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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尤记柳园初逢君 ...

  •   当远方传来庆典的乐歌时,少年突然停下脚步,只手抚着额际喃喃出声:

      「糟了,没赶上庆典,这下子我的耳朵可有罪好受了。要是现在过去的话,铁定会被骂得很惨。既然如此,倒不如晚一点再去赔罪的好……也罢,就这样吧,反正也不是头一遭啦。」

      做下了决定,匆忙赴宴的心思暂时放下后,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周身所在。

      这里离百鹤宫有段距离,皇兄喜欢幽静的地方,因此前几年就从永宁宫迁居到这位于宫廷北苑的百鹤宫来。

      雪夜中,悬挂在远处回廊的宫灯透出微弱的光,层层白雪融进夜色中,别有一番幽静。

      「今夕是何夕,共此良夜何?」想到一位前朝进士所作的诗句,他自得其乐地赏起这夜雪来。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有人在哭?

      少年微挑起眉,抬头环顾四周,却只听见隐隐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而不见任何人影。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往百鹤宫忙碌去了,会是谁跑到这种地方来哭泣?还哭得这么伤心?

      忍不住想起从前听说过,这片柳树林中,曾有受冷落的宫妃在林中寻短,因此到了深夜里,经常有宫人在此看见那美丽而哀伤的幽魂。

      皇兄特别钟爱这片幽静的柳树林,春暖时节常到这里来赏春。但平时林中人迹却不多,顶多只有偶然经过的宫仆小婢罢了。

      到底是谁在这里伤心哭泣?难道真是失宠妃子的魂灵吗?

      没多作考虑,他的脚步已经自动循着那啜泣的声音寻去。

      声音从一处雨花石铺成的假山后传来。

      少年脚步轻巧地绕过假山,拨开一丛覆雪柳枝,细雪纷纷洒落下来时,他讶然看着蹲坐在地上的女子。

      她身穿一袭白色冬服,梳着两丸丫头髻,两条乌黑发辫娇俏地垂在腮边,腰间系着一条鲜红色的腰带。是宫女常见的服色。

      只见她丝毫没发觉他的接近,自顾自地抹着眼睛抽抽答答地抽噎着,看起来好不可怜。

      真是,还以为真有什么幽魂在这里呢,原来是个小宫女啊。

      那孩子般抽噎的声音使他忍不住笑了出声。

      这一笑,哭泣声戛然停止。

      眼睛红肿如核桃的小宫女终于察觉有人,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里的惊惶使他突生一股逗弄她的念头。

      【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吗?】他笑笑地问。

      在宫里,这种大欺小、老欺新的事情不新鲜,只是他还是第一回遇见像她哭得这么惨的。

      灵忆没想到会有人出现,一时间吓得答不出话来,只好一味地摇头,原本捧在怀里的花也散了一地。

      他瞧了一眼,是那在冬天里绽放的茶梅。

      弯身拾起一枝梅枝,一股淡雅的幽香若有似无地沁入鼻端,让他有些失神。凝神再度看向那小丫头时,薄而宽的唇咧开一抹笑。

      「如果不是被人欺负的话,那妳到底在哭些什么呀?」难道是想家吗?瞧她这般年纪就入宫来,铁定是家境不好,家中养不活才送出来的吧。

      她几岁?看起来似乎不到十五岁?

      小丫头抽抽噎噎地回答说:【我……我迷路了。】说完又哽咽起来。

      也许是终于找到一个肯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她口齿不清、背书般地又说:【萱媛姊姊要我去摘花,说岚浔宫再过来就是清韵宫,在那之前往右手边儿转个弯,再穿过一个有朱红色柱子的回廊,沿途会看见花苑,后头有座桥,再往前走就是钟粹宫了……可是我绕了半天,还是找不着路,呜……这件事如果被我那些姐姐们知道,铁定会笑死——】

      她一边抽噎,一边将话说得飞快,他听不清楚她在嚷些什么,只觉得她又急又慌的样子有些好笑。想了想,决定挥手打断她的话。【停,停啊。】

      灵忆果然停了下来,不再碎碎念了,两只眼珠子含着水光,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仿佛担心自己会惹出大麻烦一样,下巴羞涩、忧虑地往后缩了一缩,眼神却忍不住往他身上瞧去。

      这个人,是谁啊?

      幽微的宫灯下,他身穿一身白色罗衣,头发整齐柬起,发髻上结起一块晶莹的玉饰,看起来好像是个很高贵的人。

      可今天这时间,在这深宫内苑里,所有高贵重要的人应该都在百鹤宫那儿围着皇上一起庆典才是,而他身上穿的衣服,又不像太监一贯穿戴的青服……那、那……他会是什么人呀?好想知道,可是又有点怕……

      听说、听说这深宫里,常有宫女姊姊在夜里看见飘荡的幽魂,他该不会【正好】是个鬼吧?

      眼神慌张地在雪地上找寻他的影子。

      呼,有个影子,不是鬼,还好、还好……不过,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灵忆滴溜溜的眼神里写的两个字是「好奇」吗?少年眨了眨眼,测试地问:【妳知道我是谁吗?】宫里头若还有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的,那肯定是新来的。

      果然,灵忆用力地摇着头,仿佛得这么用力,才能让人明白她的意思。

      少年又笑了。【哦,那么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灵忆点点头。一样很用力。

      少年不禁再度微笑。【那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灵忆眼神一亮。终于、终于有人想要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于是她好开心地大声宣布道:【我、我叫做灵忆,灵机一动的灵,忆昔抚今的忆,我娘给我取的。】很自豪、很骄傲的说。

      少年忍不住一再被她那神情给逗笑。天爷,这丫头没偷哭的时候还满有精神的嘛。

      灵忆呀。【是个好名字。】他说。虽然有些俗气,但贫寒人家的女儿能取出这种名字,也算是很不简单了。总比民间常见的「阿春」、「阿花」来得有墨水多了。

      【是啊,我娘很有学问呢。】她点头认同地说。

      【那好。灵忆,妳告诉妳的名字了,现在我也告诉妳我的名字。】仿佛能得知他的名字是天大的荣幸似的。

      福气点点头,屏息以待。

      【妳听好了,】顿了顿。【我叫作封祁。】说罢,他仔细观察着福气的表情。

        【呃……】福气一脸茫然。封祁?

      【没听说过?】他挑起眉。

      【你很有名气吗?】灵忆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姐姐们说得没错,她确实很孤陋寡闻。的确是该好好检讨了,再这样下去,她铁定一辈子没长进。

      【应该算有名吧。】这可是今年新科状元郎的名字啊,借用一下,应该没关系吧。反正本人也不知道。

      【喔。】灵忆点点头,努力记住这个名字。封祁、封祁……可是,好奇怪喔,为什么她会有点儿没办法把这名字和眼前这人给兜在一起呢?

      姐姐们总说她愣归愣,直觉却还满灵敏的。可眼前这自称是「封祁」的人,她却很难看着他的脸叫出那个名字。真是怪哉。

      【妳看起来好像没有很惊讶的样子。】他仍然保持微笑地问:【难道妳没有听说过我的大名吗?】

      她突然发现,他脸上好像一直都挂着笑呢。大大的微笑、小小的微笑,开口笑、闭口笑,抿着嘴儿笑。咦?有什么事情那么好笑吗?

      【呃,我是没听说过。我该很惊讶吗?为什么?】不太懂呢。不过,不怕,姐姐们说过,遇到不懂的事,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装懂,一个是问。所以她问了。

      灵忆直率的回问,让少年略略错愕了半晌。

      还以为封祁算是够响亮了,没想到会有宫女没听说过这名字。宫里头的女人不是闲来无事都会拿好看的男人来当嗑牙的题材吗?看来这丫头入宫一定没几天,而且八成是打乡下来的。

      既然不打算去百鹤宫去陪皇兄过庆典了了,他颇有兴致地看着灵忆道:【妳当然该惊讶,因为我可是今年最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啊。】这下子总该吓一跳了吧。状元多难考啊,千万人当中才出这么一个奇葩呢。

      【喔。】灵忆很配合地点点头,可是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该惊讶。【状元郎……很了不起吗?】

      他失笑地看着她。【当然了不起啊。要当状元郎,首先得通过朝廷把关的层层考试,最后还要能够获得天子的钦点,前前后后的考试长达三年之久,如果不是才华奇高、学识渊博,还考不上哩。】

      【喔。】虽然她知道这些事,不过灵忆还是很受教地点点头。【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说,你也迷路了吗?】忍不住转动着脑筋想着可能的理由。【啊,我知道了,想必你也是从没入宫过吧。这后宫好大啊,对不?还有一大堆看起来长得很像的屋檐和回廊,这儿也得转,那儿也得转,转来转去,转得我头都晕了。】

      想必这名新科状元郎也是为了同样的理由迷路了吧?嗯、嗯,那她会迷路,也不算可耻啦。这样一想,心里就踏实多了。

      【我迷路?哈。】他哈哈笑出声。【据说我这名状元郎,可是跟当今廉王爷一样,有着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呢,我可没有迷路。】哪像妳呀,小宫女。

      灵忆不大相信。【不然你说说,这儿是哪里呢?】全然不觉得在一个很聪明、很了不起的状元郎面前姿态要很谦卑。

      自称是个了不起的状元郎回答:【这里是百鹤宫外的柳园,妳刚说妳要到哪里去?说不定我可以带路喔。

      闻言,灵忆沮丧的表情一扫而空。「真的吗?你可以带我回钟粹宫?」救星啊。一整天没人理会的灵忆忍不住感动地揪住少年的衣袖。

      少年笑道:【当然可以。钟粹宫就在……】他开始指示方向,但看见灵忆的表情又开始皱在一起,像团乌云,便中途作罢。

      看样子,她已经问了很多次路,也吃了不少闭门羹了吧。可如果都已经问了路却还找不到钟粹宫的方向,那么这小丫头在认路方面肯定很有麻烦。

      【妳在钟粹宫当值吗?】他改问。

      灵忆点点头。【对呀,因为我刚入宫,所以钟粹宫的姑姑派我在宫里做个粗使丫头。

      【哦,那个姑姑很漂亮】不是问句

      【是啊。可是……】

      【姑姑的脾气不太好?】

      【唔……你怎么知道?】灵忆讶异地张大眼睛。姑姑是很美没有错,但脾气也真的不太好。这进宫半年时间里,她已经被姑姑教训了好几次了;也正因为如此,没能即时将鲜花送回钟粹宫,才会使她焦急得哭了。怕姑姑一个不顺心,就把她给撵出宫了。到时她会没脸面对姐姐们还有她一直做梦想要见到的诚王爷。

      【嗯,就说我消息灵通吧。】他回答。【那妳现在回去的话,会不会有问题?】

      灵忆面露苦笑。【大概会挨一顿骂吧。因为姑姑想戴鲜花去庆典,可是花却还在我这儿……呀,糟!都掉在地上了。】赶紧弯下腰将散落的茶悔一一拾起。

      少年帮着捡了几枝放进她手上的金盘里。【不用太担心。听说那姑姑虽然脾气不好伺候,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妳不用着急,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妳说说情。】

      灵忆感激地看着少年道:【你人真好。封祁……呃,我该叫你封大人吗?」他看起来很年轻,长她没几岁,叫大人,总觉得怪怪的。

      少年犹豫了片刻,才挥手道:「不用。就叫我祁好了。毕竟,能在这雪夜中相遇,也算是有缘吧。」

      【有缘……】福气喃喃念着这词儿,因烦恼而纠结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注意到她神色的改变,少年感兴趣地问:【又怎么啦?】

      灵忆将头摇得像博浪鼓一样,而后笑开道:【没有啦,我只是觉得,我今天会迷路,说不定真是为了要遇见你喔。】

      【哦?妳怎么会这么想?】这丫头的想法还满有趣的。

      灵忆笑说:「因为我娘啊。」

      「这跟妳娘又有什么关系?」少年好学地问,很想知道有没有人对这丫头说过,她讲话很欠缺首尾?这样会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更甚者,说不定还会当她是个傻子。

      「因为我娘老说:『人跟人的缘分有多少,都是上天给注定好的,莫强求也强求不来。』」

      「喔,所以?!」

      「所以说,因为我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啊。既然我没强求,那我想我今天会遇见你,祁……大人,肯定是老天爷注定好的。」呃,还是称他一声大人好了,免得被人认为她很不懂事啊。不过,她还是高兴地比手划脚地说着。

      「莫强求吗?」看着眼前这比手划脚的小姑娘,心中不是非常认同她的想法,是以他反问:「那么如果有一天,妳非常非常想见一个人,却又偏偏没办法见到他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跟自己说,是上天注定好你们不能见面,所以妳就会放弃了?」

      他的话使灵忆脸上的笑意霎时凝住,一双鹿般的眼睛竟又涌出泪来。曜竹我们是否就会不再见了呢

      还来不及阻止,小姑娘泪水已再度决堤。只不过,这一回已不再是为了迷路而哭泣。

      她呜咽着:【呜,我好想回家。我想娘…我想他…】

      那个少年没有听出她说的他是个男他,仅仅以为灵忆是想念母亲才悲伤的

      眼泪说掉就掉的速度,真教他看傻了眼。「啊,妳怎么又哭了!」从没安慰过人的他,双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在哪里。

      真是的……都进宫了,怎么可能有办法回家啊。一入宫门深似海,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姑娘,大概打入宫起,就再也没有出宫的可能了。

      除非有人能作主将她送给别人当姬妾……然而即便如此,那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在宫里这么多年了,他听过、也看过太多像灵忆这样,年纪小小就入宫,却一辈子等不到出宫机会的女子,更遑论是得到婚嫁的机会了。

      她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该铁石心肠地告诉她这冷酷的事实吗?

      「唉。」叹息地,他问:「灵忆,妳多大年纪了?」

      灵忆一边揉着红肿的眼睛,一边抽噎道:「我今年十九岁了。」

      「十九?!」她的模样看起来好小,他还以为她该只有十五岁左右呢。依延载朝律法,女子二十,男子二十二即成年。十九岁在本朝,都快是个成年人了。

      「嗯,所以我不能再赖在家里干吃饭不做事,不然会变成米虫……」

      「嗯。」这就是他们这种人家的苦处吧。所以说,如果这小姑娘在宫里头能够无灾无难过一生的话,未来至少三十年到五十年不等的时间(就看她能活多久),她都不太可能见到她的家人了。

      「所以虽然大姐说我可以不用进宫来做事,但是我想啊。」灵忆继续伤心地说。

      可怜的灵忆。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他不禁同情地看着她。

      灵忆恍若未觉地继续道:「我也不能让大姐一直牺牲下去……所以、所以我一定要坚强一点才行……嗯,要坚强。」话说到这,她突然用力地就着衣袖抹了抹两只红通通的眼睛,稚嫩的脸孔上出现一抹决心,也不再哭了。

      他着迷地看着她的反应和转变,看她想哭就大声地哭了出来,不再想哭时,就挺起肩膀,努力表现出坚强——虽然还是有点不太成功——瞧,她肩膀因强忍悲伤还在颤抖呢,但总归是努力过了。

      这名唤灵忆的小宫女,实在很有意思。

      今晚在这雪地中与她聊天,比去庆典好玩多了。

      就着幽微的宫灯,他隐约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只见她在自怨自艾一番后,因为想说服自己坚强而强自镇定。不久,钟楼传来报更的钟响,使她差点跳了起来。怎么了?

      他看见她脸上又抹上一丝惊惶。

      「糟了,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得赶快回钟粹宫才行……」

      啊,是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得送她回去的念头,竟让他心情有点复杂。

      他从不去钟粹宫,以后想在宫里遇见她,恐怕不容易,

      「呃……祁、祁大人。」

      他没有反应。以为他没听见,她又喊了他一声。「祁大人?」

      这回他缓缓地看向她。正面地,眼对眼的。

      灵忆赶紧说:「时间很晚了,我想我还是赶快回钟粹宫去比较好。」她有点担心待会儿如果姑姑回来,发现她还在外头晃的话,下场会很凄惨的。「你、你能不能带我回去啊?」刚刚他好像有说他认识路呴……

      终须一别吗?他噙起一抹嘲弄的笑。「乐意之至。来吧,我带妳回去。」

      天之意,莫强求吗?也对。如果有缘,总会再见面的。

      只不过,他并非真正的封祁,灵忆要在这后宫深院中再度遇见他,恐怕得有很好很好的运气,以及跟他很深很深的缘分才行。

      「跟上来,灵忆。」他领头走,送她回钟粹宫。

      灵忆急忙跟上。

      但他脚程快,她步伐小,没一会儿,灵忆就远远落后地辛苦追着他的身影。

      等到他发现她落后太多而回头等她时,她已经气喘吁吁、急喘如牛了。

      「唉,你走好快。」她喘着气说。

      他只是笑了笑,说:「所以我才说跟上来啊,灵忆。」转身继续带路,只不过,这回他稍稍放慢了速度,并随时侧耳倾听小丫头凌乱而失去节奏的脚步声。

      身后传来「咚」地一声。

      跌倒了?唉,她真的有办法在深宫内苑里好好地生存下去吗?

      特别是,钟粹宫里那位姑姑可是出了名的规矩严呢。服侍这样的主子可不讨喜。

      或者他该直接将她带回自己的宫殿里当值?可那样,他就无法知道灵忆到底可以在险恶的环境里存活多久了。

      况且平白无故地帮助别人,不是他一贯的原则。

      可听见身后又传来「唉唷」一声,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妳还在吗?灵忆,没跟丢吧?」

      「没、没。」呜,他一定得定这么快吗?这里的灯不是很亮啊,路很暗啊。

      嗤笑一声。他转过身,伸出一条手臂。「来,捉住我,这条路很暗。」他真是好心!

      一双小手感激地揪住他的衣袖。「谢、谢谢。」

      「不用谢。」他微笑地说:「因为连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好心……」

      「咦?你说什么?」好像没听清楚。

      「没,我没说什么——哪,妳看着,前头不远就是钟粹宫了。趁姑姑去祝寿还没回来,妳快回去吧。」他带着她走过一座小桥,并在桥上停住,伸手指着前方一座植满是蔷薇的宫殿。

      灵忆睁大眼,看着钟粹宫的外墙,心情好生激动。终于回来啦!

      「我就不过去了,妳自己回去吧。」他说。

      「喔。」灵忆提起裙襬,准备偷跑回宫,但还是偷偷回头看了少年一眼。「真的很感谢你,祁大人。你是今天唯一一个肯为我带路的人。灵忆在此预祝大人前程锦绣,咱们,后会有期了。」

      少年失笑。其实,应该是「后会无期」吧。他一点儿也不认为他们会有机会再见面。他们的出身相距太大,况且,钟粹宫一向不欢迎男人的出现。

      因此,最后他仅是挥挥手,看着灵忆一路溜回当值的宫中,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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