈琅琅已被梦魇缠住了许久,呓语不断,额头也是虚汗不止,身上的床单被他紧紧抓在手里已经变了形。
“他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说手术很成功,他会很快醒过来吗!”宋城起身踹向那个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医生,被老高生生拦下。
老高:“司令!沈公子的身体本就虚弱,医生已经尽力了!他现在需要的是静养,您先冷静!”
宋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失控,只是看到沈琅琅那张虚弱地近乎透明的脸,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胡撸了一把头发,转身去看沈琅琅。
“滚,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宋城和沈琅琅两个人。
宋城在床边坐下,长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想去碰一碰沈琅琅的脸,可手刚刚悬起,他后背突然起了一层冷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任由别人左右自己的情绪的。
沈琅琅这个人出现得猝不及防,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闯进了他的世界,从那一天起,他的眼睛就不自主地会转向他,被他的一举一动吸引。
这不是一件好事。
宋城的手碰了碰他脸颊,从他的眉骨一路轻抚到他的眼角,鼻子,唇瓣,下巴,锁骨,他长得很普通,却十分清隽耐看,皮肤也很好,比女人的还要好上三分,宋城的目光停留在那微张的唇瓣上,心中邪火越少越旺。
他低下了头,慢慢靠近那张绯唇,就在快要吻上去的时候,沈琅琅的睫毛却无助地颤抖起来,宋城眼神一冷,直接伸手掐住了他纤细的脖子。
“唔”沈琅琅刚从自己的噩梦中醒过来,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耳边就传来了宋城阴鸷的质问。
“说,是谁派你来的,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沈琅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双手攀着他的手臂试图挣脱,可二人实力悬殊太大,沈琅琅呼吸不过来,眼角一片猩红,他看着宋城,心中一片苍凉。
“咳、咳咳”
宋城不知为何又松开了他,沈琅琅从鬼门关刚回来就又差点被收回去,得了间隙,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样的动作自然没能逃得了宋城的眼睛。
他看着沈琅琅,眼神里目空一切:“我如果真的想杀了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沈琅琅刚缓过气来,听到这话拳头不自觉握紧,随后冷笑了一声,然后就是越笑越大声,像疯魔了一般,眼角飙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累了,才停下来。
“是,司令说得对,我本就薄命,自然谁都杀得”。
宋城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自怨自怜的样子,只愣了一秒的神,腰间的配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到了沈琅琅的手里。
他笑看着沈琅琅将枪口抵在自己的眉心,却不说话。
沈琅琅举枪与他对视,刚刚眼中的苍凉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往日的寡淡清冷,是了,沈琅琅能在沈家忍气吞声这么久,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我虽命薄,但命是我的命,只有我自己什么时候不要了,老天爷才可以收走,你.....不行”。
“你认为你能杀得了我?”宋城丝毫不担心他会开枪,甚至挑衅般地向前走了一步。
沈琅琅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拉开了保险扣动了扳机,宋城迅速侧身,子弹从他的脸颊上擦过并且留下了一条血痕。
他惊讶地看着沈琅琅:“你疯了,真的开枪?!”
沈琅琅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枪丢给了宋城:“我没疯,是你先招我的”。
宋城想再说什么,可回想起来确实是自己先动了歪心思,讪讪收了枪便闷闷站在一旁抽烟了。
“葛家村的人一夜之间全都失踪了,你是最后一个见过葛板儿的人,带你过来例行公事问点事”。
沈琅琅看了看周围环境虽简陋,但都是布置过的,跟普通的监狱还是有差别的,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竟然是在监狱里,这感觉还真是有些奇妙。
“葛板儿赚了黑心钱被灭口,那天司令也在,情况应该不用我多说吧”沈琅琅掀了被子想下床,可刚一动却不知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一时间疼痛钻心。
宋城上前按住了他:“你刚做完手术,别乱动!”
“手术,什么手术?”沈琅琅只当自己是着了凉,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就做了手术了?
宋城抿唇,说道:“你现在是案件的唯一目击证人,我们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掐着我的脖子说保证我的安全?”沈琅琅无语地看了一眼宋城。
宋城:“那是个意外”。
沈琅琅:“手术也是意外?”
宋城:“你高烧不退,呓语不断,军医自然会为你的身体诊治”。
沈琅琅哪里是这么好骗的,反问道:“发烧做噩梦需要动手术?”
宋城啧了一声,被他这不饶人的性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做了就是做了,军医说了,你的身体好好调养以后就能慢慢恢复,你不信我说的,总得信军医的吧”。
“军医是你的人,我有什么可问的”沈琅琅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便背过身去不再看宋城。
“哎,你怎么不讲理呢”宋城见他如此,也不愿再低声下气,只丢下一句‘小家子气’便踩了烟蒂转身离开了。
他们里面吵得火热,外面看守的士兵却是心中漾起一样的感觉,他们司令跟这个小公子吵架怎么弄得跟小情侣吵架似的,一个比一个幼稚,一个比一个嘴硬。
“你,看什么看!”
士兵见司令兜着火出来自然不敢冲撞,连忙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可更奇怪的是司令竟然没有发火,只交代了一句好生照看里面的人就离开了,奇怪,太奇怪了。
而牢房里的沈琅琅听着宋城的皮靴声渐远才慢慢睁开了眼,他撩起衣服看着身上缠绕着的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小脸皱成一团,这宋城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啊。
“司令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您是为了保护他才将他接到这里的”副官看着反常的司令,有些不明所以,心中困惑便说了出来,谁知刚说完就被司令瞪个正着,他脚步一顿,“司令......”
“告诉他然后呢?”
副官答道:“然后沈公子自然会感谢司令啊”。
宋城将帽子甩给了副官:“蠢货,他会问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又有什么人要害他,难不成到时候我要告诉他,郭夫人根本不是他的亲娘,他的娘其实是个妓,被郭夫人害死十多年了,他的姐姐和四舅窜某多年,也是嫌他的身份肮脏,不想让沈家家业落入他的手中,所以一再设计他,想要他死?”
副官被宋城说得哑口无言,只得低头默默做事。
宋城:“又或许他早已猜到了什么”。
不然以他的性格,又有什么事能让他急火攻心,险些一病不起。
他捏了捏眉心,想起自己今天傻逼的行为简直想甩自己两巴掌,他怎么能怀疑他呢。
而相比此刻有些清冷的监狱,沈府就热闹多了。
“郭兰,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琅琅究竟是怎么发的烧!”
大厅里下人都在,沈容生原本与郭兰说了许久,谁曾想她要么避重就轻,要么干脆闭口不谈,简直是要气死他!
而此时,沈清嘉也刚巧回府见到这一幕,震惊不已,父亲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跟母亲说过话。
“爹,是琅琅自己发的烧,下人都看见了,你质问娘有什么用?”
沈容生见女儿回来,憋了一肚子的话也没好说,看了郭兰一眼,坐回了椅子上,对沈清嘉道:“这没你的事,下去”。
沈清嘉将书包递给了下人,进了大厅走到郭夫人身边:“弟弟和娘都是我的亲人,爹为了他们两个人的事在此质问,怎么没有我的事?”
沈容生对这个女儿也不想多说:“让你回房就回房”。
沈清嘉拗不过,只好去看母亲,可是母亲双目紧闭,手里捏着佛珠一直念叨,对此根本不闻不问。
沈清嘉气不过,干脆赖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我不管,反正我要听,你们说,我不插嘴便是了”。
沈容生倒也沉得住气,喝了三杯茶都没有任何动静。
郭兰知道今天不给他一个交代,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对沈清嘉道:“回房去”。
“可是娘,爹他!”
“回房去”郭兰一个眼神扫过来,沈清嘉直接闭了嘴,剁了脚,气愤地跑开。
郭兰让一众下人也退了下去,顺便让他们关了门。
“有什么要问的问吧”。
沈容生看着一众下人看都不看他的脸色直接退下,心中也渐渐明白了这些年为何总感觉力不从心了。
他放下了茶杯,收敛了目中的冷意,又问了一遍:“琅琅究竟是怎么发的烧”。
郭兰不再转动手中的佛珠,一字一句道:“在废院荒地上躺了一夜,受寒发烧”。
“他怎么会在那躺了一夜!”沈容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琅琅体弱,平日里都是好生照料了,沈府这么多下人,这么多双眼睛,怎么会,怎么能让琅琅在地上躺了一夜!
郭兰回话倒是平静:“废院无人看管,平日里也根本不会有人去那”。
“你的意思是琅琅自己要躺在那,这件事就全是他自己的错?”
郭兰偏身看着沈容生,开口道:“不知,老爷想听什么答案”。
“你放肆!”
郭兰越是镇静,沈容生便越生气,桌子上的茶杯被摔了一地。
郭兰面无表情地起身,拿了帕子给沈容生擦身上的茶水。
“你这个毒妇,你给我走开!”沈容生挥开了郭兰,指着她的手都开始颤抖,“府中现在都有你掌管着,是你,让琅琅在废院躺了一夜,你,是故意的!”
郭兰听后只道:“他的娘是娼妓金氏,我不是他的亲娘,凭什么要我事事为他着想”。
“你终于说出实话了”沈容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听到这个人名字竟然是从她的口中,“呵,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能承认三娘”。
“是你,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忘掉那个娼妓!”郭兰面目狰狞,突然怒吼道。
沈容生望着她,只道:“三娘不是娼妓”。
郭兰大笑了一声,大家闺秀的风范全无:“在天上人间呆了一个月还说不是娼妓,你以为她那种卑贱的身份爬你的床是为的是什么?”
沈容生:“三娘不是这样的人,你别说了!”
郭兰:“我不说,是你不敢听吧,你敢说琅琅就真的是你的种吗!”
此话一毕,郭兰当即被沈容生一巴掌掀翻在地,没想到平日里软弱无能的沈容生竟然真的毫无留情地打了郭氏。
他的眼中毫无往日的夫妻情分,眼神阴沉且可怕,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沈琅琅是我的儿子,是我们沈家的香火,你如果再敢胡说一句就拿了休书,滚出沈府”。
郭兰嘴角被打出了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盯着沈容生的某个部位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原以为你力保沈琅琅是因为那个贱人,没想到却是因为沈家的香火,说来也真是可笑,在外面风光无限的沈老板竟然突然患了隐疾,以后就算衣庄做得再大,恐怕也无人继承了,哈哈哈哈!”
“你给我闭嘴!”沈容生伸手还想再打郭兰,却不想脑袋里突然一阵眩晕,胸口溢上来一股腥甜,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郭兰,“你......”
郭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捏了佛珠坐回椅子上,看着突然失力躺倒在地的沈容生,说道:“胜庆已经完全接手了衣庄的生意,不久后清嘉嫁入白府,得了白府的助力,我想衣庄也会越来越红火的,只是这一切老爷恐怕是没眼看了”。
“来,来人......”沈容生不曾想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竟算计至此,他无望地朝着门外大喊,可无人回应。
而这边郭兰还在说话,
“清嘉我会送她好好出嫁,至于你的好儿子,我也会让他在监狱里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再不受世俗困扰,于你于他于我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你就别再强求安心去吧......”。
沈容生听完又生生吐了一口血,再没能说出一句话。
郭兰的手被打碎的茶杯碎片划伤,此刻鲜血由手背一滴一滴流到了佛珠上,而她却还在转着佛珠,看着沈容生咽气后,只说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再无他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