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格》宋栖之

6、第六章

　　“诶，这猫怎么不关笼子里啊？”买完狗粮的女人低头摸了摸那只黑猫，笑，“还挺漂亮呢，我就喜欢这种纯黑的猫。”
　　“您喜欢的话，可以把它领养走的。”安扶榕蹲下来，说，“这猫是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洗了个澡，漂亮多了，现在可乖了。”
　　“真的啊？”女人似乎有些喜出望外，“我能把它领养回去吗？我家里有只狗，就差一只猫，我就猫狗双全了！”
　　“可以呀。”安扶榕笑着去看秦佑冰，看见他低着头皱眉看手机，知道这人没了希望，回头笑，“我看您挺喜欢小动物的，这只猫猫也会喜欢您的。”
　　“哇，那真的太感谢你们了。”女人起身朝她道谢，“那我可以带它走了？”
　　“嗯。”安扶榕笑，“谢谢光临，走好。”
　　女人抱着黑猫出门了。

　　“干嘛呢你？”安扶榕关了门回来，问秦佑冰。
　　秦佑冰看着那个消息框，心里在权衡到底要不要再加回来，听到安扶榕叫他，抬头问：“如果你被一个人拉黑了，你会不会加回来？”
　　“那得看是什么情况被他拉黑了。”安扶榕说。
　　“如果是骂他被拉黑的呢？”秦佑冰好奇地问。
　　“……”安扶榕故作思考几秒，下定论，“不加，我不要自取其辱。”
　　“……好吧。”秦佑冰有些失望。
　　“对了，韩女士说今天下午会把狗狗带过来，说是可能加班，点了名要你帮忙把狗狗送回家。”安扶榕坐到收银台的高脚凳上，给自己泡了杯茶。
　　“行。”

　　韩女士是他们这家店的熟客，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一次。
　　在众多奇葩顾客中，这位算得上是很让人省心的客人，不还价，不占小便宜，嘴也从来不逼逼些有的没的。

　　今天周六，从早上九点开始，秦佑冰就没有停过。
　　下午两点的时候勉强扒了口午饭，紧接着客人又来了。
　　三点多钟的时候，韩女士把狗狗送过来了，一同送来的还有她家的大门钥匙。
　　六点钟，秦佑冰把最后一只贵宾犬打理完，下楼把韩女士的狗牵上了。

　　“你记一下，刚刚那个姓胡的老太婆又把澡盆里的四只小鸭子顺走了，加起来都有二十只了，下回多收她一百块。”秦佑冰临走还要交代一句。
　　“记着呢。”安扶榕记在了小本本上。
　　“行，那我送它回去了。”秦佑冰从吧台上拿了钥匙，牵着狗出门。

　　韩女士住在离宠物店不远的一个高档小区内，秦佑冰在路上遛狗遛饿了，顺手在路边买了几个肉包，边吃边啃。
　　狗狗大概是闻到了香味，踮起脚朝他扑过来。
　　秦佑冰分了两个给它。

　　没走几分钟，秦佑冰刷了卡进小区，摸出手机来看韩女士发过来的定位。
　　他一路跟着导航走，没过多久，又刷了一次卡。
　　“诶？”右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秦佑冰抬头往声源一看，愣住了。
　　是方迟尧。

　　“你……”方迟尧满脸怀疑地盯着他看，还走近了几步。
　　秦佑冰根本没有时间躲闪，他尴尬得眼神四处乱飘，不敢跟他对视。

　　他根本没有做好两人相见的准备。
　　之前想见的时候怎么也见不着，最近见他的频率却越来越高，秦佑冰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桃花运又开始显灵了。
　　虽然在暗处想方设法地接近他，但秦佑冰根本不敢想像，如果对方认出了他，他会不会手足无措到当场去世。
　　他太害怕不可预料的变化了。
　　毕竟，都已经过去六年了。

　　“真是你啊？那个卖保险的？”方迟尧的语气里没有过分的惊讶，他已经走近了他，“哟，你这是打了美白针了？”
　　“咳咳。”秦佑冰见他似乎没认出自己，底气一下子足了，“没，就是昨天好好洗了个脸。”
　　“哦，跟换了张脸似的。”方迟尧依旧一脸狐疑，保留意见，继续凑近他，跟他说悄悄话，“说实话，你老板真跟小姨子跑了？”
　　“……”秦佑冰忍着笑，“你还真信？”
　　方迟尧笑了出来。

　　秦佑冰看他笑成地主家傻儿子的傻样，就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了。
　　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就算被骗了也心甘情愿。
　　“傻人有傻福，傻逼可没有。”秦佑冰说。
　　“骗子还好意思说我？”方迟尧呛他。
　　秦佑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默默地说就他这样的智障，也就能应付他这样蹩脚的骗子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你总觉得眼熟。”方迟尧盯着他的脸看，顿了顿，接着说，“很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秦佑冰瞬间心虚，他闭了闭眼，把眼里的慌乱尽数掩去，换上一张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脸。
　　“看不出来啊，你还跟马云爸爸交过朋友呢？”语气听起来非常欠揍。
　　“别美化自己。”方迟尧回呛，“马爸爸长着一张富贵脸，你是一张什么都贵脸。”
　　“……”秦佑冰认输了。

　　方迟尧说完，转身朝前方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一个单元楼，听到后边传来的脚步声，方迟尧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很是奇怪。
　　秦佑冰很快从他双眼里读出了“你是不是在跟踪我”的信息，先撇清自己：“我来给顾客送狗狗，我本职是宠物美容师。”
　　“真的假的？”方迟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那你装骗子骗我干嘛？”
　　“……”秦佑冰翻了个白眼，“我无聊行了吧！”
　　方迟尧一脸这人简直难以言喻的表情，进了电梯。
　　“骗人技术不行，骗宠物了是吗。”进电梯还在碎碎念。
　　秦佑冰忍了又忍，才忍住了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傻逼两字。

　　秦佑冰跟着一块儿走进电梯，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址，按了23楼。
　　“我操。”方迟尧赶紧靠着电梯壁站，一脸惊恐，“你他妈连我住几楼都打听清楚了？”
　　“啊？”秦佑冰有些状况外看向他，两秒后，他愣了一下，“你也住23楼？”
　　方迟尧张了张嘴，双手抱胸：“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什么什么目的？”秦佑冰刚说完，忽然意识到，这个傻子似乎终于有点危机意识了。
　　他像个操心傻儿子的老父亲一般，嘴角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然而这在方迟尧看来，是可以给他贴上变态标签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工作的地方你知道了，我住的地方你也知道了。”方迟尧跟他摊牌，张开双手，“来吧，你可以侵犯我的人，但是不能骗我的钱。”
　　“……”秦佑冰终于发现，即使六年过去了，沙雕依旧是沙雕，本质是从来不会变的。
　　岁月这把杀猪刀可真是没给他留下一点痕迹。

　　二十三楼到了，秦佑冰先牵着狗狗出了电梯，方迟尧跟在他身后。
　　“2306。”秦佑冰对照门牌号，走到门口，掏出钥匙。
　　“对面？”方迟尧在对门2308打开了门。
　　“哟，巧了。”秦佑冰面无表情地说完，带着狗狗进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刚关上门，变脸艺术家脸上的冷漠立马消失，手机点开备忘录。
　　“春苑小区2期4栋2单元2308。”边记，还边念出了声。

　　把狗狗关进狗笼，秦佑冰推门出来，看见对门门口站着人。
　　“你真是宠物美容师吗？”方迟尧好奇地问他。
　　“是啊，之前跟你开玩笑的。”秦佑冰想从身上摸张名片给他，结果摸上摸下都没摸出来一张。
　　“自己玩十八摸呢？”方迟尧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摸完屁股摸胸，问，“你给狗美容也这么摸？”
　　“……”秦佑冰想叫他闭嘴，但是忍住了，“我身上没带名片。”
　　“哦。”方迟尧朝他挥挥手，转身把门带上了。
　　砰的一声，很响。

　　秦佑冰看着那扇门，出神了半分钟。
　　回过神来，他去等电梯。
　　手指按到按键的时候，他望着慢慢上升的红色数字，忽然有些后悔没能偷拍一张那傻子的照片。
　　下次碰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电梯还没上来，楼道里又传来方迟尧的声音：“美容师，你还在吗？”
　　“亲亲，这边建议是不在。”秦佑冰冷着声说。
　　“那帮我带袋垃圾下去吧！”方迟尧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趿拉着人字拖几步跑到了他身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出了单元楼就有垃圾桶！”手往前一伸，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的躬，“阿里嘎多！”
　　他这么一搞，秦佑冰都不好意思拒绝他了。
　　如果弄个最会戳他软肋的排行榜，方迟尧绝对能蝉联百年。
　　不是这人有多少技巧，而只是因为是他这个人。
　　如果是他的话，他什么都会答应。

　　秦佑冰接过他的袋子，手指刚好触碰到他的手背，他才发现，原来两人的手都很冰冷。
　　仅仅一秒，秦佑冰心跳毫无预兆地被指挥到了奔腾状态。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您走好！”方迟尧举起手，目送他走进电梯，关上电梯门。
　　秦佑冰低着头，没跟他对视上。
　　电梯已经下去了，方迟尧站在原地，盯着红色的数字22，慢慢地跳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