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何以徒手摘星辰

2、心悦

　　荆以灵疲惫地揉着眉心时，苍白不安的少年从门后转出身，他死死地咬着嘴片，眼中弥漫着的水雾也显得那么不安。
　　“你要走了吗？”
　　“你不要我了吗？”
　　“连你也要赶我走吗？”
　　竭尽全力的声音也不过仿似喉间的低喃。
　　荆以灵顾不上其他，大跨步走上前揽住少年颤抖的身躯，轻声劝慰道：“阿悦，我不走，不赶你走，不走……”
　　平日的机敏此时在他身上全无体现，他笨拙地拍着少年的后背，一句一句地重复着那句不走，直到少年终于忍不住在他怀中痛哭失声。
　　“我……我都听到了。”哭泣中的少年含糊不清地说着，“他说，他说让你跟他回去。”
　　荆以灵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又轻轻落下，说道：“你不想我回去吗？”
　　“可我连你要回哪儿都不知道！”少年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望着他，话语中满满都是委屈。
　　“回我家。”荆以灵的声音缓慢而温柔，隐藏其中的艰涩只有他自己知道，“阿悦想有个家吗？有父母，有兄弟，他们都会对你很好。”
　　少年又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传出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我只想要道长啊！”
　　荆以灵闭了闭眼，藏住了眼里的波涛汹涌，还有一闪而逝的水色。
　　他哑声道：“那道长一直陪着阿悦好不好？”
　　“好！”
　　少年伸手攀上他的脖颈，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哭泣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住，两人沉默着，氛围却分外温暖。
　　荆以灵将少年从自己身上拉起来，给他擦了擦脸，笑道：“我还没答应他你就把自己弄成了小花猫，我要是答应了呢？”
　　少年看了他一眼，将脸贴在他的脸上，声音中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让他的心不禁一软再软。
　　“道长要是答应了我就走了，就是因为道长还没答应，所以才敢希望道长不要走。”
　　他紧紧地拥着少年，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满腔的疼惜浓得想要溢出来，“可以，你可以的，可以要求我不能走，不管，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我答没答应……”
　　荆以灵把脸埋在少年的颈窝，少年身上特有的清香让他忍不住拥得更紧，紧到仿佛彼此的骨血相融。
　　“阿悦……”
　　荆以灵的书房中有一张小桌子放在窗边，那是少年的专属位置，荆久悦——桌子的右上角用小刀歪七八扭地刻着。
　　荆以灵摸着桌子上的刻痕面上浮现怀念的笑容，他还记得少年当时一笔一画刻字时的认真模样。
　　“阿悦知道今天来找我的那个人是谁吗？”荆以灵问。
　　少年在桌子下拽着衣服的手顿时僵住，小声回道：“不知道。”
　　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又要回到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可以想在哪儿落脚就在哪儿落脚，可以说给他个身份就给他个身份；也不知道他没有朋友亲人，从没给人写过信，却总有一封又一封的书信从各个地方寄来。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信他只是个云游的道长，信他只是俗家有人帮他打理些产业可以不担心衣食，信他所说留他只是因为于世间并无什么留恋，故而想造个羁绊。可，那个人，是从哪里来的？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荆以灵没有注意到少年内心的波涛汹涌，目光透过窗不知停到了哪里，说道：“他是我弟弟——荆子魄。”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吗？”少年轻笑道。
　　“阿悦还记得啊？”荆以灵笑着揉揉他的头顶。
　　少年低着头，脸上有些发红，小声道：“记得。”你说过的我都记得。
　　“你们感情很好吗？我都没听你说过。”少年的手在桌子下不安地揪着衣服，面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试探性地问道。
　　荆以灵不知在想什么，听到他的询问有些恍惚地答道：“啊？嗯，还可以吧。”
　　少年的脸色顿时发白，声音干涩，道：“那，那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还是，还是说你，一直都没想告诉我？”
　　荆以灵回过神就听到少年艰涩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声音，顿时有些慌张。他小心地用手捧起少年的脸，俯下身在少年的眉心落下一吻。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更重要，阿悦，相信我。
　　久悦，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