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弦音[女尊]》花猫子

25、担君之忧

　　鱼水之欢也只是转瞬即逝的快乐。
　　立在窗边，我看着蒙蒙亮的天色发愁，此时沁香苑的宫侍应该在晨扫，会不会有人已经发觉贵妃不见了？那用不了多久，宫里就该闹开了……

　　……为了片刻的逍遥，我和香泠竟然做出了那么不计后果的事情。
　　此时再去追究孰是孰非已于事无补……
　　默叹了口气，我侧目凝视床上那个毫无睡相的大美人。
　　将温暖的被子卷了个严实，他斜着身子占据了整张床铺，在床上占尽上风的家伙连睡脸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明明正大难临头，你却还能如此怡然自得……

　　扬起嘴角苦笑，他倒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怜我，我又算是在背负些什么呢，倒不如像他一般，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比起我，身为男子的香泠倒是极为豪迈，男人不怕我俩的事情被曝光，按他的意思，若真有三长两短，大不了黄泉路上再作鸳鸯，我笑自己比不上他的洒脱，不过……有朝一日真的得此结局，对于我俩未尝不是另一种成全。

　　有人敲响房门，打断了我的思绪，显然知道我金屋藏娇，连叩门的动静都轻巧极了。
　　来人是毛利的总管，“怎么？”未免谈话声音吵醒香泠，我来到走廊，与女人在门外说话。
　　向来沉稳的女人显得很焦虑，她紧皱眉头，“其实是有事相求，昨晚见艾利出了房门，还以为她是恢复正常了，可……”顿了顿，她一脸严肃的说道，“今早有人跟我报告，说后厨的柜子里少了许多酒，又有人说见到艾利半夜进过厨房，那些酒应该是被她拿去了。”
　　“拿了多少？”她疯了？不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酗酒吧？
　　“七八瓶，全是烈酒！加上艾美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们这儿能说动艾利的，也就只有你了。”而且，解铃还须系铃人……艾利会借酒消愁，我就是那祸因。

　　点头应允了女人的请求，我接过了备用钥匙。了解艾利的脾气，所以公馆没人敢硬闯她的房间，唯独我这个朋友是她不设防的。
　　让毛利宫侍去准备热水和养胃的食物，我回屋安抚睡梦中的香泠，未免男人醒来见不着我会吵闹，我将那蓝宝石的面罩搁在他的枕边，香泠定是看得懂这讯息的。

　　嘱咐旁人在外等候，我用钥匙打开房门，进了艾利的房间。
　　厚实的天鹅绒帘幔将窗户遮得密不透光。已是白天，屋子里却还像是在夜晚。
　　只是几天而已，原本干净的房间变成了狗窝。
　　架子上的书散落一地，空了的酒瓶倒在床边，女人平时私藏的宝贝珍玩也摔得到处都是。
　　这是发酒疯还是发泄怒气？

　　金发的高个女子歪倒在床上，衣不解带的样子很是邋遢。
　　拉开窗帘，让光线照进屋子，我扫了眼艾利的书桌，几张稿纸被画得密密麻麻的，这两天没出门，难道就是在研究这些？
　　拍打醉鬼的脸，睡死了的女人完全没反应，我摇头苦笑，“你何苦呢，和自己较劲……若是不希望我和别人睡，那就别撂下那种话……”坐在床边自言自语，既想责备艾利太不自爱，心里又确实觉得有愧于她。
　　“……我能怎么办？”睡着的女人突然发声，回过头，就见那双宝蓝色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我，“逼你不要去想他们，难道这样你就会留在我身边了么……”
　　似是有些受凉，女人说话带着点鼻音，“一个人难受，总比两个人都闷闷不乐的好吧？”

　　一句话，堵得我无言以对。
　　她关心着我的方方面面，而我在享乐的时候却没有想过她。不禁要自问一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非任何人的所有物，可我却拥有许多人的心……

　　“不怕我会因此而不愿意离开皇宫么？”换了个话题，我笑问。
　　“不会，我了解你，你不会愿意留在尹天齐的地盘的。”她笃定的答道。
　　被女人言中，我忍俊，“若……我屋里那个是宛香泠，而不是桃红呢？依他的魅力，是否够留我驻足？”事实上，这个答案我自己也拿捏不准，于是，我将难题转给最了解我的人去判定。
　　女人的表情不见任何异状，她泰然极了，“我知道你带宛香泠回来了。不过，就是他也留不住你，毕竟你是……那个‘宁为自由故，万般皆可抛’的颜雅。”
　　“哦？”诧异的挑眉，她竟然知道香泠在这里。
　　异域女子笑容带着三分狡黠，“毕竟我的公馆里都是我的眼线。”眼神略有得色。
　　交个聪明的朋友是好事，但交一个聪明，且对自己“图谋不轨”的朋友，那就……太不谨慎了。

　　也索性如此，我不用费脑筋去引出宛香泠的话题，于是开门见山的同她商议，该如何将香泠送回沁香苑，同时又不引人非议，将事情圆的合情合理。
　　艾利本无意去帮助宛香泠，可就看在我的面上，女人才答应想想主意。
　　女帝喜好异族的新鲜玩意儿，妃子纷纷投其所好，也来研究毛利的文化礼仪，倒不如让香泠也扮成是来“取经”的，且和艾美交好，这才私下来公馆寻他。
　　这个说法还算可信，可难就难在……如何让艾美答应与香泠合作呢？
　　为了宛香泠，我还得向艾美借一套衣裙。

　　“雅开口托我的事，我定会配合，只是艾美么……就要看他的意思了。”艾利很有风度，即使有心结，但也会看在我的面上礼遇香泠，“不过，我会帮你尽力说服他的。”
　　“嗯，不甚感激。”艾利说服艾美，我则要说服宛香泠。毕竟这也是一个倔脾气，哪可能轻易向毛利人低头。

　　离开房间之前，艾利随口问了我一句，“雅，你就不觉得，给他太多的温柔，最后反而会伤他更重么。”现下我对宛香泠如此上心，有朝一日我离开皇宫，又有谁来替他操心这些事情……我的关怀会宠坏这个娇蛮美人。

　　这是我极力避免去想的一个问题。突然被人提起，一时让我措手不及，于是干笑着转移话题，“艾利，你这么说……是要动摇我离开这里的决心么？！”
　　“哦？当然不会。”佯装出玩笑的表情，她拍拍我的肩，让我放宽心。
　　艾利跟我保证，她会劝艾美，让他跟香泠化干戈为玉帛，至于那个犟脾气会不会答应，就看我和香泠的造化了。

　　带着早餐托盘，我返回自己的房间，基本可以放心，有了艾利的帮助，香泠一定不会惹上麻烦。

　　“唔……”一声慵懒的轻吟吸引了我的注意。抬眼，就见美人横躺在床上，摆弄着妩媚的姿势对我暗送秋波……
　　轻笑一声，我将食物放到桌上，随后坐到床边，轻拍那弹性十足的翘臀，“不怕着凉呀。”
　　“不解风情……”轻声哼哼着，香泠裹住被子，蹭到了我的怀里，而后眯起眼，“说，刚才去哪儿了？”
　　“替你拿早餐。”
　　“少来，离开那么久，你是做早饭还是拿早饭哟！”
　　没想到香泠也醒的早，我的敷衍之词并没搪塞得了他。
　　搂着他的身子，我垂眸与怀里的佳人对视，“去和艾利谈了点事。”
　　“跟她？”眉毛皱起，香泠略带质问，“跟她有什么好谈的！？”身子坐起，使得包裹着的被子滑下，露出了小半个身子，胸前点点的红印外加两颗诱人的红樱……颇是妖媚。
　　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我轻描淡写的回答，“自然是重要的事情了。”随后扯了扯被子，又将他裹住。

　　男人皱了皱小鼻子，有些小脾气却又爱我这般的温柔。
　　目前我们和艾利是坐在一条船上的，若是他不与我们合作，那大家都会受到连累。
　　握住男人的玉手，我靠近他耳畔，“泠，这里所有的毛利人都是我的生死之交……我不允许你对她们不礼貌。”音量不高，语气却很是认真。
　　听我这么说，男人有些不情愿，还想开口争辩些什么，可见我一皱眉，他立刻又讪讪的闭上了小嘴。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对香泠更是“软磨”胜于“硬泡”。我亲吻男人的面颊，温和的规劝，“泠，她们有恩于我，你是我的人，对她们是不是该以礼相待？”虽然有脾气，可毕竟还是识大体的，香泠嘟着嘴点头，示意自己会合作的。
　　“可……她们不是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么……”小声自辩，若非如此，他与毛利人也不会结下梁子。
　　愣神片刻，我垂眼看着香泠。

　　我……迟早要离开这里的。

　　可我却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他……无论我如何解释，如何哄劝，依他偏激的个性，也听不进半个字的……

　　我已经做好准备去忍受分离的伤痛，只是香泠是万万不会接受此事的……
　　“泠，我愿意留在你身边和你厮守到永远。”凝视着他的眼睛，我轻声说道。
　　“嗯！”有些激动的应了一声，香泠把身子往前凑，凑到我怀里，将小脸奉上，和我贴在了一块。
　　“最坏的结局也就是一死么，没什么大不了。”淡淡的说着，我也鼓起点勇气将生死置之度外。
　　“……”香泠却似是突然失了神，男人抬眼看我，眼神却飘得很远。

　　若我留下，能和香泠朝夕相处是幸福的，可迟早有一天纸包不住火，我俩都可能死在尹天齐的手上。而若是放我和艾利她们离开这里，那我就能活下去，只是我俩天隔一方，以后都可能要在沉痛的相思之苦中度过。
　　香泠不笨，他知道我愿意留下来，定是为了他，只是男人开始犹豫，是不是要为了此刻的相守而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倘若我真的为此丧命，他定要自责愧疚。
　　就这样的一道选择题，让香泠彻底失了神，男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眼神飘忽着，对此也无法做出决定。被这个问题彻底弄懵了，宛香泠定是不会愿意见到我离开人世的，但天涯相隔也是个煎熬……

　　“我……只是不想跟你分开，这么做……有错么？”再抬眼，美丽的杏眼里氤氲水汽。
　　“没有谁对谁错，你不必自责。”捧住香泠的面颊，轻吻着他的脸庞，却依然止不住男人的眼泪。

　　躲在我的怀里，香泠哭得很凶……他曾经害我九死一生，这是男人心中永远的痛。

　　安慰着泣不成声的香泠，房门突然被踹开，艾美怒气冲冲的踏进房间，“雅！你怎么可以……”看到屋里的景象，男人愣了愣，情绪又缓了下来。
　　“……衣服拿来了么。”拥着香泠，男人哭，我的心情也跟着郁卒。
　　屋里的气氛那么低落，饶是艾美脾气再大，也不好意思揪着我俩兴师问罪，被我这么一问，男人原本的气势全都没了，诺诺的回道，“嗯？……哦，我让人去给你拿……”
　　紧跟在他身后的艾利也看到屋里的场景，女人瞅了我一眼，再看看哭得稀里哗啦的香泠，猜到了些许。

　　漂亮的裙子一会儿就送到了屋里，淡淡的蓝色，段子的面料摸起来也很有质感。香泠不会穿毛利人的衣服，又不愿意被别人伺候，我只好退去旁人，一个人留在屋里为他帮忙。
　　鲸鱼骨的束身扎出了男人细细的腰身，我替他系着衣带，而男人则空出了双手，拿着盘子里的点心，一口一个吃得正香。
　　口述着毛利的文化和礼仪，这些是我要他注意的地方，那晚香泠不懂规矩而被别的妃子羞辱，将此事记在心里，我要香泠注意到这些，再也不要被人看轻了。

　　“什么呀，怎么连吃饭都有那么多学问？”听到毛利人连使用餐具都有顺序，男人对此有些不耐烦。
　　“虚心学着点，既然尹天齐喜欢毛利的东西，你就要想办法讨她欢心。”
　　香泠像只小猪似的哼哼了一声，老不乐意的嘟着嘴，不答我的话。
　　替他罩好裙子，男人的衣服算是穿完了，我将他按坐到床上，握住那纤细的脚踝替他穿鞋。
　　纤细而白嫩的小腿有着美丽的曲线，一双玉足也漂亮的无可挑剔。我只是多看了两眼，那双玉足的主人就得瑟了起来，撩起裙子，来回显摆那双美腿，股间要是多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他就是活脱脱一狐狸精了。

　　“了解一下她们的事情有什么不好？你也想融入我和艾利她们的圈子吧？”随口反问，我伸手用五指替他梳顺乌发。
　　要在嘴皮子上赢我，香泠还早上一百年，于是他转移话题，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颜雅，你怎么知道这些衣裙的穿法？还穿的那么熟练？”
　　“……看得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艾美算是我的红颜之一，少时，在花街也没少和他有过肌肤之亲，所以对这些也挺了解的。
　　见我说的风轻云淡，男人吃味了起来，小脸皱成了包子，“臭没良心的！”小声抱怨，关于我在花街的风流旧债，男人还是很反感。
　　“呵呵，那些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为此多做解释，我对他笑笑，“头齐脚不齐可不成，你在屋里等着，我让艾美进来替你做头发。”配合异族的美丽华服，必然也要搞个像模像样的发式妆容去配合。
　　虽然不怎么信任毛利人，可看在我的面上，香泠还是不敢造次，乖乖的坐到梳妆镜前。

　　房门外，艾美和宫侍已经将小炉子和小火钳准备好了，这些不是刑具，据说是用来做头发的。
　　“有劳了。”对生闷气的艾美露出讨好的微笑，他已经从艾利口中得知我们的安排，所以对我俩有不少怨言。
　　“我是不知道你用什么花言巧语骗到了艾利，可我告诉你，我没那么好糊弄，我会帮他，仅仅是因为你！我可不会那么轻易的跟他做朋友的！”金发小美人瞪圆眼睛看着我，给自己做郑重声明。
　　“是是是，要不然你怎么是我的红颜知己了呢？”上前摸摸男人的脑袋，一句暧昧的软话让倔强的小美人羞红了脸，又抛了我一个妩媚的眼神，这才领着几个助手进了房间。

　　“把自己的男人打扮漂亮，然后送给另一个女，你倒是心宽。”有人在我身边出言挖苦。
　　被戳中痛处，我睨了眼艾利，“为了他能活下去。”这是我忍着心痛，做出的让步。
　　对此，女人牵动嘴角，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男人梳妆往往费时又费力，在屋里等的不耐，我信步走到了天台，立在栏杆边沿远眺沁香苑的方向。
　　抱着双臂，我对着远处根本不见影子的沁香苑发愁，沁香苑的主子不见了，这件事怎么还没有闹开呢。
　　我不知道香泠对下人们是怎么说的，可还是会替他觉得不安……

　　忽然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垂下眼帘，就见桃红正站在镜湖边上，小家伙也瞅见天台上的我，正一跳一跳的和我挥手打招呼。
　　这种时候，他……怎么会来这里？

作者有话说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