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乡》四月生

1、chapter 1

　　chapter 1

　　渡边月生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角度刚好刺进了眼眸，落进了梦中那片无瑕无涯的海里，似有波涛，稍纵即逝。

　　飞扬的粉笔灰里老师微胖的身子逆着光，他的面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拥挤的字迹密密麻麻的爬满整个黑板。老师狠狠地用板擦敲击着黑板，警告他们每一条都可能是重点。周围的同学都是同一个姿势，耳畔一片齐刷刷的声响。

　　渡边揉了揉眼睛继续做笔记，飞快地补上自己落掉的部分。厚厚的笔记本的封皮已经被她用淡色的书皮纸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这样就看不见里面那片蔚蓝的海了。

　　但梦里依旧是那片海，挥之不去的湛蓝，纯白的海鸥和金色的沙滩。

　　似乎自己血液里留存的海的痕迹永远也抹不去，从幼年以来积累的那种原始泼辣的味道随着岁月的流转深入骨髓。她每次洗澡的时候都要加好多好多浴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洗掉自己身上的海水的腥味，然后她就可以像所有周围女孩子一样，用“城里人”的姿态，穿着那些从银座买来的新款时装招摇地走过校园。

　　她已经学会了一般女孩子柔软的笑容，甜美的语气，矜持的态度，优雅的姿态，并且做的天衣无缝。她认识了许多时尚杂志上的牌子，可以在谈起这些的时候口若悬河；她纯熟地穿梭于各个社团里，把所有的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条；她每晚挑灯奋战到深夜，保持着年级前列的成绩……

　　喜欢那种被围在人群中间的感觉，会让她忘记她孤独地走在海边拾小虾的时候，脚被贝壳划伤的疼痛。

　　她早已不是当年在渔村里摇曳的渔船上对这海面上稀薄月光傻傻的笑着女孩子了，她再不会赤着脚从海滩的这边无忧无虑的跑到那头了，再不会有沙粒在脚之间流动，膝盖上再不会有大意的淤青了。

　　她是渡边月生，是青春学园里每个女孩子的梦想。美丽而不妖冶，亲切而不腻人，刻苦谦虚，脸上始终有温暖恬淡笑容。

　　下课的时候渡边收到短信，是联系她放学后去拍竞选学生会的宣传照的二年级学弟，短信里通篇敬语，似乎她已经是主席了一般。其实事情也是这样的，渡边月生这个名字就是竞选胜利的保障，相信在现在的青春学园，没有谁会在投票给这个恬美干练的女生时有半点迟疑。

　　已经习惯了离开教室的时候笑盈盈地和每个人说再见，习惯了穿过走廊时遇到同自己并不熟络的学弟学妹憧憬的目光，习惯了走到哪里都是众人注意的焦点，习惯了站在高处低下头来和身边的人亲切的说话……

　　她三年级开学以来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竞选学生会主席成功，从开学一个星期以来的进展看，一切似乎都在向她计划的方向发展。

　　拍照的地点是网球场附近的空地，得知刚刚联系过她的摄影社的副社长冲田章早早就等在那里，渡边只得加快脚步。网球场周围依旧有大批的粉丝在为这个青学最受瞩目的团体加油助威，从密集的人群里依稀可以看清场内正在进行练习的是三年级正选不二周助和菊丸英二。

　　“渡边学姐！”背着相机的男孩子在人群的那一边向她招手。

　　“这就是渡边月生啊！……”“真的是她啊……”本来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正选大战的学生里一片骚动，一束束目光杂乱的从人群里射出来，包裹了渡边的周身，甚至比赛场里的菊丸都忍不住望过来。

　　“英二，我又得分啦，不要走神了呢。”

　　不二的声音并不大，但还是穿过喧闹的人群飘进了渡边的耳际，而且这轻轻的一句话，就足矣她下意识地侧过头去，余光里不二拍着菊丸的肩膀，目不斜视，笑得云淡风轻。

　　不管你多么努力，多么刻苦，多么不遗余力，就算整个世界都围在你身边，你却还是在奢望某个人的目光，某个从不曾在意你的人。

　　“学姐，学姐……”冲田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渡边，她脸上惯常的自信淡定在瞬间冻结了，紧接着明亮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落寞渐渐清晰起来。

　　“哦，我们开始吧。”渡边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理着鬓角的头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现在的渡边早已没有了在镜头前的羞怯，她招牌式的微笑已经成为了一个设定好的程序，可以随时开启使用，她善于这样的微笑。镜头里温暖亲和还有淡淡坚韧的神采从她弯弯的睫毛和柔和的嘴角传递出来，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杂质，似乎所有人看了这张笑脸都忍不住想投票给这个纤瘦的女孩子。

　　“谢谢你冲田君，真是麻烦你了。”渡边微笑着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纯净水递给冲田，语气温和轻柔。

　　“学姐不用客气，能为学姐拍照是我的荣幸啊。我先回去了，会把照片尽快冲好给学姐的。”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冲渡边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

　　在目送冲田远去的时候忽然看到了那个身影，蜜色的头发被斜晖染成了微红色，挺拔的身子带着挺拔的影子，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渡边突然想转身离开，但双腿又不听使唤，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看着不二走近自己。

　　擦肩而过的刹那渡边看不清他淹没在晚霞里的表情，但渡边想他一直都是微笑的，对谁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