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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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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安置妥当之后,晴箫便在万星宫定居下来。
直到夜里,见到眼前的景象,她才知道这座高处不胜寒的宫殿为何要叫做万星宫。
竹榻靠近窗边,凉风习习,跟着童芝逛了一个下午,晴箫坐在榻上,一手揉着小腿因为走得太多而酸胀的肉,一手推开身边的窗。
“哇~”看见窗外景色的第一眼,她不禁轻呼出声。
繁星映照,悬在澄澈得没有半丝云色的天空,澄空如缎,星罗棋布,像谁洋洋洒洒挥下一把宝钻,各自闪耀发光,冲晴箫打着招呼。
星空下的竹林更显静谧,不似天宫,反倒像是人间某处适宜隐居的山林。
晴箫趴在窗口,看了一会儿星星。
她从前住在云泽的洞穴里,抬头能看到的星光只有寥寥几颗,不似这般广阔,看着便令人心旷神怡。
万星宫倒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当然,除去某个冷冰冰的人更好。
想到云开仙君,晴箫单手撑着额头,想不通他对自己那莫名的厌恶是从何处而来。
“难不成...”晴箫呢喃自语,想到童芝里白日说过的话。
云开专负责降妖除魔,偏生她为妖时没干过什么好事,就跟猫看不惯老鼠一样,他看不惯自己,天经地义。
不对呀,晴箫换了一只手撑住头。
既然讨厌她,干嘛还专门要自己来伺候。
难道就跟有的猫一样,抓到了老鼠不吃,先玩弄一番才有趣?
想到这种可能,晴箫浑身一个哆嗦,躺下裹住小被子,拼命摇头。
无论如何,只要她自己老老实实干活,他就挑不出刺来,就算是想找她的麻烦,也没有机会。
抱着这种念头,晴箫眉头的愁意散去,唇角上扬,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另一头,灯火通明的大殿内,云开坐在灯下,慢条斯理的将最后一封折子看完。
这些折子都是受到妖怪侵扰的凡间百姓通过当地的土地神上报天宫,最后转到他手上来的,一并交由云开处理。
将最后一封折子合上,云开看了一眼旁边站着侍候也不忘打瞌睡的童芝,状似不经意般问道:“她人呢?”
“啊?”突然惊醒,童芝挺直腰背揉了揉眼,满脸迷茫,很快又意识到了仙君说的是谁,“回仙君的话,晴箫仙子今日颇为劳累,已经休息去了。”
“嗯。”云开沉声应道,白皙得如同积雪一般的手指磕在一封被选出来的折子之上,“备好。”
童芝伺候云开多年,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忙将屋里仙君平日不多用的玉剑拿出来,嘴里殷切嘱咐:“仙君一去当心。”
云开接过他手中的剑,那是一把通体莹白的长剑,剑身为白玉制成,与他的一身玄衣相衬,更显剔透无瑕。
童芝就这样目送着仙君阔步走出去,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也太拼了吧,童芝在心中嘀咕,方才看完折子,仙君明明眼里连血丝都有了,这会儿还要出去降妖伏魔,真是我辈楷模。
守了大半夜,童芝也早就疲乏,接连打了几个呵欠,提着灯回屋睡觉。
......
次日,等晴箫醒过来时,已是正午时分,日头高高悬挂在天上,阳光从窗口打进来,晒得她一张粉白的脸蛋泛起桃红。
“糟了糟了。”晴箫一边翻身起床,一边整理身上被睡乱的衣服。
说好的不让那座冰神抓到把柄,谁知自己第一日就睡成这般德行,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胡乱抓了几把头发,晴箫急冲冲往大殿扑去。
直到一把推开大门,她才发现其中空无一人,安安静静,唯有细风拂动帘帷。
“晴箫姑娘?”身后传来童芝睡意惺忪的声音,“你这是做什么?”
动静这般大,害得他以为是遭贼了呢。
“呵呵。”晴箫干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话锋一转,“对了,仙君呢,怎么没看见他人?”
“降妖去了。”童芝又打了个呵欠,才清醒不少。
“降妖?”晴箫反问。
“嗯。”童芝点头,“毕竟这是仙君的分内之事嘛,昨日半夜里,他便出门了。”
“原来如此。”晴箫点点头,悬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头不由得落地。
童芝见她满脸凝重,以为她是在担心:“不必忧虑,仙君法力高强,做这种事已是心应手得,定然不会有事。”
“那就好那就好。”晴箫顺着他的话附和,又生出几分好奇:“他常做这种事。”
“嗯。”童芝点头,随意靠在门前的柱子上,“仙君常出去捉妖,一连几日不回,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也是正常的,你待久了自然就会习惯。”
晴箫暗记下,不觉又轻松不少,心中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既然平日里不常相对,想必他想要找自己的麻烦也没机会,如此看来,在这万星宫混吃等死,也是挺好的。
哦不对,晴箫又反驳了一下自己,她现在是神仙,死不了。
这样一想,就更开心了呢。
还有比这更轻松快活的日子吗?
只不过不消半日,她又难以快活起来。
毕竟万星宫就这么大,她逛了个遍,又烤了池子里两条鱼,剥了一堆莲蓬,这会儿便了无生趣地坐在云池边,露出蛟尾,一边荡漾其中一边叹气:“唉~”
“晴箫若是无事可做,仙君房里有许多书,倒是可以拿来消遣。”一旁的童芝平心静气,拿着本书看得仔细。
听见读书二字,晴箫更是头痛了。
看来看去都是那么些字,哪有什么好玩的。
往日在云泽无聊的时候,至少还可以在大湖里游几个来回,哪像现在这般,困在宫中,了无生趣。
晴箫闲得无事可做,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来细细把玩。
那玉佩莹润洁白,泛着上好的光泽,被打磨成月牙的模样,通体光滑,想必是被把玩已久,晴箫仰头将其抛起,又伸手接住,玩得不亦乐乎。
正在看书的童芝听见响动,余光瞥了一眼,随口夸了一句:“倒是块好玉,不知你是何处得来?”
他话音刚落,晴箫抛玉的动作一顿,差点没接住,又将它重新放回怀里,面无表情道:“捡的。”
嗯,就是捡的,说出这话后,她又在心中自我肯定一番。
童芝不疑有他:“那可真是好运。”
“呵呵。”晴箫似是从牙缝中挤出两声笑,“的确是好运。”
活了千多年,那场回忆,倒真是运气一般的人撞不上。
没把玉佩再拿出来玩,晴箫又蔫了下去,趴在廊下的栏杆之上。
这时,怀中突然有东西似在隐隐震动,晴箫挺直腰背一看,竟是昨夜童芝给自己的传音镜在发着白光。
“哦。”童芝在旁边解释,“这镜子当你想用的时候,就对着它想自己想要见之人,他人用来联络你亦是如此,想必现在是有人找你。”
晴箫举起铜镜,圆圆的镜中出现方果圆圆的脸。
一见到晴箫,她脸上的小酒窝都荡漾起来:“晴箫晴箫,你现在有空吗?”
晴箫一见到她满脸洋溢的欢快,也跟着唇角上扬:“嗯,不知你有何时?”
“那就好。”方果坦坦荡荡道出自己的目的,“今日我不当差,正好无事可做,想邀请你过来玩,不知你可愿意?”
二人一拍即合,晴箫也正无事可做,起身便要出门,又想起目睹全过程的童芝,贼眉鼠眼冲他道:“今日我出去玩之事...”
“放心,我定会保密,不告诉仙君。”童芝心领神会,不待她说完便应到。
“够兄弟。”晴箫义气地拍拍他的肩,一溜烟儿小跑出门。
天宫之中就是好,四季如春,晴箫昨日还在闷热得逼仄人的云泽,转眼已是在天上春风拂面,游走于花红柳绿之间,按照方果说的路线走。
一路走过来,也见识了天庭无数美景。
与人间的刻意妆点不同,仙界的花草树木,屋宇楼阁,都浑然天成,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流水,绕着栋栋宫宇,滋润着生长在其间的草木。
路上遇到的仙童仙女,各个都生得精致无比,晴箫好几次看得愣了神,直勾勾盯着对方,看得别人脸红心跳。
她只当是在欣赏美色,熟不知自己那一双眼尾泛红的桃花眼,才是天上仅有地上无双的美艳,在一众清丽得如同小白花的仙女之间,似一朵盛放的牡丹,招目惹眼。
等走到方果门前时,晴箫手上已不知不觉多了好几个绣着花手帕。
“这...这是什么?”候在门口的方果满脸难以置信。
晴箫老实交待:“方才在来的路上,别人硬塞给我的。”
......
方果扶额:“晴箫啊,你可知道在天宫中赠人手帕是何意?”
“嗯?”晴箫自是不知。
看着她乱惹桃花还浑然不知的神情,方果耐心解释:“遇到心仪的人,便赠与贴身之物,是天宫千万年来的风俗。”
“噫~”晴箫装出一脸嫌弃的模样,转而又露出浪荡的笑容,“不过我记得有几位仙女,倒是极为合我眼缘的...”
想不到天宫之人竟如此奔放,跟妖界的妖怪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什么呢?”方果见她面露荡笑,伸手弹了一下晴箫光洁饱满的脑门儿,“只是如今也有交好之意。”
“哦...”晴箫恍然大悟,难掩失落,难怪他人赠与时,还不忘问一问自己是哪个宫的。
方果盯着一堆手帕,心里酸溜溜的,明明自己是最先认识晴箫的,竟让这些人抢占了先机,眼珠一转,小心思上来:“不过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这些人搞不好并不是为了你,而是冲着万星宫的正主。”
她这话说得并不假,晴箫上天不过一日,便有不少人打听,想着凭此能和云开仙君攀上关系。
晴箫嗤笑一声:“她们要是知道我头一日上天便惹得那上仙不痛快,怕是躲得来不及?”
“真的?”方果嘴里糕点塞得鼓鼓的,“怎么回事?”
于是晴箫便将昨日自己如何烤了仙君的鱼,如何反驳他,如何被甩脸的过程一一诉说出来,听得方果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晴箫你可真厉害。”
她擦了一把脸上笑出的泪花,继续道:“你可不知,仙君虽然看着清冷,在天宫之中可是一等一的不好惹,曾经有宫婢刻意在他面前反驳,想引起仙君的注意,谁知被他不由分说打入锁妖塔,关了大半月,出来时见到跟他身形一样的人都两腿发抖,哪里还敢有半分爱慕的心思。”
“这也太不知怜香惜玉了吧?”晴箫面露鄙夷,那仙君长得斯文秀气,却如此粗人行径,没想到连神仙也看不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又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胸口:“如此说来,他对我倒算得上手下留情。”
“嗯。”方果点点头,口无遮拦,“毕竟你长得好看嘛,仙君再冷淡也是男人,对美人总会有几分怜香惜玉。”
晴箫只当她是在打趣,塞了一块糕点到方果嘴里,堵住她的话:“想必是留着什么法子,日后再惩治我也说不定。”
二人吃吃喝喝,闲聊扯趣,直到夕阳欲颓,到了晴箫该回去的时候。
方果将她送到门口,才一拍脑门儿,方想起什么似的:“哎呀,我说怎么看你不太对劲,原是连发髻都没有梳。”
又不由分说将晴箫往回拉,按坐在妆镜前,喋喋不休:“天庭中服饰的宫女,于礼都要扎双髻,你在万星宫无人在意,出了门可定要扎好,不然的话,就是坏了规矩。”
说着,心灵手巧地在晴箫一头乌发之间给她扎了两个圆溜溜的发髻。
往日披散的长发突然被扎起,晴箫不自在地扭扭头,像是顶了两个秤砣。方果却十分满意地拍拍手:“好了,大功告成。”
又朝镜中瞅去,不由得艳羡得叹了一口气,旁人这般扎,只会看起来俗气,偏晴箫巴掌大的小脸,长发梳起后,更显得惊艳,刘海下水汪汪的眸子,就像一个明明吸人精气却又楚楚可怜的女妖,除了不近女色的云开仙君,任谁能看了不心动。
顶着方果给自己扎好的发髻,晴箫蹑手蹑脚地回到宫中,看到大殿之中灯火未亮,方才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摇醒看书看得睡着了的童芝,小声道:“仙君可回来了?”
“唔...”睡得迷迷糊糊的童芝摇摇头,看见晴箫一张即便在傍晚时分也精致得发光的脸,突然被口水呛到,“咳咳...”
怎么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后还换发型了?
晴箫只当他是受了凉,过问两句后,自顾自回屋了。
想到今日方果说的云开仙君有多么严厉苛刻,晴箫只盼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回来的好。山中无老虎,她这只猴子才可以称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