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浮生未歇》清圭

66、相思难解

　　听到杨戬的召唤，哮天犬飞快的跑了进来，“主人什么事？”

　　杨戬指了指案几旁挑出来的折子，“你把这些送到八妹那，让她看着办吧。还有，告诉值官，以后类似这种奏折不用再送到真君神殿。”

　　哮天犬应了声是，眨眼间就没了影。

　　墨汁待尽，灏儿还在走神，思绪乱飞想着“风月场所”到底是什么地方，杨戬拿起墨扇在头上轻敲了下，轻笑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灏儿揉了揉脑袋，拿着墨锭继续走神。墨汁随着他的动作溅到长案上都未发觉。

　　杨戬见他这幅模样摇头轻叹，抽出他手里的墨锭自己研磨。灏儿回过神看见一遍狼藉的长案，干笑两声，抱起已经批阅好的奏折不用杨戬吩咐跑了出去。

　　哮天犬喘着粗气跑了回来，先后脚的时间灏儿也脸带笑容的进了大殿。

　　“主人，八公主说这事等庆功宴办完再处理。”

　　杨戬嗯了一声，示意他知道了。八公主决定的事他不好再去干涉。

　　“什么庆功宴？”灏儿对这些事满是好奇。

　　哮天犬解释道:“哎，就是八公主想把这次对新天条出世有功的神仙和赦免的罪仙召上天，在瑶池请他们吃个饭。”

　　灏儿眉头蹙了蹙，想起什么突然问道：“有请师娘吗？”

　　杨戬不语静静等待哮天犬的答案，他期望寸心来参加庆功宴，也怕她不来。

　　“请了，但值官回来说她不在西海。”哮天犬观察着主人的脸色，如实禀报。

　　“她和四公主云游三界去了，这样的场合她来不来都无关紧要。”对于寸心不能来参加宴会杨戬心底的失落不言而喻。

　　灏儿眼珠转了转，“哮天犬叔叔，麻烦你跑个腿，把她请上好不好？”

　　哮天犬脸瞬间垮了，哭丧着脸道:“主人，我能先不去吗？”对于前女主人它还是心存恐惧的。

　　灏儿看杨戬有犹豫之色趁热打铁劝道：“师父，你许久未见就师娘不想她吗？东海四公主说让你亲自去见师娘，可你这么忙。你不能去见她，让她来见你呀。”

　　“哮天犬，你去请寸心参加宴会。”

　　相思之情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杨戬让自己忙碌起来不去想、不去念。如今被提起再也挥之不去，心里只有一个念想，见她。灏儿说的对，寸心不想让自己去找她，那他就让寸心来天庭见他。

　　灏儿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调皮地对哮天犬做个鬼脸。哮天犬委屈的领命而去，这两位主人真会欺负狗，腿都跑断了。

　　梨园里二位侠女对着戏台上演绎的故事长吁短叹，动人之处寸心更是流下泪水。

　　困春心，游赏倦
　　也不索香熏绣被眠。
　　春吓！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
　　海天悠、问冰蟾何处涌？玉杵秋空，凭谁窃药把嫦娥奉？甚西风吹梦无踪！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弄。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从小来觑的千金重，不孝女孝顺无终。当今生花开一红，愿来生把萱椿再奉。
　　恨西风，一霎无端碎绿摧红。
　　这病根已松，心上人已逢。天呵，他一星星说向咱伤情重。
　　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

　　哮天犬找到她们时正好戏落幕，台下叫好声一片。恭敬的行礼道：“四公主、三公主。”

　　“哮天犬，你主人呢？”听心故作疑问，看来杨戬真的想通了，放下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来见寸心。

　　哮天犬朝寸心努嘴道：“主人没来，是他让我来请二位参加瑶池宴请的。值官传旨你们不在在，这差事就落我身上了。”

　　听心犹豫着怎么答话，这样的宴请敖广巴不得她多参加几次，可她却不喜欢。比起那些神仙虚伪的奉承或放下姿态卑微的讨好上位者，她更喜欢在人间逍遥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劳烦犬王会禀八公主，寸心定会准时参加。”寸心一口答应下来，无半点迟疑。杨戬让哮天犬的来请她，请不到她，以他的性格，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就上天就做个了断吧。

　　哮天犬得到寸心的回应,满意的回去交差，听心叹道:“傻丫头，这明眼都看出来是杨戬想见你又拉不下脸来找你，想出这招让你主动找他。你怎么就这么容易妥协呢？”

　　“姐姐这场戏你觉得如何？”寸心有意岔开话题，她不想在杨戬的话题上再纠结下去。

　　她与杨戬之间的事情剪不断、理还乱，倒不如放下不想、不念。

　　“这。。。你这丫头你不知我是一武将，那比的你，西海才女。倒是不知你对这戏有何高见？”听心被她问到，戏台上演绎着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她没有尝过动情的滋味，对情之一事知之深浅，一时不知作何评论。

　　“情之所钟，不惧生、不惧死、不惧分离。这世上的病有千万种，唯有相思最难医。”寸心侃侃而谈自己对这出《游园惊梦》的所感。

　　听心细细打量寸心，“还好，你这相思病还未入骨，可医。”

　　“姐姐。”寸心娇嗔了一句。

　　听心见她被说的面色羞红，不再打趣她，轻笑道：“走吧，天庭宴会还早，我们还能逍遥半刻。”

　　寸心点头，二人身影瞬间消失在梨园中。

　　**
　　西海清漪殿中，毓瑚带着侍女尽心为寸心打扮，寸心旧时的公主服饰，因为被褫夺了公主封号再穿怕让有心人找茬。

　　月白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粉色的丁香花的开满双袖，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略施粉黛，轻点朱唇。毓瑚为她簪上丁香样式的朱钗，左右审视确认无误才放她起身。

　　寸心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摘下朱钗随手放到妆台上。

　　“这是为何？人家参加宴会那个不是浓妆艳抹，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你着素衣，施淡妆也罢了，这朱钗为何也不簪上？”毓瑚诧异的问道。

　　“嫂子，我已不是昔日的西海三公主了。不想再去和那些人比什么、争什么，我这样无人去注意我，乐的清静有何不好？”寸心预料这宴会，不是如表面想的那么简单。以自己和杨戬旧时的关系，那些神仙难保不会注意她，流言蜚语她不想再听了。

　　毓瑚叹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听心突然不去了，我们想替你推掉有人也不准。这样也好，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寸心点头接受毓瑚的好意。

　　**

　　瑶池内众仙齐聚，争先恐后的讨好着主位上新掌权的八公主。

　　杨戬的席位设在御座之下，正襟危坐，事不关己的看灏儿品着面前的美食。杨戬冷酷无情的形象深入神心，偶有几个胆大的神将向他敬酒也被他婉言谢绝。

　　伤者最忌饮酒，他还未傻到给自己找罪受。

　　灏儿左顾右盼，未见到寸心的身影，“师父，师娘是不是没来啊？”

　　“再等会吧，还有许多神仙未到呢。”杨戬耐心的劝道，可他心里却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寸心。

　　主位上向八妹敬酒的神仙散去，仍未见到寸心的身影，灏儿站起身趴在杨戬耳边说几句，自己去寻寸心。

　　杨戬笑着摇头，自己连个孩子都不如了，见她真的胆怯了吗？

　　寸心早就到了，她为了不惹人注目在殿末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周围的神仙不找她寒暄她就做在自己的席位上，独酌。有神上前搭讪礼貌性的回应句。

　　灏儿见寸心偏居一隅的坐在角落，上前亲热的问道:“师娘，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坐这里啊？”

　　寸心笑着揉了揉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笑道:“坐那里不一样？”

　　“我们都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没来呢？师父他害羞不敢见你，就让我来寻你。”灏儿把寸心拉起来，拽着向前走。

　　寸心拗不过他，任他拉着走到殿前。

　　御座之下的席位虚无一人，不见了杨戬的身影，“师父呢？”

　　寸心转身在池水旁望见他的身影，在这众仙中杨戬的身影并不难寻，长身玉立，一身傲骨，在这群神仙里属于鹤立鸡群，怎能不好寻？

　　他正和几位她从见过的神仙谈笑风声，在那几位神仙中居然还有八妹，给灏儿指了指，“他在那呢。”

　　“我去找他回来。”

　　寸心拦住他，“别去，那些人你知道是谁吗？你去打断他们说话，小心他们怪罪你。”

　　灏儿低下头应了声是，拉着寸心坐到杨戬的席位，寸心无奈应下。

　　“师娘，你给我讲讲你在人间的那些事吧？”转眼间灏儿又恢复他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对寸心撒着娇。

　　寸心看着他笑意盈盈，耐心的为他讲着在人间发生的那些趣事，母子二人旁若无人般在瑶池开心笑着。

　　如今的寸心眼里没有众仙，只有她这个亏欠许多的孩子。灏儿托腮静静地听着寸心的讲述，偶尔发出几句他的见解、对寸心的夸赞。

　　端着酒水路过的一身红装的玫瑰仙子见到这一幕心头燃起妒火，走到跟前放下托盘，冷嘲热讽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西海三公主啊！”猛然想起什么，“我忘了，你已经不是西海三公主了。真君看不上你，你就讨好一个孩子顺便讨好真君吗？”

　　灏儿一个冷眼扫过去，玫瑰仙子吓的闭了嘴。寸心置之不理，拉着灏儿继续讲她在人间的事。

　　“当初刺杀嫦娥仙子泼妇，如今倒在这装起贤妻良母起来了。你如今做多少好事弥补，也掩盖不住当初犯的错。那个男人知道你的所做所为，除非瞎了眼才看上你。”寸心不搭话，玫瑰仙子越说越起劲，大肆批判着寸心对嫦娥仙子的所作所为。

　　寸心不去否定，她做过的事情不去解释什么。众口铄金，她今天解释，明天还继续解释吗？

　　灏儿再也忍不住玫瑰仙子的尖酸刻薄的话语，不顾寸心的暗示起身，含笑上下打量她，夸赞道:“这位仙子，‘眉若翠羽，肌如白雪、腰若束素’不知是那宫的仙婢？”

　　玫瑰被夸的不知所云，得意答道:“我是娘娘亲封的玫瑰仙子。”

　　“哦，我想起来了，在苏州风月场所见过你，你强拉的一个凡间男子跟你吟诗作对 。”灏儿故作惊讶的大声说道，周围的神仙听到声音，纷纷上前围观。

　　玫瑰仙子脸色一会红、一会青，一会白，被他说的失去刚刚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整个人显得柔弱可怜。

　　灏儿越说越起劲，添油加醋的把玫瑰仙子之事说给众仙。

　　来围观百花仙子，安慰着玫瑰，轻斥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在这里无中生有，二郎真君就这么教你的吗？”

　　“我师父怎么教徒弟用不着你管，倒是你怎么管束这些花仙子的？玫瑰仙子之事，是我和师父亲眼所见。”

　　寸心听闻此话，心里把杨戬骂了千万遍，他就这么教孩子的？

　　满堂晔然，男仙对玫瑰开始指指点点，有些女仙对她投去如刀般鄙夷的眼神。

　　“都住口，我这庄严神圣的瑶池都成了凡间的菜场了吗？”

　　充满威严的女声让众仙打了个寒颤都住了口，纷纷躬身行礼。杨戬与八公主行在前端，身后跟着一身穿大红白鹤绛绡衣面容和八公主有几分相似的女仙。

　　八公主上前对跪伏地上的玫瑰道:“玫瑰仙子，为一男子枉顾为神之职责，导致玫瑰花花期混乱。来人啊，将玫瑰仙子打入天牢，紧闭三百年。”

　　这样的结果令灏儿出乎意料，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只想给她个教训，让她以后别这么跋扈。

　　看着她被黄巾力士带下去，灏儿本能的想开口求情，可对上八妹身边杨戬那冷冽的眼神，悻悻闭了嘴。

　　围观的众仙散去，寸心用幽怨的眼神望着杨戬，杨戬对灏儿满眼无奈，灏儿是满脸的无辜。一家人僵持在一起。

　　“寸心姐，我还以为你不来参加这个宴会呢？”八妹出声打破这个僵局。

　　寸心浅笑行礼道:“天庭宴请 ，寸心那敢不来？宴席散了，寸心先行告退。”

　　“慢走。”八妹无奈点头同意。

　　一旁默不出声的红衣女子出声道:“杨戬你后院的葡萄架倒了，还不去扶？”

　　“回家再收拾你。”杨戬给灏儿撂下一句话，大步去追寸心。

　　灏儿自知做错了事情，向八妹和红衣女子行礼告退，回神殿等待杨戬的惩罚。

　　**
　　行至天河，天河的冷风吹醒寸心的神智、熄灭心头的怒火。

　　孩子的事怎么能怪他一人呢？她不也未尽到为母亲的责任吗？突然有些后悔把灏儿交给杨戬。

　　“寸心。”

　　正待启程回西海，那个她令她魂牵梦萦的声音响在耳边，转头看杨戬急匆匆的追来。

　　“寸心，你听我解释，嫦娥仙子之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杨戬迫切的想把自己心里的方法尽数告知寸心。

　　“真君无需向我解释你的私事，真君可还有其他事情？无事寸心先行告退。”寸心欠身施礼，她不想再和他纠缠，怕再不离去就会再次重蹈覆辙。

　　杨戬上前拉住她的皓腕，极力挽留她，“我和仙子的真的不是外界所传那样，我答应过你，妻子的位置上只有你一人。”

　　“寸心知道了，真君可以放开小仙吗？我答应大嫂宴会毕后尽早回家，不然他们会担心的。”寸心听这话心里再不起任何涟漪，只想摆脱他的束缚，回到她自己的小天地。

　　“那我送你回去吧？”

　　寸心惊讶的回身，看他嘴角淡淡笑容，和可比天河星海深邃的眼睛，确定他不是开玩笑，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如何都开不了口。

　　见她没有拒绝，杨戬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你自己回西海我不放心。”

　　“多谢真君。”寸心礼貌性的行礼。

　　杨戬深知她的脾气，不再多言，紧拉她的手，往南天门去。路过的神仙窃窃私语，八卦着司法天神的私事。

　　杨戬如往昔一般将寸心护在怀里，寸心的挣扎对他来说只是闹脾气。

　　寸心既留恋他怀抱的温暖，又不想和他纠缠下去。

　　在他怀里寸心感到久违的安心，千年前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如今她不敢再贪恋这不属于她的怀抱。

　　西海海岸景色依旧，二人却换了位置。
　　一个看不见对方眼里的柔情万种，一个看不穿她的心如成灰。

　　二人都改变了旧时模样，如今的杨戬不是当初杨戬，现在的寸心亦不是初出西海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了。

　　相对无言，寸心挣开他的怀抱，“真君，我到家了。”

　　杨戬不舍的放开她，轻声唤道：“寸心。。。”

　　“真君还有何事？”

　　“我们真的要这么生疏吗？”杨戬不习惯她这一口一个真君，他想听她再唤他一声“二爷”。

　　寸心浅笑道：“你我身份有别。”

　　寸心的笑容刺痛了杨戬的心，“你我还像以前不好吗？”

　　寸心强忍住泪水，“你觉得回得去吗？”

　　杨戬默然，寸心转身离去，海风吹在脸上眼角，吹得眼睛酸涩，强忍着的泪水再也收不住，任泪水洒在脸上。

　　“寸心。”

　　“杨戬，回去管教好灏儿，莫要他再像今日这般。”寸心不顾他的呼喊，化龙回了西海龙宫。

　　杨戬如送寸心回西海那日在海岸站到月亮升起，才回真君神殿。

　　灏儿坐在台阶上等杨戬归来给他惩罚，玉鼎真人知道原委后也在一旁数落他。

　　见杨戬面色不善的回来，玉鼎真人本能把灏儿护在身后，“徒儿，我这教训完了。新天条整理的差不多了，我带你去看看。”

　　“师父。”灏儿露出个脑袋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杨戬叹了口气把他拉进了书房，冷冷道：“什么时候把东面书架的书看完你什么时候出来。”

　　“师父，这么多呢？”

　　“西边书架上也看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