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龙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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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庞抬起端素板正的脸，扬声道：“小子，去一趟三十两，要去就上船。”
陆小凤循声遥遥望去，侧耳听着周遭瞬间想起的响起嘈杂的议论声：“三十两？要这么多。”
“老庞这是要钱不要命吧？！”
“反正他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活到什么时候，赚一点是赚一点。”
“话说他这也有大半个月没出海了，原来是想等条大鱼。”
“都别猜了，要我看，肯定是他看这小子长得帅！他不是成天惦记着给他闺女找个漂亮女婿吗？”
“就他那丑闺女，做梦吧。”
“少说两句，老庞听到又得和你掐，你觉得丑，人家还当个祖宗供着呢、”
“这倒是，话说回来，帅倒是真帅！有这两张脸估计在幽灵线能多活好几天。”
“要不是次次载的船客都是帅小伙，老庞敢去海眼？”
“那几个怎么能和这小子比，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俊的。”
“三娘，你这什么眼神，哪里俊了，也就一般般！”
“呦呵，也是啊。和你们比当然是一般般了。哈哈哈”
听着这些含糊不清的议论，陆小凤纳闷道：“现在出海，还要分长相了吗？长得帅的能多捞些鱼？”
花满楼失笑：“愿意载我们的是个什么人？”
陆小凤将目光投向老庞的船。
那船停泊在在高耸的礁石之后，因此一开始没有引起什么注意。此刻那只鹿角形状的船头从礁石后面缓缓划出来，鹿角和船身之间的金丝柚木刻成一个光滑笔直的弧度，将那鹿角高高托起。
船的主帆在海风中鼓鼓的扬起，其上画着梅花般蕊红的斑斑点点，陆小凤一眼看出，那临摹的是梅花鹿的鹿蹄。
他将眼前所见描绘给花满楼听，花满楼轻笑：“这么有趣？”
陆小凤收起折扇：“是吧？！我也觉得！”眼看着那船顶着风开始开动，陆小凤挥着手喊道：“去！我们去！等等！”
他后退两步，随后往前一个大踏步的纵越，拽着花满楼的胳膊往前凌空踏去。那船正好掉了个方向，船身横对着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的，两人稳稳的落在了船身上。
船舱的门帘垂着，看不清里面的摆设。不过船头十分宽敞，除了老庞，其余还有一个穿一身绿群，十五六岁，娇小的少女。
这少女刚从舱内走出来，正把手里捧着的架子搁在船舷上。她借着风引燃了枯枝，将它往木堆中一扔。
火苗簌得窜起，青色的火芯似夕阳璀璨。静候着火苗燃烧的旺了些，她将一个已经装好了山珍蘑菇的铁锅架上去，挽着袖子半蹲在地上，专注得按部就班往锅里加调料。
见他二人踏浪而来，体迅飞凫，飘忽若神，这少女盈盈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两位客人好身法。”
陆小凤看着她，瞬间觉得燥热的心情愉快了许多。
日照城光线充足，这一路走来，城中的人，就没见几个肤色白皙的。然而这中年人宽肩窄背，一身正气，这少女天真烂漫，两人皆是容色上品，模样端正。
此时此地，仿佛这不是一艘海潮中，未知归处的渔船，而是桨声灯影的秦淮河畔边，一艘罗帐轻拂的客船。
花满楼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食材的香味，好奇道：“姑娘是要做海带猪肚丝羹？”
少女抬头看他一眼，笑而不语，只是低着头又加了些香葱进去。
边加着她边回身看向舱内：“瑶姐姐，还要加什么吗？”
一个清凌凌的女声道：“昨天不是刚捉了条冉遗鱼，一起煮了，吃吃看呗。”
花满楼侧耳听去，她的尾音带着点极清浅莹然的笑意，似是荒凉的黄沙之上，五颜六色的烟火，绽放在大漠的星空中，传来的美妙又遥远的声音。
细细听来，又像是百灵鸟的轻啼。
另一个声音婉婉道：“听闻冉遗鱼已经绝迹，没想到还有活着的。瑶瑶，咱们好不容易抓到一只，就这么吃了，未免可惜。”
花满楼手中的扇子顿了顿，他心想着，原来这姑娘叫做瑶瑶。却不知道姓什么？
听声音这瑶瑶姑娘年纪还不大，听罢吐字却是清清泠泠了下来：“有什么可惜的，一丝仙气也没有，肯定还没有成精。活了几千年了，都修不成仙体，可见是个笨的不行的。再者说，这鱼有个好处，吃了它的肉能使人睡觉不做恶梦，也可以辟凶邪之气。你不愿意炖汤吃，那要不烤了吧？”
落落又耐心得劝道：“太大只了，想必肉炖。看这道行，应当快要成精了。”
瑶瑶又道：“肉钝不钝，吃了才知道。落落，你就这么相信它会成精？！这样吧，那就先吃条腿，剩下的等成了精再吃？到时候还是煮汤吧，可以补补元气。”
这一番话说完，云里雾里的听着他们说什么成精，什么仙气，陆小凤和花满楼皆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陆小凤把花满楼往船舷拉了拉，用两人习惯性耳语的声音道：“这是路走多了，遇到鬼了？”
花满楼皱着眉摇摇头：“或许是戏班子的人，在排什么剧目？”
陆小凤“啧”了一声，瞥一眼浅绿色的纱帘，影影绰绰得看到里面两个相对而坐的人影。
他想了想花满楼的话，遇到戏精？感觉更扯了。
他二人止住了话音，陆小凤看向老庞，正待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船舱的纱帘突然被掀开，阳光瞬间打落下来，落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回头一看，笑着站起来，脆生生奔过去：“落姐姐，瑶姐姐。”
陆小凤看着迎面而来左边的少女，顿时眼前一亮。听这小姑娘话中所指，这姑娘应当就是落落了。
落落穿着一件碧玉色银线软阎罗，纤细的柳叶眉下，乌澄的双眸中清光悠长，那模样秀美出尘，饶是陆小凤见惯了美人，此刻也是不由得呆了一呆。
右边的小龙女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不禁笑道：“真是个呆子。”
陆小凤老脸一红，不过他素来脸皮比城墙还厚，很快就摸了摸鼻子，恢复了自然的神态。
他看向小龙女，这姑娘看着比落落小了一两岁，她叼着根象牙状的糖果，带着一顶破破烂烂的草帽，穿一身浅蓝色再普通不过的纱裙，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也是一副清秀的模样，看着古灵精怪的很，不过有了落落对比，那模样便无论如何称不上绝色就是了。
她倒不在意陆小凤的失态，却是奇怪的将目光转向花满楼。
见了落落还能这般无动于衷，目不斜视的，不论凡间神界，这还是第一个。她的目光带着打量的意味，逡巡着从他浓密的眉毛，扫视到他长长的像寒鸦欲散的飞翅般的睫毛上。
看着看着，小龙女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听王兄念过的一句诗。
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走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半晌，她顺手捋了捋额间的碎发，恍然大悟道：“唔，原来是个瞎子。我说呢。”
花满楼听着她碎玉般玲珑剔透的声音，一眼分辨出正是方才那瑶瑶姑娘。他不自觉得嘴角弯起：“在下花满楼，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龙女看了一眼落落，这种旁人率先和她搭话的场景，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她没来由得升起一种又好玩又奇怪的感觉，默了默，她道：“东海龙王幼女，小龙女明舟瑶。”话音未落，她轻咳了一声：“这是我好友，程落落。”
似乎浑然没有注意到花满楼和陆小凤的僵硬，说罢，她又随手指了指老庞和在往锅里添水的小姑娘：“老庞，还有他捡回来的小丫头，庞古。我们都喊她小古怪。”
庞古翘着唇，抬头嘟囔道：“瑶姐姐。人家才不叫小古怪呢。”
小龙女耸了耸肩朝她做了个鬼脸：“你还不古怪，那谁古怪。”她大咧咧靠着船舷盘腿坐下来，从身侧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将帽檐往下拉了拉，抱着小画册看了起来。
陆小凤还未从方才那句东海龙女幼女的震惊中缓过来，他眨了眨眼，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头顶高悬的红日，随后摇摇头，睁大眼睛将面前几人飞快得扫了一圈。
花满楼悄声道：“错觉，一定是错觉！这一定是什么咱们听不懂的地方方言！”
陆小凤飞快的扫过那本她捧在手心的小册子，见那封面上几笔粗线条，画着两个交缠在一起的人影。
那封面上的两个人影线条分明，下面仰躺着的那人坦荡荡露出半个未被覆盖的胸部，那饱满的弧线晃得陆小凤手指一抖，涌起一种想捂住眼睛的冲动。
这书册，郝然是一本春宫图。
封面上的这两个人，即便没有脸，只看身材，也是很辣眼睛，不忍直视啊！
其画风之粗鄙，表达之豪迈，不禁让陆小凤眉心一跳。
他不着痕迹得再次打量了一眼小龙女，正巧后者也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两人视线一交错，一个忐忑不安，一个坦然的相视笑了笑。
庞古观他神情，笑的眼睛弯成月牙状，越发清秀活泼。
这时，一直在船头观望的老庞开口说道：“谢就不必了。先把定金付了，万一你们没命回来，我们也不是白帮忙。”
他的声音似沙漠中，烈日下滚烫的砂砾在相互摩擦。其声沙哑，厚重。
花满楼掏出十五两纹银交给庞古，后者接过来，见陆小凤看着天边，若有所思的模样，并没有注意这边。
她顽皮得眨眨眼，仰着头道：“哥哥，你拿错了吧，怎得只有十两。”
正翻着书册的小龙女手指尖微顿，空气中仿佛冷风吹过，众人皆是一哆嗦。
庞古缩了缩肩膀，后知后觉得转头看了一眼小龙女，见她低着头注视着手里的书，才舒了口气，回过神来。
花满楼抬起折扇敲了敲手，面色如常得笑着道：“是我没有注意，给姑娘添麻烦了。”边说他边从袖中掏出两锭纹银递过去：“补上缺的那份，再添十五两，姑娘的海带猪肚丝羹出锅了，分我们一份，可行？”
庞古愣了愣，挠了挠头接过一锭银子，将他的手推了回去：“这汤不是什么宝贝，加起来一锭银子就够了。若收你那么多，我岂不是欺负人吗？！”
花满楼笑了笑，也不反驳，只是道：“那便多谢了。”
懒洋洋侧靠着看书的小龙女忍不住又抬眼瞥了一眼他骨节分明，白瓷般的手，随后飞速得瞥了一眼花满楼温润如玉的脸庞。
她暗暗的想，这凡人，要不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不就是个大傻子。
老庞握着桨，大喝一声：“下腰，摆舵，起航。”
伴随着海水敲打船身的哗哗声，那鹿角缓缓转向远处日光粼粼的海平线，出发了。
落落趴在船舷上，眯着眼淡淡道：“驱鹊营桥，呼蟾出海，朝朝暮暮遥相望。谁知风雨此时来，银河便有些波浪。”
庞古挠挠头看一眼天色：“要下雨了吗？”
落落：“……”
小龙女噗嗤一笑：“这傻孩子，把意境全毁了。”。”
庞古真诚得不解道：“瑶姐姐，你每天捧着春宫图不离手，怎么听得懂这句子有没有意境？”
小龙女：“……”她的视线从海面又移回手中的书册，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小丫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你个小屁孩，你懂个屁！”
庞古盯着书册凑过去，然而头还没到小龙女的肩侧，就被她随手按住额头一推，动作娴熟的推出了半尺远。
小龙女“啧”一声：“天机不可泄露。这书可是东海镇海之宝，轮得到你这个小古怪看了吗？！”
庞古恨恨道：“我才不信这是镇海之宝。龙王爷爷从不看这书。”说罢，她不服气的又扑了上去，又被小龙女推了出去。两人这般打打闹闹，老庞和落落似乎都是司空见惯，有条不紊，各干各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小龙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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