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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苍龙阙角归何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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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睡醒了,但我实在不愿意睁开眼睛。
这一觉睡得实在是太香了……我好像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香的觉。
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端,好像某个心心念念的无比珍贵的东西忽然失而复得,被我紧紧地拥在了怀里,于是终于可以安下心来。
我不愿意打破此时此刻的感觉,但是又依稀记得今天有事情要做,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
此时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窗帘拉着,挡住了正好的阳光,屋子里显得有些昏暗。夕凉就坐在我脚边沙发尽头的扶手上,正低头看着手机。
我本能地寻找起某个东西,但是根本想不起来是什么,就在我以为这根本就是我的错觉的时候,我注意到了我身上的被子。
我用手指细细地揉着这层薄薄的被子,那种熟悉的气息,似乎是从这上面来的……但是这是我自己的被子啊?
对了,这个被子,这两天是夕凉盖的……在电脑桌旁这人俯下身来,在她用鼻尖蹭着我锁骨的时候,我都曾闻到过,这个淡淡的清冷气味。
是夕凉啊。
我没来由地失落了。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话说我为什么在客厅……对了,那时候醒了……然后坐在沙发上喝酒……什么时候我又睡着了?
夕凉发现我醒了,抬头看了我一眼。
"现在几点了……"我懒懒地问道。
"十二点整。"夕凉说着又低下头去看手机。
我从十二点睡到六点,又从六点睡到十二点?
原来这人也会玩手机啊……虽然玩手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儿,但是夕凉玩手机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然后我定睛一看,这手机不是我的么……她是怎么……算了,门锁都开了,手机锁想必也不在话下……
这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想看的话所有的软件和聊天记录都已经被看遍了吧……
"我说啊,殿下……您看的这个手机是我的。"
"是啊。"这人淡淡道。
"好啊,短短三天您依次侵犯了我的生命健康权、人身自由权和隐私权……"我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掀开被子坐起来,懒懒地枕着手肘靠在沙发背上。
我的确是个对人宽容也对己宽容的人,在与别人的相处中会更多的替人承担的温和性格。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缺少原则,或者说由于我曾经出现过的奇怪念头,在某些问题上,我的原则比别人更加清晰明确。这几天来夕凉的种种冒犯举动,对于我来说,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底线,如果换一个人,我绝对不可能容忍,可是她是夕凉,就如同她那样理所当然的和我相处,我在不自觉中,理所当然的宠溺着她。
我警告过自己,但是没有任何作用。
"喜欢你的人……还不少啊。"夕凉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没有,不是,那都是人家开玩笑的。真的,我从来没交过男朋友的。"
其实严格来讲,高中那个男孩子的确跟我做过半天的名义情侣,只有名义,连手都没有牵过。但是我却完全不想让她知道。
"如此说,是女朋友么?"
"没有,女朋友也没有。"
我到底在解释个什么劲儿……
这人唇际晕开了一缕浅淡的笑意,轻轻抬手,把手机扔到了我的身上。
低头看着手机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该怎么把这姑娘给运过去呢?剁一剁装进皮箱里放在我自行车后座上驮着吧……
哈哈哈好冷的笑话,谁被塞进皮箱心里还没有点儿数吗……
"我说,夕凉啊……我这里已经没钱了,你看,"我拎起旁边的外套抖搂两下,然后笑着看她:"你要跟我一起骑自行车去么?"
你肯定不愿意吧夕大人。
"我……不会骑自行车。"这人迟疑一下,说道。
那就更好了。
"所以说你就在家里等我,我马上就回……"
"要么你教我,要么,你载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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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库里推出了我们家这铃丢闸钝跌跌撞撞掉链子无数也依然能骑的命硬自行车。
这辆车是银白色的,其实很好看,当年我高中有段时间每天骑它上学,那时候我中二的爆表,丧心病狂的给这破车起名叫"苍龙醉",然而更加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的吊丝们不理解我的文艺也就算了,居然一直管它叫"苍老师"和"小苍"……放学时候我收拾东西慢就拍我桌子说:"快点,你家苍老师等你呢!"、"赶紧的去推你家小苍!"
……一段时间过后破罐子破摔的我也开始这么叫了。
其实人家苍老师压根儿不姓苍好吧。
夕阳下夏风温和,我和老高他们拿着一罐可乐,推着自行车,沿着马路牙子并肩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胡扯,拍着对方的肩膀,肆无忌惮地笑,笑到说不出话来弯下腰去。我已经完全不记得那时候说了些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而笑,只记得那种青春年少时满满的开心和自由。
恍如昨日。
轻易的,这么多年了。
我出了一会儿神,拍了拍自行车座位,转头对夕凉笑道:"你看,我们家苍……"熟悉的称呼险些脱口而出,我赶紧悬崖勒马,但是它本名实在太中二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卡了两秒,还是慢慢说出了我起的那个名字:"我们家苍龙醉……帅不帅。"我低着头,难为情地勾着嘴角,脸上有点烫,估计已经红了。
这人不会也冒出一句苍老师来吧……不不不这不科学,还是赶紧耻笑我中二吧……
"苍龙阙角归何晚,黄鹤楼中醉不知。"夕凉淡淡地念道。
风忽如其来,把我和她的额发微微撩起。
我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那清晰的……心动。
就是这句诗……
当年我无意间看见这两句,年少轻狂,微微心动。
然后,我给我的自行车起了这个名字。
但我从来没有说出来。我和吊丝们的交流,永远都是以简单粗暴的开心为主旨。会讨论某个游戏的发展前景和一些有关于未来的事。会讨论哪个网络小说的主角老婆最多,喜欢谁不喜欢谁,顺势讨论一些爱情观。看科幻电影时讨论里面的物理,引力场和因果律。偶尔会交心。
但是我永远也不可能和他们讨论诗词歌赋这种阳春白雪的东西。我自己都觉得没有任何意义。
而四年之后,有一个女孩子听了我中二的自行车名,用她干净清冷的嗓音,将这句诗在我耳边慢慢地逐字道来,分毫不差。
就如我第一次看到这句诗的心动,在耳边听到时感觉还要强烈十倍,甚至于觉出了微微的疼痛……
是因为这诗么……
大概是吧。
情绪骤然汹涌,几乎要落下眼泪。
我强自忍住,微笑道:"呐……没错没错,夕殿下真是才思敏捷。骑自行车是很简单的,你看,你只要把握好平衡和方向……"
为了掩饰这一瞬间太过明显的情绪外露,我跨上车子,慢慢地骑了出去,演示给她看。
我原本以为,这个凌空一弹指就能把我家墙凿出一个洞,第一次玩电竞游戏就能秀的风生水起,看上去就好像在某个高智商俱乐部占有一席之地的大美人,学个自行车应该是分分钟的事。
但是,我错了。
夕凉骑上去之后,我在旁边扶着车把,慢慢地推了她两圈。可是每次我觉得差不多了想要放开手的时候,这人总是在第一时间察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伸胳膊勾住我的脖子,我被惯性带着走了两步,连人带车就冲着我倾倒过来。
我怕她摔倒,无奈之下只能伸手把她搂住。
这样零距离的接触,结实的拥抱,满怀。
"我说夕大人……你反应这么快为何是针对我的?你不要注意我,你注意车啊。"
"不行,我不敢。"夕凉扯着我的袖子。
你不敢?你到底哪里不敢了?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儿表情都没有,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我不敢"说得这么冷淡啊……就跟杀手说"你想怎么死"是一个语气。
"没事儿,真的,你不要怕,其实刚才都是你自己骑的,我的手只是搭在上面而已,有没有都一样。"
"不一样。我委实不敢,会翻。"她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你到底是不是装的……
"……没事儿,那咱不骑了。"
我挥挥手,示意她下来,然后自己坐上去,一脚撑在地上,道:"你坐后面。"
这人扶住我的肩膀,侧身在后座上坐了下来。
"夕凉,抱着我。"我低低道。
她就慢慢地伸手,搂紧了我的腰。我低头看着她玲珑的手腕和修白长指,微微出神。
这一幕发生在哪里。
我对谁说,抱我。
又是谁,就这样依言俯下-身来,温柔地拥住了我。
我把车子骑了出去,起初晃得厉害,但我迅速适应了重量,载着这个人,在夏风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