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凝染媚醉墨羽》十月沙雨

6、第六章

　　那天后，红豆收拾好东西住回了小木屋，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破小孩除了雷打不动坚持练功，还特爱喜欢作弄红豆。
　　比如某天红豆出去逛逛，逛着逛着，忽然眼前一黑，掉进了一个大坑里头，花了大半天才爬出去，她发誓，那家伙铁定在某处捧腹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
　　再比如某日，某小孩心血来潮，兴致高昂忽然说要教她轻功，然后拎着她的后衣领专往陡崖峭石上跳，一路过来比坐过山车还刺激，更可恶的就是他偶尔“一个不小心”松手，让她来个比蹦极跳更惊险的自由落体运动，还好就是他轻功了得，虚晃几下就在下面接住了她。小心脏承受能力再强可小胃闹抗议了，蹲在树边吐了半死不活。
　　比如某晚红豆睡觉，忽然感到身上痒痒的，似有东西在身上爬，那是••••••虫子，红豆强忍着没有尖叫，冲出去跳进冷水里洗了又洗，可怕的是洗干净了，才不一会儿虫子继续往她身上爬，事后才知道，那家伙在她身上下了药，虽没害，却能吸引虫子。
　　••••••
　　起初红豆是脸青唇白，想尖叫，可嗓子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走路也是摇摇晃晃几欲跌倒，再后来习惯了，加上苦学毒术，随他怎么恶整，红豆都能一一化解。
　　几个月下来，红豆的毒术是越来越精了，俨然一个毒学怪人，独自一人研究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毒术，当然还兼学了医术，起码学了医，自己生病了中毒了还能救。还好那破小孩是个武痴，精武不精医，这让他很是忌惮，不敢近身，可红豆却不能防范他的暗算。两人越斗越厉害。
　　所以现在，红豆在因为“不小心”药倒了那家伙而被“罚站”，咳，其实就是那破小孩的报复，被远远地弹指点了穴，一动不动，迎接下午骄阳的洗礼，红豆心里暗想，这下可真的惹怒他了，估计还有好几个时辰站的，可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不过•••••••红豆坏笑，他也不见得能讨什么便宜，小木屋周围都被她洒了药，毒不死人，只是让人不得安生而已，得运动运动个三天药性才会慢慢退下去，可以想像那家伙蹦得老高打着筋斗无暇配解药的样子了。
　　虽说入秋了，山上的绿叶一大半被染黄了，凉凉的轻风徐徐而来，指尖留不住，若是平时，红豆会停下手中的活，悠悠享受这难得的秋意，可现在，独自一人站在落叶不断的树林里，伴随着萧萧秋风颇有点颓废凄凉的感觉。
　　看着山那头蛋黄渐渐下落，那炫眼的金色夕光染红了天边云霞，也为山间枯叶镀上了一层金圈，闪晃晃的十分刺目，随着那夕阳西下，天渐渐黑了，月儿却没有从另一边升起来。夜晚的林间，除了虫鸣风啸树动，寂静得让人感到可怕。
　　现在的红豆只能祈祷这山的猛兽能提前进入冬眠，不过话说回来，住这儿那么久还真没见过什么动物，别说兔子了，就连鸟都少见，倒是虫子见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山住了个比猛兽还可怕的某人，所以被吓跑了。
　　入夜了，风变冷了，红豆迷迷糊糊中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瑟瑟发抖地蜷缩起来，奇怪，旁边似乎有个热源，暖暖的，还毛茸茸的，很舒服，耷拉的眼皮睁不开，顺着那热源紧紧挨了过去。
　　“••••••”
　　暖洋洋的秋阳当空高高挂，铺洒在身上，但红豆却不觉得温暖，只觉得像掉进了无底冰洞，一动也不敢动，努力睁大眼睛，有紧紧闭上，来回几十次自我催眠这是梦，可她眼前••••••咳咳，这真的是自己的手么，咋搭在这个毛茸茸的••••••还在趴着睡大觉的白色大老虎身上，好真实啊，红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生怕吵醒它。
　　记得电视里头数次播放过啥小孤女被抛弃林中，被野狼叼去抚养成为狼女••••••那这老虎，该不会打算把自己养成小虎女，还是••••••留着当冬天的点心？当然，她是绝对想不到它会把她当抱枕。
　　想到这里，红豆再次打了个寒战，冒了一身冷汗，想小心翼翼从它肚子边上退出来，没想到一动，大老虎呼噜一声翻了个身，半压住了红豆，似乎不满怀里的抱枕要离开。
　　强压住想要尖叫的冲动，因为实在太重了，被压得不舒服，红豆再次尝试移动••••••
　　一个时辰••••••每当红豆离开老虎怀里一点，老虎就靠近一点，两个时辰••••••她感到自己相当于没动过，只能干巴巴地瞪着睡得正香的它，总不能等它醒了把她给吃了吧，红豆咬着小薄唇，有点着急，后悔没有带什么药出来。
　　“嗯？”忽然红豆兴奋起来，因为她感觉到有人靠近，慢悠悠地如同散步，不是那破小孩，因为那小孩走起路来步步生风，轻盈飘逸，那就有救了。
　　可是她不敢开口求救，怕吵醒那大老虎，就在红豆苦恼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呼唤，“小雪？”
　　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磁性，如溪边轻跃的小水珠落在碎石，那语调，似在叫唤又似自语。
　　让红豆大感意外的是，那白老虎的耳朵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皮，露出黄色的眼珠子，带着些迷糊，随即明朗起来。
　　“小雪。”那声音再次响起，大老虎一下子站起来，欢快地朝声源奔了过去，完完全全忽视了那个抱了一晚上的小枕头。
　　原来是家养的老虎，害她提心吊胆了半天••••••小雪？一只威猛的大老虎居然取这么女气的名字，还真是••••••有才，红豆微微抽了抽嘴角。
　　红豆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老虎奔去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发现这儿不是她熟悉的地方，绿树丛生，明明秋天了，却还那么茂盛，让她惊奇的当然不是这个，而是••••••这里布了个阵法。
　　她之前搜过屋子的时候有看到过本啥入门阵法，当初觉得不实用，翻了几下就扔一边了。
　　“你是谁？”红豆不敢乱走，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掉进陷阱就不好了，只能对着那边喊了一声。
　　回答她的只有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红豆眼也不眨看着前方，就看到一白衣男子凭空出现，带着碧空金光，随着白锦鞋一脚一步，银底白云金丝腰带边上系着一串小铃铛也跟着摇晃，发出声响，那白老虎跟在身边，出奇地相配，一人一虎如同从画里走出来，叫人失神。
　　那人缓缓走到她面前，红豆仰起头，那金光从眼底褪去，这才看清来人容貌，年纪大概在十五六岁上下，绿竹一样的细眉，微大的眼睛里满是柔和之色，犹如冬末的暖阳，稍挺的鼻子，梨白的薄唇，他长得并不出众，可意外地能吸引人，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他身上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大自然气息，温雅轻柔，亲和怡人，现在红豆看向他幽黑的眸里，人畜无害的眼神，让她想投进他的怀里，想像那老虎一样在他身边蹭呀蹭。
　　打住，她又不是畜生，干嘛要像那老虎一样投怀送抱啊，红豆竖起满头黑线，又不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发什么花痴啊，心里不断暗自咒骂自己。
　　只见那人缓缓走了过来，带着些许笑意，些许惊讶，如同春风化雪，雪融水青，拂湖而过，划起圈圈涟漪，意不迷人人自迷，不知不觉中驱散了红豆身上的冷意。
　　“嗯？你是？”声音很轻很柔，只字片语，似乎被风一吹就会散掉。
　　“你是谁？”这样谪仙般的人，在他面前似乎压根就武装不起任何的防备，可是绝不能被他的外表给欺骗，那里的家伙就是一个。
　　“我是住在这附近的人，你是被带到山上来的吧，”说着，似乎悠悠叹了一口气，修长的大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摩挲着，连带抚平了红豆心里的不安，“走吧。”说着牵起了她的小手。
　　“嗯？”红豆像被迷惑了一般，呆呆地任由着他牵着她的手走。一边的白老虎紧随其后。
　　跟着那人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间完完整整的小木屋，何谓完完整整，跟先前住的那间破破烂烂的腐朽木屋比实在是好太多了，走进去，扑鼻就是一阵清新的小草味。
　　还没回过神来，就有一直火红色的小身影“咻”地跳进白衣怀里，红豆下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小狐狸。
　　“放心吧，过几天我带你下山，会过上好日子的。”
　　“嗯？”红豆更加迷糊了，什么意思，是要带她离开吗？“下山？上哪去？”
　　那少年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什么。红豆低着头，沉思了很久。
　　红豆暂时住在这里，得到了暂时的安宁，那武痴想来不懂阵法，是进不来再早她麻烦的了，只不过这个人是谁啊？
　　红豆再次无语地看着面前这只白老虎，白老虎似乎不怕生，还很喜欢她的样子，闪着无辜的大眼睛，伸出湿漉漉的长舌狠狠地舔了红豆的小脸。
　　屋里只有一张床，虽然那少年让给她睡，可睡着睡着，她醒来就发现自己正睡在屋外头，旁边，正是那只可爱的小雪，想来是它看到床不大，上来窝着睡又不舒服，待红豆睡着后把她叼出来陪睡，红豆怀疑是小雪护主，把她这个鸠占鹊巢，咳咳，是喧宾夺主的小人儿给扔出来，一连几天都这样，红豆满头黑线。
　　小雪在她身上蹭了蹭，然后奔向了树林，晨曦的曙光丝丝洒在染着秋意的林子里，披在那欢乐地奔跑的白老虎身上，似乎连那金光也感染了欢意，随之跳跃起来。
　　伴随习习秋风带着的凉意，红豆早已经醒了一大半，揉了揉眼睛，往小雪消失的方向走去。绕过几棵大树，就看到那白衣少年站在空地中间，风吹得他的长袖飒飒，似要乘风归去。他的肩膀，停立着两只小雀儿，还有两只在他眼前坚持不懈地停飞着，着急地想在他身上寻找停留之处。
　　少年微笑地伸出手，那两只小雀儿见状连忙欢快飞到他手指上，吱吱咋咋直叫，看到这里，红豆不由得一叹，这个人，天生就带着如春一样的气息，与大自然亲近，难怪这山没了猛兽，原来都被他收服了啊。
　　“怎么了吗？”就在红豆失神的时候，少年轻轻一唤，他总是那么的温柔啊，带着纯真的笑意，似乎不知道何谓生气或哀伤为何物。
　　“你要带我下山？是去哪？”红豆蹙起了细眉。
　　“嗯，山下，不远有座小镇，常有人来采药购药作为停留，你去那里，会有人带你回家，你••••••”少年微微敛起了竹叶一样的眉头。
　　红豆也大概知道他下面的话是什么，“我忘记回家的路了。”
　　“也该想到，你还那么小，就被带到这里来，老爷爷还真是的。”少年再次叹了口气。
　　老爷爷？那个怪老头？
　　“你也是被他带到这里来的？”
　　“嗯，有七年了吧。冽在这里也有五年了，冽••••••没伤着你吧，他是个好人，就是爱玩了点。”
　　红豆抽了抽嘴角，没再说什么。
　　后来，听那少年说，那怪老头每隔些时候就带回一些他认为是筋骨精奇，聪明睿智，坚强不屈的孩子说是要收做徒弟，可是到最后都是扔了下来不管，随之不知所踪，只是苦了他跟冽（事实上是先被云冽当玩具玩，然后被少年送回去），将孩子们送到山下的小镇去，打工也好送养也好，总比留在这里强。
　　据说，咳，由于老头常做这种拐带人口的事情，所以很多人家，丢失孩子的都会到这寻找••••••
　　“你不怕我被坏人拐卖？”红豆问出了心底话。
　　“山下住着的的都是老实忠厚药农。”少年淡淡一笑。
　　“我不走。”红豆做出了决定。
　　“你才三岁吧，怎么待在这山里呢？而且••••••你还惹恼了冽吧，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你送我出去，他就有办法找我麻烦。”红豆堵住了他的话。
　　“还是你嫌我在这里碍着你了？”她低着头，装作一脸倔强，可任谁都看出她背后的脆弱（这才是装的），叫人心疼。
　　“不，只是，唉，如果你能忍受得了，就留下来吧。”少年一脸无奈。
　　“嗯，以后你叫我羽就可以了。”娃娃终于露出了个浅笑。
　　“随隐，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