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陵少年唯刘询》宋微子

136、元帝番外

　　汉元帝竟宁元年，昭君出塞。

　　元帝后宫既多，不得常见，乃使画工图形，案图召幸之。诸宫人皆赂画工，独王嫱不肯，遂不得见。后匈奴入朝，求美人为阏氏，上案图以昭君行。及去召见，貌为后宫第一。帝悔之，而名籍已定。乃穷案其事，画工毛延寿等皆同日弃市。

　　刘奭刚处置毛延寿，下令将后宫图形全部抄检送上来，有黄门回禀道“陛下，在椒房殿旧库发现两张图。
　　“传来朕看，难道什么美人连皇后都要私藏起来？”刘奭接过两卷画打开，年代久远笔迹匆忙实乃涂鸦之作，但画中女子细看之下竟是太后年轻的样子。
　　刘奭心中狐疑又打开了另一幅，笔笔细致，丝丝入情，这画中之人是他念念不忘的，像又不像，似而不似，看着他发呆，侍者叫道“陛下，陛下。”
　　“去长信宫见太后。”
　　王意看着他带来的两幅画，微笑着说“不错是我的，一幅是还在民间的时候先帝画的，那日他匆匆几笔敷衍了平君和我，就要出去了，也许这辈子他也就那一刻认真看过我。”王意看着旧画，摸了摸画里的自己，甚是爱惜。
　　“好！”刘奭站起来身打开了另一幅，“那这是谁？是司马良娣？”
　　画中之人清丽非常，白裙静坐，眉眼轮廓粗看有七八分像，唯神态淑仪大相径庭，王意镇定道“这是你母亲恭哀许皇后！”
　　刘奭松了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王意上前捡起来，说“这是你父皇亲手画的，生前一直在宣室，本来应该陪他一起在杜陵，是我，是我的私心留下了这幅画，因为我愿死后同穴，我是离他最近的。”
　　王意笑了笑，“我也是女人，况且是个爱他的女人，陛下你不会怪我吧！”
　　刘奭悲悯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太后也是朕的母亲，父皇的妻子！”
　　王意接着道：“司马良娣是我照平君的样子替你父皇选的，可是他说他最恨世上人拿着旧情来自欺欺人，不过皮相二字竟也能迷了眼欺了心。说你大了，让我替你选，你于众人中一眼就选了她。你自幼看着你父皇身边总有别的女子，你是不是觉得他很风流薄情？”

　　刘奭摇头，“我不知道！我说不清！”
　　王意摸了摸刘奭鬓边的白发，“孩子，你如今也为君父，你要知道你父皇与你母亲是人人称羡的佳偶，他有两把深爱的故剑，也有一颗心生生的被人挖出来葬在了南园，死了在南园。岁月无情，偏偏后来那点情肠也断在了承阳殿。陛下，你看看你，为什么如此郁郁寡欢，常发悲音。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后，如今你也体会娶一个不爱的皇后是什么滋味，你父亲娶了我是因为我无子可以照顾你，几十年椒房未尝一幸，你母亲去后这世上他最爱的人就是你！”
　　刘奭捂着胸口，他突然好想父亲，他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是父皇教他蹴鞠的时候，是父皇带他祭天的时候，是他站在父皇身后接受朝贺的时候，那天他换了刘询年轻时的衣服，整个人精神极了，那天司马良娣在殿里等他，不自觉地他的眼前模糊了。
　　王意上前替他擦了擦泪，他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瞬间泪湿青衫，独自出了门，瑰丽的汉宫他看不到一点往日的颜色，顺着宫道走了好远好远，从来不曾来过的掖庭外宫，他的父亲自幼竟是在这高高的宫墙里长大的，管教宫人的掖庭？怎么会长出父亲那样的人？
　　打开宫门，有一人坐在月下，儒衫纶巾，“臣杜佗叩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
　　“你为什么来这里？”
　　“陛下呢？陛下为什么来？”
　　“朕想起了父亲！”
　　“臣只是想起好多年前在长安市上，有个少年因为我不开心，说不论什么都陪我，问我要什么？臣说只有小时侯一起在掖庭，想再回来住一夜。”杜佗温文而雅，平平淡淡。
　　刘奭似乎听懂了，问“有父亲在的时候天塌下来都不怕是不是？”
　　杜佗点点头。
　　他又独自一个人在宫里走，太液池边寒池孤，他隐约看到父亲坐在那里，底下歌舞升平，父亲一抬头吩咐道“只管热闹的来！”
　　那是多么凄凉孤寂的场景，可当时的自己一点不知道，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这当帝王的滋味他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